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 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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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这一顿酒直接就喝到了十点多，老板当然知道他们两个是旁边大学里的学生，看着店里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就好心过来敲门。一打开才发现俩孩子醉的一塌糊涂，一个挥舞着筷子含混不清的对着墙壁说话，另一个结结巴巴回应着，手里还不住的把啤酒往菜盘子里面倒。当小老板就这点好，别的没有耐心一大把，店里这种喝高兴了就不顾一切把自己放翻的人几乎每个周末都能来不少，这俩至少还没吐个满堂彩就算不错的了。
老板过来好言相劝，帮着他俩拿了包，结了帐，然后还送出门，扳着肩膀摆到回学校的路上这才松开手，看着俩人歪歪扭扭的互相扶着走远了。
校区里投出来的橘黄色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两只张牙舞爪的大螳螂。
“老痒，你说……咱俩要是一男一女，就比如小爷我还是男的，你是一美女，奶奶的，大美女……咱俩，是不是……是不是早他丵妈成亲了……”吴邪一边努力展平舌头说着，一边拽过老痒的肩膀，摆出一副“这个妞大爷我包了”的架势，说完还哈哈笑两声。
“滚蛋！你丵他妈的……凭什么我就要变性！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老痒一拳砸到吴邪身上，喝完酒手底下也没个轻重，砸的吴邪捂着肚子就蹲下了，老痒一反身蹲到吴邪旁边，压低嗓子恶狠狠地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老吴，别人不了解你，我丵他丵妈认识你多少年了，嗯？你少跟我，呃，来这套……还成亲……你一天到晚看美女，哪个看到心里去了！你追过吗？一个、一个你都没追过！追不上的怕追不上，追得上的怕追上了……你就是怕……他丵娘的真狡猾，那个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片叶不沾身的……”
吴邪蹲着半天不吭声，也不抬头，他觉得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头草丵泥丵马狂奔而过一样混乱成了一团。
老痒的一拳和压在耳边的嘀嘀咕咕多少有些醒酒作用，他这会已经说不出胡话了，虽然意识还不清醒，但大概对于自己已经喝醉了这件事情有点认知，所以反而闷在原地既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这时候老痒的控诉已经摆脱了最初的总起句，开始向分论点发展，时不时的还举出实例印证自己的观点，只不过毫无条理缺乏逻辑像一锅煮烂的面条一样明明看得出一缕一缕却偏偏糊成一团，吴邪就这么蹲着不吭声，努力分辨着老痒的话，“你小子……从来都是这样，不把我们放在心上……谁你都一样，你对谁都一样……一个样……要好他丵妈都好，好的一个样……一个样……你自己说！你有没有对谁另眼相待过！别说美女，丑女也行！男的都行！你有没有！你根本不明白……为别人豁出的感觉……当哥们儿也就罢了，要是姑娘呢……我才不跟你成亲……我告诉你吴邪，我今儿就这么说了，谁要是跟你好，我绝对要拦着，你信不信！”
吴邪猛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老痒，“……为什么。”
老痒冷笑一声，满脸不屑的样子，然后歪歪斜斜的站起身，“你会把人家姑娘害死的……女人是在找能够依靠的人，你倒是看起来不错……可你不懂得什么叫真正爱一个人，你懂吗！”
吴邪站起来就要揍过去，结果蹲的太久头部供血不足，一站起来就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脚底下根本反应不过来连退了几步也没有找到平衡，眼看就要躺到地上了老痒伸出手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倒腾了半天才算堪堪站住。
老痒被这么一吓多少也醒过来点儿了，勉强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有点过分，半晌才补出一句，“老吴，我丵他丵妈说这些……不是为了骂你。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可能除了叔叔阿姨……草，对不起不该提这个……恐怕就是我了，真要是你喜欢上了谁，那是这个人几辈子修不来的福分……但我就是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喜欢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老吴，这个得你自己想想，好好想想……总有一天得跟人过日子，你该想想了，好好想想……如果凑凑合合找一个人，你也憋屈，对人家也不公平……”
“别说了……”
“我这么说，也算是为了你考虑……”
“我知道……”
老痒吐出一口酒气，有些愤怒的甩了自己一巴掌，“哥们儿今天喝醉了满嘴跑火车，我是什么样人你也明白，不是为了骂你……”
“我知道，老痒，我知道。”吴邪这时候已经彻底醒了，虽然身体还是反应很慢晕晕乎乎，但是大脑已经可以正常思考了。他当然明白老痒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想说很久了，偏偏今天酒后吐真言……其实他说的都对，吴邪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性格。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拖过老痒向着学校走去，这一路上两人都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晃晃荡荡的向前走着，终于赶在关门前各自回到了宿舍。
