《琉璃心》一直是晴天

10、十、背叛

　　彩绘的楼梯，反传统的彩釉座便器，无窗书房里的仿真假窗，院子添设的夏季直淋喷头，在阁楼顶打造森林木屋效果的桑拿房……季琉优讲得兴致勃勃，翻出一张张已经画了的稿子讲到哪儿便添上几笔。
　　我喜欢看他这么神采飞扬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浸了水色般熠熠闪亮。随着他的描述我不觉憧憬，似乎亲眼看到人造的追随四季更换的窗景；感觉到在屋前，在山水间洗浴的畅快淋漓；享受了在木屋里靠着皇帝躺椅吃水果，看着窗外远景享受午后宁静的心情。我明白以高维几个设计师的水平是绝对想不到这么多，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这次比稿准又是留悠堂赢定了。我要帮蒋总吗？想到这事我顿时又烦燥了。
　　“你在医院里是养身体，哪有这么多力气东想西想。”我有些粗鲁的打断了季琉优的话，我真的不想知道再多了。
　　“只是画画稿子，方便理清脑子里的想法罢了，不累。”季琉优微感诧异。
　　“不用解释强调了。”我才不管他有些扫兴和懈气，“你昨天突然晕倒啊！应该好好躺着，像个病人该有的样子。”
　　“晕倒？学校里升国旗都会有人晕倒。这不算什么大病吧。”
　　这是什么类比？两种情形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
　　“纽约。做我的援军吧。”季琉优又一次成功的赶在我大提抗议之前封住了我的嘴。我从他清澄的目光看到了丝怅然和无奈，还有隐隐的求助。我静待他的解释。
　　“你也知道这个方案二十八号就要交稿了，说是还有十来天，但展会后还有更多的别的单子要做。没多余的时间让人休息，你知道吗？能给我用的时间不多了！”
　　“我身体不好我知道。我会自己调解的。但我不想除了做事还要对边上每个人都花很大的力气来说服让我做事。这是真正累神的事情。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是我的援军。一个能帮我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让我花精力说服的N中的一个。”
　　如果他只是逞强的一再解释，我一定会不依的。但他却是向我寻求面向帮助？我没用的被一下击中软肋。更何况和他亲密站在同一阵线真是很诱人，天晓得自从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后我有多希望和他相处。
　　心已经这么想我还是故意的摇头拒绝，“一切由着你？我会被人骂死的。”看到季琉优沮丧的脸有终于报复了一把的快感。“不过如果你能答应按时吃药、进餐，保证睡眠，那我会考虑。”
　　“成交。呵呵，你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以示感激我请客。”
　　这家伙立刻又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了，脸变得可真快啊，还有请吃医院的客饭怎么还能说得如此理所应当？我哑然失笑了。不过喜欢看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苍白的脸因为笑容也有生气。
　　季琉优变戏法似的踢开被子露出了一只手提电脑，开了机把我带来的光盘了塞进去。
　　“这是我妈的，说这两天给我解闷用，却推托不会不肯把家里的一些文件拷到电脑里。呵。还好有你这援军，要不这两天只能白白浪费了。”季琉优边搞文件边解释。
　　“我果然是做了坏人。”我咕咕囔囔，看他有点心虚的低下头，低下头……
　　“我只是早料到你是同盟军罢了嘛。”
　　“季总啊……”
　　“你就别这么叫我了……”
　　呵。看他一脸糗样真有意思。在晚餐送来之前再听他依着图纸阐述想法，这感觉真是很好。

　　后面的一连三天我都忙着展会没再有机会去看季琉优。我没对薜玫他们说季琉优晕倒住院的事。一方面是承诺，另一方面我知道说了也只是让我疲于回答逼供。展会的反应一片大好，我们笑着迎来送走，在同行嫉妒的目光中接受淬炼。大家最大的压力仍是隔壁的高维，距离近难免被比较，而高维毕竟是养着两支施工队伍的大公司，而我们严格说来是外挂施工队以设计为主的设计室罢了。蒋总不知怎么想的发了狠心，天天打电话给我问我要方案，我真是怕他会耐不住我的推委直接从隔壁冲过来，只能答应他下个星期把全套的方案搞给他。
　　星期一下午一点多，季琉优算是准时的出现在了公司。我仔细打量他，兰白条纹的耐克旅游鞋，兰灰的剑鱼水洗牛仔裤，黑色的鳄鱼皮茄克一生休闲，笑嘻嘻的问展会里的事，看不出前天还晕倒住院的样子。
　　方晓燕向他兴奋的说到抢了高维三个客户的事，薜玫也忍不住不时补充一些细节。我大灌了自己一口水。方晓燕正扯着他的肘，那里不是因为挂点滴都青肿了吗？他没痛觉的？刘燚也可恶懒，得屁股挨着椅子就不动了，也没觉悟自己坐着让老总站着。还有薜玫，她不是一直很仔细的？我想想还是没资格提醒或说些什么的，只能再狠狠的再灌自己一大口水。

