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棍的逍遥日子》谨谦

1、第一回：云修小道道非道

　　朝阳城的商铺街人头攒动，吆喝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面上皆带着热情愉悦的笑容，交易往来，杀价抬价各凭本事。就在这一片和谐大好的气氛之下，一抹灰色蹲在街边，硬生生挤进了繁荣景象。

　　要说如果看到一个人怀里杵着根歪歪扭扭的竹竿，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角落，手里还拿着个白面馒头啃着——第一反应肯定是掏出个铜板丢给他。

　　不过显然，灰衣人不是你我想象的身份。

　　只要你将视线从那团灰色的东西往上移动几尺，便能瞧见原来竹竿不只是竹竿，上面还挑着面半旧的“神算”小黄旗，而灰衣人也不是单纯地在啃馒头，一双明亮的眼睛还不停地在街上来回扫射。幸而灰衣人身材修长面容清秀，否则就他这副动作神态还真该被形容成贼眉鼠眼。

　　转眼间，只见灰衣人把啃了一半的馒头往斜跨的黄布包里一塞，袖口迅速蹭了蹭嘴巴，再站起来，竟有了些“玉树临风”的假象。

　　“哎呀这位姑娘，恭喜恭喜！”身着鹅黄色缎衣的姑娘还未开口，贺喜声便到了。说话的正是这个灰衣人，一身白灰的旧道袍，衣襟袖口处都已稍稍磨花，所幸青年身姿挺拔，这才让人觉得这身旧衣乃是主人节俭修行所致而非落魄。

　　“小道长，此话怎讲？”面容清秀的姑娘立刻感了兴趣，面颊微红地问道。

　　“姑娘印堂发亮，双目有神，这春天未到，姑娘却眉梢带俏，来来来，姑娘的右手借小道一看。”青年眼眸明亮，一副热心为人解惑的模样，嘴角却在接触了姑娘柔软玉手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往上飞了几度。

　　“好手相！掌厚有肉，十指纤细柔软，乃是小姐命！纹路清晰整洁，姑娘请看这条…对，就是这条，这叫‘感情线’，主姻缘桃花的。就姑娘外表看来想是二八年华吧？…确实是十六？好，那大概是这个位置。恩……红鸾星未动，但光华渐显，是初始之兆。看来小道并未看错…姑娘，你最近要走桃花运啦。”云修说得煞有其事，面色诚恳，加之他天生正直的堂堂相貌，让他的话更有了几分可信度。

　　其实早在黄衣姑娘离自己还有丈把远的时候，云修就瞧见姑娘频频向自己打量的目光：双颊粉嫩，眸中含春，一望便知是来询问姻缘桃花的。加之这姑娘所着服饰的质地做工均属上乘，但样式却不甚大气，每天蹲在街边阅人无数的云修便清楚那姑娘是生于“小康人家”的小家碧玉型小姐。于是秉承师傅云游等客不如撞客的态度，云修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主动迎上前去进行招摇撞骗。

　　当地民风开放淳朴，但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却是一分不少。只见两片娇嫩的桃花爬上姑娘双颊，眼波流转，端的是青春少女，灵动清澈。

　　“那小道长可知何时……？”声音轻若蚊喃，姑娘面上含羞带色。

　　“天机不可泄露，姑娘只需耐心等待，良人自会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出现。”不等姑娘把话问完，云修先发制人，把话堵回去，他可不是真的“活神算”，上天入地无所不知。然而对付古人有个好处就是——话不必说得清楚，故弄玄虚才是道士生存的硬道理。

　　“这样啊……那么小女便多谢小道长了。”姑娘被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掏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帕子上递给云修，福了福身子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晚饭有着落了。

　　把银钱揣进怀里，云修心道：最近算桃花的姑娘还真不少。远了不说，今儿早上菜场西口王婶的闺女才来问过，昨个儿卖馄饨的老李头家三个丫头一起来算了，前天开银楼的薛老财家的二小姐也遮遮掩掩地来了一挂，大前个儿……这还都是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就更多了。总之从这个月初开始，小小的朝阳城里气氛全变了。就连平时最沉默内向的姑娘都穿上颜色明快的衣裳频繁出来逛街，更别说其他人。

　　虽说云修才来这朝阳城小半年时间，但以他的嘴皮子跟到处跑的习性，大了不敢说，至少朝阳城近几年来发生的大事他都了若指掌；往小了说，这街坊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只要是能放上嘴皮子唠的，云修就能知道。

　　于是“路路熟”云修同学早在半个月前就从七大姑八大婶的八卦里得知一个会对他“生意”产生巨大影响的消息——朝阳府知府之子顾亦轩近日会回乡陪父母过中秋。

　　朝阳府的知府顾大人他云修自然知道是何许人，自己在人地头上混饭呢当然要搞清楚老大是谁。不过这顾亦轩是何许人物，云修就不清楚了。

　　云修在朝阳城的这半年，关于顾亦轩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无非是少年风流，风姿卓越，才高八斗，品性过人云云，再佐以优美事迹传诵佳话数段证明其高尚品质的真实性。不过顾亦轩本尊大神，云修是半眼都没瞧着。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让自诩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云修在心里小心眼地怀疑起传闻的真实性。