吴邪骑着自行车，猛蹬了几下却好像没有前进多少，他一低头才发现自己骑得竟然是一辆儿童车，虽然没有了后面那两个小的辅助轮，但绝对是自己心爱的那辆儿童自行车，甚至上面还贴着熟悉的米老鼠的贴纸。奇怪的是自己竟然骑在上面竟然很合适，一点也没有长手大脚的违和感，吴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记得自己应该很高……应该是……多少来着……入学的时候还测过……
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多高，那个数字好像水里的鱼一样划过脑海，却怎么也抓不住。
吴邪悠悠的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努力试图回忆着，不知不觉的骑到了一个井盖旁边，他认得这里，是在搬家以前住的那个旧小区，那个时候小区里有很多的小孩子，每天晚上大家都在一起玩，不玩到天黑妈妈们都开始喊名字是绝对不回家的。那个井盖一般会作为游戏时的一个标志，“写王字”也好“踢电报”也好“捉迷藏”也好，通常都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现在，井盖旁边蹲了两个人，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吴邪仔细地看着他们的脸，却怎么也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两个人掀开井盖，从身后的包里掏出一个长柄的金属勺子，感觉就像家里舀汤的那种勺子，但是要大得多，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冰冷。
高个男人把勺子伸进井里，轻缓的搅动了一下，然后捞起来，吴邪能够看到白色如牛奶一般的液体被捞了起来，还有一些滴滴答答的沿着勺子边缘落回井里。矮个男人就在旁边蹲着看，两个人时不时交谈一两句，很严肃。他们专心致志的工作着，谁也没有理会扶着自行车停在面前的吴邪。
吴邪又看了两眼，他们还是在缓缓的继续着捞的动作，但始终也看不到捞出什么其他东西。大概觉得有些无趣，吴邪重新坐回自行车上骑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好像是围着一栋很大的楼房在绕圈，绕过来之后他又远远的看到了那个井盖，以及蹲在旁边的两个男人。吴邪继续蹬着儿童自行车，费力的靠了过去。
那两个人还是和刚才一样，一个捞着，一个看着，时不时交谈一两句，却满脸严肃。
吴邪继续骑走，他明明知道顺着这条路走会绕圈，但似乎没有考虑过其他方向，而是顺着这个路不断蹬着自行车。果不其然，骑了一阵之后他远远的又看到了那两个人。
本来打算这次不再停下的时候，吴邪突然看到高个男人做了一个新的动作，他从后面取出了一样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有篮球那么大，然后他缓缓地把东西放到井里，接着又继续刚才那个捞的动作，甚至频率都没有一点改变。吴邪有点隐隐的好奇，他比刚才更快的踩着车蹬，笔直的冲着井盖方向骑去，然后在还有几厘米的地方刹住闸。
那两个男人依然不理他，就像他不存在一样。
吴邪努力的看向井里，却怎么也看不清，他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开口，竟然是清脆的童音。
高个男人抬头看了吴邪一眼，竟然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脸，他笑眯眯地说道，“小朋友，你看不到？”
“看到了，看不清。你们放了什么进去？”吴邪指指他们身后，那里似乎还有很多模糊的东西，但是被矮个男人挡住了大半。
“你过来一点，”高个男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向自己这边招招手，吴邪听话的跨下自行车，走到了他的旁边，“你再看看。”
从这个角度就能很容易的看到矮个男人的身后，那里似乎躺着几个人，因为都是脚冲着这边所以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是突然之间吴邪觉得有点不对头，那些裤子鞋子实在太眼熟了，好像是……好像是爸爸妈妈三叔二叔……甚至还有爷爷奶奶……
“你们在干什么？”吴邪转回头盯着高个男人，声音有些颤抖。
男人还是一成不变的笑着，他又把勺子伸进了井里，然后说，“你看。”
他捞出勺子，奇怪的是这次没有多余的液体流出来，反而一勺舀掉了几乎半井的液体，刚才放进去的那个篮球大小的东西就这么露出了液面。
吴邪看了一眼，然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他不顾一切的喊着，没有任何其他动作，就这么站在原地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喊着。
因为他看到的是……张起灵的头。
“小三爷？小三爷！小三爷你醒醒！”
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呼过来，吴邪登时就被扇醒了，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怒吼道，“潘子你丵丫要干嘛！”
潘子被骂不但不恼反倒安心的长出了一口气，“可算醒了……老实说要是刚才那样小三爷你还是不醒的话我就要上刀子了……”