　　展会后的工作比事先预想的要忙。登门拜访指定要找季琉优设计的客户突然多了起来。我诂计这些人可能是以前听到过他名字的，后来看到了展会现场的布置却没看到人就直接找上门来。
　　一连三天季琉优下午一到公司吃了药喝口水就和等着的客户沟通；送走了客户看方晓燕他们手上的出图，提意见根据进度安排好工作；晓燕这些才完就又有第二拨上门来的客户在待着了，再接下来又是闷长的沟通！沟通！沟通！手上同时要进行的活比以前多，但季的时间却被迫侵占只能利用晚上画图，每天都要过了12点可能回家。薜玫他们忙的自顾不暇，我又是援军又没什么资格出声的，心觉不妥也只能出出力尽量帮着多做点。
　　“如果价格你不能接受那就是合作的第一前提不能接受。我看您再想想吧。”季琉优的话把我的游神拉了回来。两个客户目瞪口呆的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把合同一推起身离开,走进办公室顺手关门显然做自己事去了。
　　又来了，我暗笑。这几天下来早看明白了，季琉优的谈判术就是一切听我的，要不免谈。接下了五个客户倒有四个是被他挂在那儿再好好想想过的。我看了眼坐在那儿颇为肥硕的一对夫妻，这种一心想要装高雅却难掩铜臭气的暴发户的确不做也罢。以现在的情形我还巴不得少两个客户呢。
　　“两位坐下好好再商量商量。我们这里的收费肯定是物超所值的。”客气的帮他们满上杯里的茶，我也管自己的事去了。
　　半个小时了，客户的窃窃私语的音量大到我坐在位上都能听到了。他们是不耐烦了吧？这次季琉优让他们等的是久了点，平常也就冷落个十来分钟。我犹豫了下决定还是去催催。
　　“进来。”听到我敲门里面懒懒应了声。
　　我推门而入，以为会看到季琉优在电脑前忙的样子，却发现他半蜷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你不舒服？”我心头紧张的一拎，蹲下身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只是这两天睡得晚，犯困。”季琉优看是我眨眼笑了笑，把手伸过来要我扶他起来。
　　手是暖的，也没粘湿的冷汗我放心吁了口气，扶他坐起来可他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闭了又闭的想睡，“还困就再睡会儿吧？我去把他们打发了就好了。”
　　“打发？人家能赚到奔驰和别墅自有他的厉害之处的。”季琉优失笑的说，打跑瞌睡虫的晃晃脑袋先起身走了出去，“还是我来吧，也冷落他们太久了。”
　　我望着他颀长的背影，虽是虚惊一场，但不知为何整颗心仍是沉甸甸的无法释怀。
　　客户最终是签定了合同。风格取向，色彩的偏爱，日常的嗜好，生活习惯的了解，有无宠物，怎么计划安排老人和小孩……季琉优一如以前仔细的询问后再对每个房间提出规划、设想、选用主材等大致方案。客户走的时候已经从开始的勉强妥协变成了满心欢喜和期待。
　　“现在你手上有六个方案要同时进行，那比稿的山顶别墅会受影响吧？”送客户上了电话后我假装不经意的问季琉优。
　　“那已经全好了。等一号我们一起去提案？”
　　“我也去？”
　　“看你的表情，你真是很怕和你的蒋总碰面。”
　　“只是这么正面竞争有些尴尬罢了。” 我气着低头不看他，虽然季琉优揶逾我的表情很可爱。
　　“你去不去随你，我是很期待的。这次客户答应蒋玉龙方案入选就有资格竞标他一个三层咖啡馆的项目，高维会卯足了劲吧。”
　　原来这样，怪不得蒋总这么在意这次比稿。但他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尾巴瞒着我？少做这一个这样的工建对于留悠堂来说没什么，对高维却有突破“0”到“1”的意义。
　　“那我们这次如果没中……”我抬头才发现季琉优走了。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快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气氛有些诡异。先是方晓燕，刘燚两个低声再说“去不去？”“玩不玩”之类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话。而后扩大到了薜玫和许姨。“你买了不？”“要不一起去看。”我竖起耳朵只能勉强听到了几个字。到下班的时候，几个人全把文件一拷说是有事东西拿回去做，齐刷刷准点离开了公司。
　　季琉优肚饿的从办公室里钻出来意外见着一室冷清，只能朝我看看。
　　“他们都有事先回去了。”
　　“噢――”
　　他看看我，我看看他。
　　“咳，我请你吃饭？你特别想吃什么？”季琉优不好意思轻咳了下喉咙转开目光，他背着光站在那儿，侧过脸的线条连低垂的睫影都一清二楚却唯独看不清表情。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再说跑来跑去也辛苦……”我有些心里没底的客套。
　　“嗯。也是。还是方便些让他们送盒饭吧。饭来了再叫我。”季琉优没等我说完就迅速的做了决定。
　　后悔的咬自己舌头，假惺惺客气什么呀！不过他也……邀请的太没诚意了！连走过场再客套一下都省了。应该叫一个最不爱吃的茄汁扣饭罚他
　　“对了，明天是平安夜，公司晚上有活动，你没什么特别的事时间就空出来。”季琉优快要进门突然又转身对我说，吓得我差点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明天竟然是圣诞了？一个多星期的出晚归忙的让我连街上的霓红都错过。我无神的走走停停，逛得街上的彩灯一个个都灭了才找了一个灰绿的邮箱，掏出个大号信封将光鲜如镜的光盘塞进去，再胡乱的写下地址贴上邮票封上口。
　　有些仪式般的看着手里的信封深吸一口气，这里是大家一个多月的辛苦，这里也是蒋总圣诞节最好的礼物，这里还是我再不相欠就此还清的一个人情。一切都是天意吧。天意让我知道了季琉优电脑的密码，天意让刘燚走前没关上电脑才会有刻录机可以用。现在便看天意是否让这个夹着光盘的信即没丢失也没损坏的到达蒋总的手上。
　　“咚。”
　　光盘扔进邮筒发出的一记空空洞洞的响声。我说不清楚后不后悔自己的行为，但这一切真是让人不快活。
　　信在邮箱里。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十一点半，屋里静悄悄。和我两个小时前出去的时候一样，房里开着所有的电脑亮着所有的灯。
　　我敲敲门，“季总11点多了。”
　　“还要晚点才能走，你再等我一会儿。”
　　听这口气显然是半点没发觉我离开了两个多小时。
　　他怎么这么不敏锐？为什么不多个心眼或对新人更谨慎一点？我故意从刻盘到现在一点不隐藏就盼他能发现然后阻止我，但他却是永远一个人窝在里面不闻不问！
　　我不知为何再也禁不住心里的激动“砰”的一声推开房门。是你的纵容让我犯了错！我在心里喊，气咻咻些要哭的冲动。
　　季琉优抬头看到我不请自入有些意外，犹豫了一下停了手里的活。
　　“有事？”。
　　“……”
　　“黑眸泛波兮似水灵动，粉颊飞霞兮艳如桃花，烟眉横扫玉齿扣唇……你、在、生、气？”他打个哈欠支着脑袋斜靠在桌上调侃，挑着眉，语气确定却又不甚正经。
　　冷风阴凉了我潮红的脸，我顿时醒悟到自己有多冲动和不理智。
　　“你……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空调没开，窗子却开着进风。现在是十二月底你想做冰冻人偶啊？”我及时的找到了炮轰的理由。
　　“寒冷能提神和让人清醒，好事。”季琉优眨巴眨巴眼，“你在为这个生气？”
　　“这事不让人气？”我反问的将了一军，“真困了，就该早些回家。”
　　“嗯——那今天就早点回家。如果这么能让你不生气的话。”
　　哎？我一愣，季琉优已经在那儿存盘关机了。还没见他这么听话过。
　　一次。两次。三次。我暗数从关电脑到现在等电梯季琉优已经犯困的眯了四次眼了。“今天我来开车吧？”我抢他进驾驶座之前说。
　　“你眼睛好了？”
　　“基本没问题。再说晚上路灯也很亮，而且……”
　　“谢谢。”季琉优把钥匙放到我手上成功堵上了我的嘴，笑笑直接坐进了旁座。

