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生》竹雪兮

27、第十章

　　薄荷的生活圈子忽然变得宽阔起来，圈子里开始走进各种男女。带着虚伪的面具在她面前来来去去，她不愿与他们有过多的接触，她已很久没有与陌生人接近，习惯性的疏远一切靠近她的人。她在酒吧里做一个普通的服务员，絮有时会教她如何调酒，在没有太多客人的时候，对她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

　　薄荷觉得她与絮应该可以称得上是朋友，她知絮只是一个寂寞的女子，亦知道一个女子要在这沉浮的社会独自生活的艰难。絮与佩在某种层面上惊人的相似，她们都是浮华的女子，在众人面前光鲜亮丽，在黑暗中却只能独自舔舐悲伤。她已错过与佩互相温暖的时候，于是便将对佩的感情移植到了絮的身上。

　　那时她已在絮的酒吧工作了近一年的时间，她约絮到家里吃饭。絮直接从一个酒店出来，身上的衣服还为换，穿一件黑色带亮片的裙子，蹬了近十公分的高跟鞋，披散着头发，唇上的口红已经有些褪色。她在玄关出脱下高跟鞋，随意的扔在一边，赤脚走进来坐到沙发上，轻轻的揉着脚裸。

　　絮的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薄荷便知她应是前一晚与某个男人发生关系，絮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那只是她用来获得生活资本的一种手段。她拿了薄荷的衣服，去卫生间冲洗。

　　许文从公司回来，眉眼间有着疲惫，薄荷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给他递上一杯水，他便一口气喝下，隐约能看到喝水时不断翻滚的喉结。

　　絮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许文，径直的走了过来，你好，我是絮。是薄荷的朋友。

　　絮穿着薄荷的白色长款T恤，润湿的头发还在不断的滴水，赤脚走过的递上沾上一层水雾。薄荷看到许文微微皱起的眉头，知他有着些许的洁癖，心中已有不快，便岔开话题让两人过去吃饭。

　　饭桌上三人显得很是沉默，薄荷知许文对自己在酒吧工作的事情颇有微词，亦对絮不甚满意。而絮亦是敏感骄傲的女子，不肯轻易示弱。

　　絮吃晚饭便决定离开，她在卫生间里化妆，抹大红色的口红和黑色的眼影，薄荷站在一旁看她，看到她眼角细微的皱纹，便兀的觉得难过。絮是如此艳丽的女人，却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就如再艳丽的玫瑰，终究要随着时光的飘逝而凋零。

　　絮化好妆，转身看着薄荷，我知你并不爱他，但薄荷你要知道，若你试图安定下来，他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晚上她躺在床上，感觉到他慢慢的躺进来，并发出沉重的叹息声。他侧过身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脖子处深深的吸气，声音似有呜咽，薄荷，薄荷。一声声的唤，带着无奈的叹息。

　　她在隔天早上遇到亚安，那时他们已接近一年未曾见过面。他与尔雅从一家婴儿用品店走出来，他穿了白色的衬衣，领口处微微张开。尔雅在一旁说些什么，他侧耳倾听，并不时说些什么，有保姆模样的人从他们身后出来，手上小心的抱着一个婴儿。亚安抬起头看到她。她平静的微笑，亚安，真巧。

　　她走过去与他们打招呼，尔雅微笑着与她问好。她看着保姆怀里的孩子，那样可爱的天使，紧紧的依偎在保姆的怀里，大眼睛好奇的睁着四处张望，看到薄荷便哧哧的笑，从嘴里冒出小小的气泡。

　　尔雅从保姆怀里接过孩子，孩子似天生便对母亲有着特殊的依赖，在她怀里不久便咧嘴笑了起来。尔雅对她介绍，这是素。已经两个月了。我在怀孕的第九个月生下她。她似粘人的紧，我若离开一会儿便会无故的哭闹，这有时让我非常为难。

　　薄荷回到许文的公寓，只觉得头痛欲裂，摸索着吃了几片头痛药，她并未开灯，在昏暗的光线下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墙壁，想起亚安说的话。他低了头，看不清表情。

　　薄荷。

　　亚安，素很可爱。尔雅会是个好妈妈。

　　薄荷，我从南京回来的时候她已有一个月的身孕。我虽是自私的男子，但也无法就此抛下她。我们有时整天整夜的在一起，我看到她因为怀孕而变得敏感，她总是吃不下饭，并且变得多疑。她已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便以绝食抗议。她从前是如此明朗的女子，我见着她便如在三月的春光下见到樱花，这樱花却因我而渐渐枯萎，我心中觉得不忍，亦很愧疚。我已负你，不能再负她。

　　薄荷说，我们之间早已结束。

　　在我们刚分手的时候，我整夜整夜的梦到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是个自私胆小的男人，不愿低头，只是想着找一个女人或许就能忘记你。尔雅便是在此时进入了我的人生，我知她一直喜欢我，我可耻的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与她交往。她是温文的女子，从不问我的过去，我渐渐觉得想你的时间变少，便觉得满足。我知我对你有着留恋，若可以，我并不愿意放手，但我更贪恋于现实的温暖，便决定与她在一起。

　　我能感觉尔雅她是爱你的。你们已经在一起，你要对她负责，不要向对我一样，尔雅是足够优秀的女人，足够让你细心的对待。

　　是，我知道她爱我。我只是舍不得我们之间的时光，我们在一起接近十年，从我最青涩的时候到如今，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薄荷站在树下看这个叫做亚安的男人，这个陪她走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并教会了她什么叫爱的男人。她知她此生不会再有令她心动的爱情。若爱得太多，便会变成负担，最终会慢慢变得厌烦，爱情最后会变得互相伤害，就如他们之间。但若是停留得当，他们还可以保留一段回忆。

　　尔雅是足够温柔聪慧的女子，懂得应该给男人足够的空间让他去缅怀过去，他们亦会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回忆。

　　他在她的生命中，教会了除了爱以外必须学会的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便是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