“你妹的……潘子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就算捅刀子也不让我睡个安生觉！”
“安生觉？”潘子疑惑的看着吴邪，“小三爷，你自己可能不知道，刚才你大张着嘴好像在使劲喊但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浑身汗流的跟教学楼水房里那个坏龙头一样，那个样子谁看了都得吓死，你确定是安生觉？人家都说喝完酒能睡个好觉，你和解子扬喝了半天该不会喝的是什么含笑半步颠十香软筋散之类的吧……”
吴邪听他这么一说实实的愣住了。
潘子当然不可能是在开玩笑或者撒谎，他了解潘子……所以自己刚才真的是……魇住了。
吴邪随口安慰了潘子几句，反复强调了自己真的没事只是做噩梦而已就又躺下了，潘子见他好像真的没什么大事也就关闭了老妈子模式，看看表快到六点了也不打算再睡，直接进了卫生间一顿洗漱然后背着包出门早读去了。
天光渐渐放亮，吴邪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窗棂一点一点随着阳光改变着颜色。
梦里的情景已经记不全了，强行回忆了半天也只有一些片段，但是只要一把思维定格在这个梦上吴邪就觉得后背发凉，心口似乎还有些疼痛。现在他能记起来的大概只有四个部分：第一，自己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而且还在骑那辆明明早就报废了的童车；第二，自己一直在八岁前住的那个小区里绕圈子；第三，有两个陌生人在下水井边摆弄着什么；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似乎自己的亲人都死了，甚至还包括……张起灵。
大致的情节还能拼凑起来，但很多细节联接处却模糊不堪，吴邪没有办法完完整整的回忆起整个梦境。
以前因为感兴趣所以看过几本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其中一些涉及到了梦境的内容，但是吴邪明白解梦不是一件简简单单就能做到的事情，甚至根据不同的理论能把一个梦解成完全不同含义，像自己这种门外汉就算翻遍整个图书馆的书也不可能理解这个梦有什么深意，而且他觉得身边好像也没有靠谱的解梦人。
虽然有点不甘心，吴邪还是决定忘掉这个梦，忘掉这件事，不要让它再影响自己的心情。
吴邪慢吞吞的起身，换好衣服，走到卫生间里开始洗脸刷牙，洗完之后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老半天——眼睛下面很明显的有青色，上眼皮也有点肿，眉头微微的蹙在一起，一脸的疲惫不堪，不像是刚刚起床的大学男生，反倒像是在地底下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的矿工。吴邪自嘲地笑笑，又打开龙头鞠了一把凉水扑在脸上。
这时他又想起了昨晚和老痒说的话，排除了饭桌上的东拉西扯，他记得回来的路上老痒好像气急败坏的训斥自己来着。
内容似乎是在什么喜欢。
平时也会跟老痒讨论哪个姑娘漂亮哪个女孩身材好，偶尔也说一些比较下流的话，但他俩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说过感情。似乎两个大男生凑在一起讨论情呀爱呀的实在有点娘炮，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涉及过这样细腻的话题。
老痒昨晚发的牢骚吴邪还记得一些，毕竟后半程的时候他已经醒酒不少了，现在想起来老痒大概就是想说自己是个无情的人，所以不配跟任何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吴邪有些丧气的笑笑，拿过毛巾擦掉了脸上的水，他知道老痒说得对，自己其实是个挺无情的人……但是他在骂自己不懂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种不服气的感觉……
那个奇怪的梦又跳了出来，吴邪脑海里浮现出那一片白色液体中张起灵安详的头颅。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吴邪死死的盯着手里的毛巾，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带来的冲击震得他头晕脑胀，也顾不上会不会感冒赶紧就把脑袋塞到龙头底下用冷水使劲冲了起来。
梦里那种白色的液体代表着什么吴邪不知道，但无疑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自己珍惜着的、爱着的、不愿失去的人都会被它吞噬掉，消失在肮脏的下水道里……家里人出现这不奇怪，吴邪知道现在自己潜意识里肯定还是很在乎母亲的事情……奇怪的是，为什么还会有张起灵。
是因为最近一直和他在一起吗？还是因为他很照顾自己？还是因为……自己喜欢他……
“啪！”吴邪一把将毛巾甩到镜子上。
他摆脱不掉那个画面，张起灵的头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瞳孔像深不见底的夜空一样，他的表情很自然，就像是之前在家里那样，准备睡觉时和自己道晚安。
那个时候张起灵只看着吴邪，眼里只有吴邪。
吴邪会感到安心，平静，放松，然后陷入梦乡，他完全没有察觉这种依赖感已经深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梦里除了亲人以外没有其他朋友，没有老痒没有潘子没有付海没有王胖子没有高中时暗恋过的女孩……谁也没有，只有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张起灵。
张起灵。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