　　夜深了，黄晕的灯下我第一次这么晚开车驶在道上。眼睛虽是没什么问题，但在夜里开车本是我不想犯的大忌，现在为了身边这个男人轻易就破了。
　　我斜眼瞄了一下旁边的季琉优，车里正轻响着＜春之声＞的旋律，但这点声音丝毫没有影响他。刘海软软的贴在额头，身子微侧一半脸躲在阴影里――归程才开了一半季琉优就睡着了。他是真的很累了吧。他的疲倦隐藏的太好，但没人没事的时候这种恹倦便再也抵挡不住。
　　我尽量的保持着均速。一直载季琉优到了他家楼下，季还睡着。犹豫了下我没有叫醒他，只是开了顶灯，换了张新碟调节心情。
　　车外有些起风连小区的灯也是白湛湛透着点寒，车里却温暖的，幸福的黄光下吟绕依稀的歌。季琉优在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睡着，我近得能数他的睫毛，能感觉他的呼吸，他不自觉微微蹙眉表情无辜得像个婴儿。我看他齐刷刷上扬的眉，我看他密密的微翘的睫，我沿着他直挺的鼻子看到他的唇，然后便有用吻去滋润那干燥唇瓣的冲动……
　　“铃――”
　　季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我赶紧临危正襟看前面。
　　“我回来了。已经在——楼下了。”条件反射般接完电话季琉优终于清醒了些。他看看我，语气颇为责怪，“你应该叫醒我的。”
　　“我还以为你会先说谢谢。”我心顿时他离远了一些。
　　“谢谢。但如果有下次你要记得叫我。”季琉优叹口气，“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出小区打的好了。”动作迅速解了安全带，“再见。”干脆的关上车门我挥下手管自己走了。
　　寒冷让头脑警醒，我边走边反省，太过沉迷享受独处的空间了。为了戒了这段感情下个月就提辞职报告！
　　“上车。我送你回家。”季琉优竟又跟了上来，我停下脚，车适好的停在左边。
　　“别气了。你一身黑衣还扳着脸，会把门口值班的大爷吓着的。”
　　“我没生气。”
　　“真没生气？那很高兴是我理解错了。”季琉优探出身子打开车门，“刚才是我态度不好，现在请允许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抿嘴摇了摇头，他这么做让我恍然间又看到了我们第一次相逢的情景，一时心中只是感慨万千。“你的脸色不好快点回去睡吧。我出了前面大门就能叫出租的。”
　　“安心！我不会自虐的走回去的。明天拿□□问你来报销。”季琉优脸上仍是有点怀疑，我举手承诺保证才终于说服了。

