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生》竹雪兮

31、第十四章

　　在许文家公寓不远的咖啡店里，薄荷与尔雅见面。这是由尔雅提出来的见面，薄荷并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得知自己的联系方式，接到尔雅电话的时候薄荷正在看一篇关于巴黎的游记，尔雅说，薄荷，我们可以见一面吗？薄荷放下书，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淡黄色的套装，她已很久不穿。仔细化了装，并不是很浓。这或许是她的虚荣心作祟，纵然已经决定放下，但心里依然是恨得。她知这种恨意在某种程度上会让她变得丑恶，但内心依旧是抑制不住这种微妙的恨意。

　　她与尔雅的见面很是沉默。她们在某种意义上是有着微妙关系的两人，而事实上这只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她们互相并不熟识。她看尔雅，她穿了绿色的沙质的裙子，在左边的肩胛处有大朵的缠绕的蝴蝶结。头发被系在脑后，穿着优雅，精明干练。她点一杯橙汁，手指不停的晃动，暴露了她的不安。

　　薄荷并没有说话，她并不知道尔雅为何要与她见面。咖啡店里店员用电脑放歌，有客人在一旁拍手并随之哼唱。她点一杯温水，并小口的饮啄，这几日恰巧是她的月例，她在经期时常会腹痛，并难以忍受，许文总是熬姜汤和红糖水给她。

　　尔雅从包里摸出一包香烟，她看出薄荷的惊讶，我极少抽烟，只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抽。我出来前想了很久，我知不该来打扰你。但我仍旧来了，你一定看不出来，其实现在我很紧张。她的语气自嘲。薄荷看着她，尔雅，你有什么事吗？尔雅只是微笑，薄荷，我爱亚安已经多年。我试着去与别人恋爱，但普通的恋爱似满足不了我。亚安是优秀的男子，我与他相识多年，我知我与他太过相像反而令他不能动心。他是有规律且自律的男子，需要的是一份安定的感情，要持久温和的爱情，他习惯去主动付出，但也希望能获得回报。但我从第一眼看你开始便知你不是这样的女子，你太过决然，或者说你只是对尔雅太多决然。

　　薄荷微笑，尔雅，我是决然的女子，但我并不绝情。我已年纪不轻，并决定安定下来。我现在与许文交往，并很少与亚安联系。她知尔雅对她有着误会，但她并不准备解释，某些时候，离别是对内心的一种背离，就如穿了盔甲的战士，若是强行拆开，便会看见里面的柔软，若是坚定，便能够得到救赎。

　　尔雅停顿一下，语气里似有苦涩，薄荷，我与亚安交往并且结婚，搬到一起生活，我从未与他如此接近，我观察他的习惯，他习惯喝在冰箱里冻过的冰水，看书的时候习惯戴一架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并且不喜欢被人打扰。抽烟的时候食指会微微弯曲，思考过度会有着轻微的偏头痛。它们组成我们生活的全部，这些细节如此隐秘，只有亲近的人才能知道。我时常庆幸，我知得到一段感情的不易，并为之珍惜。

　　薄荷说，我知道，许文是足够温柔的男子，或许他不够安定，但若你愿意给他空间，他便会用足够的感情去对待你。

　　尔雅喝一口橙汁，我在他和你离开的第二天发现自己怀孕。你可以责怪我是自私的女子，我知他对你的感情，你与他有着多年的感情。我便觉得惶恐，并觉得会被抛弃。在这段感情里，我将自己放在一个入侵者的位置上，并时常在夜里惊醒。只觉得目前的生活只是幻觉，若我清醒，一切便会回到正常。我给亚安发短信，告知他我怀孕的事情，他很快回来。我们之前绝口不提他离开的事情，但我知道这件事已变成我们之间的心结，若不摊开，我们便会渐行渐远。我试着与他交流，而他只是避开。

　　我心里觉得烦躁，还因怀孕身体变得敏感。于是经常会暴怒，脾气喜怒无常，我心里知道这是不对，但却无法停止。我感到一种音乐的报复快感。亚安在我怀孕期间迅速消瘦下来，并且变得沉默，他每日在我午休时去菜市场买菜，并越来越沉默，我心里只觉得不安，觉得他将离开我。

　　而亚安却渐渐安定下来。在我生下孩子后他与我进行一次长谈，他告诉我他与你之间的种种，并觉得对你抱歉。他坦承他对我并不是爱情，我心里觉得失望，但也感觉正常。仿佛从一开始便应该是这样。我以为我们会就此结束，但他却告诉我决定与你彻底结束。

　　此后他努力的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我感觉到他的努力并觉得欣慰。我们的孩子素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在成长，我们时常在晚上被她吵醒，我觉得厌烦，而他却会耐心的与素交流，他将素当做一个成年人对待，并与她进行对等的交流，素很是喜欢他。

　　薄荷说，这样很好。我们之间已经结束。应该各自负责各自的人生。她知尔雅在自卑，她对这段感情并不自信，并需要一个发泄口让她变得独立。并能够重新找回自信，虽然这种过程是缓慢的，以一种几乎静止不动的速度在进行。

　　尔雅吸一口烟，那天我和亚安在街上遇到你。我心中很是平静，知他应有话与你说，于是先抱着素离开。但过后心里却有着深刻的恨意，我知我并不应该有恨，但只是控制不了自己。我心里觉得自己丑恶，并对自己厌恶。

　　那日我和亚安显得沉默。晚上他洗澡后哄好素睡觉。我们在床上相对沉默。他很快睡去。我心里便认为一切无事，但却听到他在梦中呼唤你的名字。那天的夜晚对我来说无比漫长，我侧身躺着，闭上眼睛，似朦胧睡去，却又很快转醒。我对自己感到失望，并不确定这段感情是否应该继续下去。

　　薄荷说，尔雅，亚安他只是流连。人总是对已经失去的东西有所执念，这并不是爱，只是一种占有。这占有只是因为贪婪，且不会得到救赎。若你如此而放弃这段感情，你的内心将不会得到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