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生》竹雪兮

7、第七章

　　陈平生是二十七岁的普通男子，在外贸公司上班，喜欢穿白格子衬衣和牛仔裤。高兴的时候喜欢喝一杯咖啡，不高兴的时候则喜欢吃冰激凌。

　　他的生活节制而规律。朝九晚五的生活让他看起来有些平庸，和大多数男子一样不怎么会做饭。总是去超市买了速食产品放在冰箱里。晚上的时候喜欢看体育频道，无聊的时候会上网听听歌，大多数时间平静而无趣。

　　他二十七年来有过三个女朋友，初恋是在大学。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校园里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告白，交往，再分开。分手的时候他们已没有爱情，经常会为琐事争吵，女人看中了一块手表，价格不菲，他当时正在准备考驾照，不愿意花这种无谓的钱，于是翻天覆地的吵，再然后，女人提出分手，他亦没有反对。

　　工作后在别人的介绍下有过两个女朋友，第一个是小学老师，有着穿旗袍的癖好，家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旗袍。他和她去看电影，梁朝伟和汤唯的《色戒》，电影里汤唯穿着一身绿色的旗袍，上面几支梅花，靠在蓝色的桌椅上，脸上描了长长的眉，脸上的表情迷离而专注。

　　女人指着电影里的旗袍，对他说她对它的喜爱。女人的侧面和汤唯有几分神似。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女人的话，女人停下来对他说，我要的只是一个爱我的男人。你不爱我。他看着女人，女人看着他，墨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平静。电影散场，在人群的冲刷中，女人伸出手，他亦伸出手，分手亦是朋友。

　　第二个是公司的财会，初识的时候双方都还满意，于是开始交往。时间越久，女人小气市侩的脾气越是明显。他是一个骄傲的男子，彼时已经有了足够的时间与金钱去支持起一场奢侈的恋爱。女人贪财小气，他越来越无法忍受，终于在一次约会后提出分手。

　　女人无法接受，又哭又闹。他平静的看着女人的自导自演，只是感到疲惫，在一次大闹后给了女人一张卡，密码是女人的生日，于是这段感情又无疾而终。

　　此后他不肯再轻易的动情，亦不肯轻易的去于女/性/交往。若再轻易动情，连他自己也会看轻自己。

　　公司的应酬他一向不会推辞，但也一直洁身自好。他微微有些洁癖，不喜欢与陌生人接近。但也能在客户邀请的时候在夜总会里谈笑自如，给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少的小费，绅士而疏远。他在性的方面尚且自律，从不曾带女人回家。也会在一些场合与女人调情，但离开那些场合，依旧疏远。女人们亦是识情趣的，离开便成陌路。

　　他每日回家面对空旷的房间，终是觉得寂寞。雪白的墙壁如幕布一张遮住了他的世界，将他与外面隔离开来。有时他会觉得恐慌，既然感到口渴。他对水的需求一直很大，每日总要喝许多水。这个时候更是如此，大杯大杯的水灌进他的口中，胃里，冰冷着他的身体，脑袋变得清醒，却依旧感到渴，对水的需求却越来越多。

　　家里的父母一直担心着他的婚事，总是打来电话模糊的试探。或是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女子，照片上的女子或温婉或张扬，却始终不能让他心动。或许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再次去承担爱情，他想，微微揉着额头。

　　他有着难以治愈的头痛病，医生尚不能知原因，只是嘱咐他少操劳些。在还未与第三任女友分手时，头痛发作得更加厉害，终日不得入睡。后来分手，头痛却依旧不减，在人群中尤其厉害。除此之外，眼睛也总是酸涩，他的工作需要他终日坐在电脑前，时间一久，眼睛便酸涩难忍，偶然会毫无预兆的流出泪来，润湿了他的脸颊。

　　初恋女友突然送来结婚请柬，大红的帖子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她和她丈夫的名字。那时他们已几年未曾联系。婚礼举行在一个教堂里，因她的丈夫是基督教的信徒，他去的时候，她的丈夫并不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在婚礼未开始之前还兴致勃勃的向他宣传基督教。

　　他一直是不信教的，微笑的拒绝了。她走过来，穿着白色的婚纱，头发挽成了一个鬓。她伸出手大方与他打招呼，他亦微笑祝福。他的丈夫穿着米色的西服，笑着给她戴上戒指。神父在上面宣读誓言，他听到庄严而甜蜜的我愿意。教堂外的白鸽忽的飞起，“呼啦啦”的展翅声充斥着他的耳膜。午后的阳光打在他们的脸上，让他有了恍惚。

　　他遇见安生，在陪客户应酬的时候。她穿着复古式的长衫，卷曲的头发被胡乱系在脑后，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唇上抹了厚厚的口红，看起来有些颓废，可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丽，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蔷薇，倔强而美艳。

　　那个时候他尚不知道她会爱上这个蔷薇一样的女人，他刚和第三任女友分手，她的小市民气息让他无奈，他不在乎自己的女朋友是否能够挣钱，他的工资已经足够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家庭，可他不愿意让他以后的生活都局限于材米油盐中。

　　他第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带走了安生。

　　旅馆的房间里的床很大，红色的床单铺到了地上，风吹起窗口抖动得黑色床帘，带出了几丝/情/欲的味道。

　　他和安生都没有说话，那是他亦不知道她的名字。他脱掉她的衣服，在那张大床上做了两次，他感受到了自己年轻而猛烈的欲望，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的惊人，有着灰色的美丽。他闭上眼睛，在她的身上闻到了罂粟的味道，诱人却致命。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床头柜上破旧的花瓶里花瓣掉落满地，空气里充满着甜腻的香味。安生已经不在，他起身，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靠近窗口的地上有着掉落的烟灰，他仿佛还可以闻到黑巧克力的味道。

　　他想起他夜里的情动，猛烈的欲望几欲将他震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清心寡欲的人，和以前的女友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过，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着已经快到七点半，他走到房间里的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下脸，走出门准备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