　　12月24日，收音机也浸在了圣诞气氛里，早上天气预报说今明可能会有雪，然后主持人就兴奋的拿圣诞和雪的关系唠叨了十分钟。
　　我到公司的时候别的几位都已经在了。无论是薜玫红色镶白色貂毛的长靴，还是晓燕的五色碧玺十字架，或者刘燚桌上四个高高堆起包装好的礼盒，所有一切都能感觉到过节的气息。
　　“刘燚，这么多礼物？你要当圣诞老人？”我坐在位置上正对着那些红的绿盒子忍不住问。
　　“我是苦劳动力啊。他们几个昨天买的生日礼物，全要我一个人拿。”
　　“生日礼物？”
　　“是啊。今天琉优生日啊。”刘燚挠挠头旋过椅子看我，“不和你说是因为你来的时候短，琉优说就不要让你破费……”
　　“我们也是去年说好要圣诞节礼物大对送所以才买的。” 刘燚话才落方晓燕就接上补充。
　　“噢――”我不可否置的应了声。其实再解释也没用，他们显然是存心瞒我的，但怪不了什么，真要说起来同样隐瞒首先要算上姓季的。
　　“按惯例今天晚上琉优应该会给每人一份礼物，你有时间还是买个什么可以到时候交换一下。不过生日的事是真的琉优要我们别讲的，说怕你花钱。”薜玫搞着电脑，后脑勺对着我叮嘱了一回。

　　中午到楼下吃完饭我就逛了出去。也许是逆反心理――越不想让我送我越想送。何况也该有样什么东西在离开之后来来奠祭我的感情。
　　送什么呢？一到具体的细节难题就出来了。论贵重八成比不起他们的，何况就中午大楼边上逛个把小时能有什么宝贝好淘出来？
　　“城西店新开，所有商品九折欢迎惠顾。”一个穿着俏皮戴着圣诞帽的女孩塞给我一张传单。
　　怡趣坊？我逛过这家城中店，的确有不少好玩的别出心裁的玩意。这么想着，虽然店里已经人头攒攒我仍是挤了进去。
　　流来流去看似液态其实可以拿起来的假水；抽出口香糖会跳出只小强趴在你手上的绿箭；效果的血淋淋断指；外层为漂亮礼盒，一开会跳出个人头的吓人玩意；还有同样精致内放逼真质感的仿真大便……我一边拍手让声控的蜘蛛爬上爬下一边定了主意。要搞就要搞的有点意外的，当然也有要好寓意才能玩的理直气壮。
　　“小姐，帮我拿个黄金万两。”我见缝插针地对忙的不亦乐乎的营业员说，“还有直接帮我包一下，用那批霓彩纸再配紫色的缎带……”
　　从怡趣坊出来手上提着体面的礼物，我也开始期待晚上的Party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