　　哼，不就是知府的儿子么？不就是连状元郎都甘拜下风的才子么？不就是朝阳城里倾慕他的少女从城南排到城北么？这怎么能和咱堂堂现代人相提并论呢？！老子可是比古人进化了千年百年的优良品种，在家也是被当作少爷宠着的！穿到古代来却要老子从小跑腿卖乖，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的？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世道啊！！

　　云修心里大大的不平衡了一番，无奈此时无论他如何捶胸顿足当初不该爬那劳什子的破山也无济于事了。想想左右这里风景宜人，空气清新，人也多淳朴善良，那个好色老头也把屎把尿地把自己拉巴到这么大……

　　说起来老头子一去无音信又是半年，那个到处骗吃骗喝的伪道士云游，不知道又在哪个角落勾搭良家老太了。

　　多想无益，老头子想见自己“乖徒儿”的时候自会找上门来。今儿已经赚了几两银子，不如下班喝酒去！云修笑眯眯地卷起“神算”的黄搭连，折好塞进随身的布包里，支撑搭连的竹竿随意地往街边墙壁角落上一放，两袖清风地向熟知的小酒馆去了。

　　“小道长今儿完事了？”店小二五步开外的距离就与云修寒暄起来，咧开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用抹布象征性地擦了擦就近的小木桌，招呼云修坐下。

　　“恩，结束了。”“小道长”似乎变成了云修的昵称，只要是商业街上认识的，人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小道长，他也就顺其自然地接受了。

　　“最近结束得都挺早啊！”店小二也不是想打听什么事情，就是习惯性地这么随口一说，随即问道：“今儿来点什么？还是小酒一壶，花生一碟，吃完酒再上碗鱼汤面？”

　　“还是小沟子懂我的喜好！”哥俩好地拍拍店小二的肩膀，云修心里高兴，补上一句：“那啥，再给我切盘牛肉下酒！”

　　“等着，就来嘞。”

　　酒菜刚上桌，就见几个衙役入来，麻利地在酒馆墙壁上糊上一张告示，为首的正是朝阳府当差的徐捕头。

　　“徐捕头，出什么事了？”酒馆老板看几个常客来行公务，上前问道。

　　“顾夫人突然得了怪病，沈医师瞧不出问题来，顾大人没办法，只好下令征集全城医师前往医治。”徐捕头眉头紧锁。

　　“什么？连沈医师都瞧不出问题？”老板惊讶。

　　“是啊！你说这让人着急不？眼看公子就要回来过中秋…不多说了，我还要到几处张贴告示呢！”说完，徐捕头草草抱拳带着两个衙役离开。

　　“慢走。”老板做了请的姿势，把徐捕头跟两个衙役送出酒馆。

　　云修捏着酒盏，小口嘬着，眼睛瞅着告示。

　　顾夫人身染怪疾？这病怎么来得这么突然？？云修心下奇怪。罢了，且先看看别的医师如何对待此事，自己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如果是顾大人的家眷，云修觉得帮帮倒也无妨。单就冲着顾大人二十年前还是个府尹的时候敢为了平民申冤与上官作对，就足够让他云修出手相助了。况且现如今整个朝阳城治安顺畅，百姓们也安居乐业，朝阳府上下也是出了名的清廉，官差都一身正气严于律己……这在贪污风气盛行的御历国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朝阳府坐落在商铺街最顶头，云修每天早上就着摊子喝了粥便“上岗营业”，今儿却是冒了个早，主要是想看看朝阳府那边的情况。

　　刚喝了一口粥，城东回春堂的老医师拿了药箱路过粥摊往府衙去了。

　　咬两口馒头，筷子尖儿挑了点酱菜，就看见城西头胡氏医馆的胡医师带着仆从路过。

　　粥快见底的时候，城南安平药店少当家的领着首席老中医步履稳健地向府衙走去。

　　云修抹抹嘴，掏了几个铜钱丢在桌上，又瞅见商业街上昌荣药店的老板兼医师被自家女儿催着往府衙赶。

　　待云修支好了神算的竿子，卖菜的买菜的行人渐渐多了的时候，七伯八叔之类的街坊邻居竟也纷纷到府衙报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带了自家偏方或者祖传药方什么的去尽尽心意。

　　一直到中午，之前源源不断找他算桃花的姑娘们一个都没出现，看来顾夫人这病一天不治好，自己生意一天就好不了。

　　在离府衙门口几丈远处待了一上午，云修看到大早上去的医师老中医们陆续紧锁眉头，满面愧疚，步履虚浮地出了府衙门。

　　顾夫人得的这个怪病，只怕是真的不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