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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夏季未完全过去,却已经可以感受到秋天的凉涩。然而,在秋风中,住宅楼前的小花园里,月季依然盛开。而一串红沿着街道,开遍整个小区。火红的色彩,仿佛想要留住夏季的一丝火热、驱除秋天的一丝寒冷。
      书颐抱着一个邮寄包裹,转过花坛,往楼道里走。隐约从楼里面传来喊叫声。书颐四下一看,才注意到楼道口,停着两辆警车,一个穿制服的警察站在车旁。一些居民聚集在一旁,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警察拦住了往楼道里走的书颐:“证件!”
      书颐摸摸口袋,幸亏他去取包裹,因此将身份证带在了身边。
      警察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份证,才让他进去。
      楼道里,十分安静,书颐踩在楼梯上,都可以清晰地听到脚步的声音。
      当他转到二楼,何小瑛家的门,被猛烈地撞开,两个警察挟持着何彬从里面出来。
      “老实点!不要找麻烦!”警察喊着。
      何彬一脸蛮横,嘴角还渗着血。
      书颐让开路,警察带着何彬下楼去了。当他走过书颐身边时,他竟扯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像是一匹野狼吞噬了猎物后的满足。
      “程书颐,照顾我妹妹!”何彬骄傲地喊,仿佛他是一个战胜的将军。
      “怎么了?”书颐喝问。
      “他杀了人!”一个警察回答。
      一股冷气爬满书颐全身。抬起头,见何小瑛正倚在门框处,面无表情,眼神呆板,看到书颐,她的嘴角竟然也露出了一丝笑!
      那是一抹惨然的微笑。一个16岁的少女,像经历无数风霜的老妇,凄凉地微笑。这笑,骤然粉碎了书颐的心!她还是一个孩子,她应该幸福,而不是绝望!
      突然,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嘶喊:“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让他去死!”接着,一个酒瓶子从屋里被扔出来,扫过小瑛的腿。
      她穿着学校的校裙,脚下是一双拖鞋,酒瓶子划破了她白皙的腿,流出了鲜红的血,她没有动弹。她像一个被丢弃的布娃娃,无声无息的站立,对于流淌的鲜血,没有任何的反应。
      书颐上前几步,正想说什么。屋里冲出一个醉汉把小瑛往屋里拉。小瑛毫无知觉地随着那醉汉进去。
      书颐手快,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地手臂。
      醉汉蛮力很大,将小瑛连同书颐都拉到屋子里。他的另一支手,不知何时操起了一把菜刀,刀刃上还有鲜血在流淌。
      醉汉挥舞着菜刀,眼里流着泪,可是嘴角却挂着笑。
      在连接厨房与客厅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女人,像是死了一样,对于门口的拉扯与挣扎毫无反应。
      “放开她”书颐厉声喝道。
      醉汉挥着刀在小瑛和书颐之间逡巡。
      当他将要砍下那一刀时,书颐不再迟疑,抬腿给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地够劲,那醉汉倒坐地上,抓紧小瑛的手终于松开。
      书颐立刻将小瑛紧紧抱住。她躲在他的怀里,像一个木偶。

      书颐将小瑛带到他家,找出急救箱,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小瑛面前。她还是呆呆的,眼神空洞的凝望着前方虚无的空气。
      书颐给她上好药,轻声安抚道:“在这里好好休息!”
      她没有回答,但书颐听到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书颐走到书架前,将两本书塞到她手里,试着用柔和的语气说:“你不是喜欢看小说吗?看吧!应该是你喜欢的!”但不知不觉间,他露出愤然的口气。这一切,不该是她应该承受的!
      小瑛木木地垂下头,扫过一眼崭新的书皮,《傲慢与偏见》,是她一直想看的。那天,程书颐说,他有这本书,可以借给她看。翻动另一本,是《简•爱》,也是她想看的。不,都是以前她想看的,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想看了。她想睡觉,让这一切都变成一个梦,等到醒来,生活还会恢复到从前;她想逃走,逃开这一切!
      书颐打开煤气,把冰箱里的牛奶放进锅里,再次放缓语调对小瑛说:“喝点牛奶!你喜欢喝牛奶吗?”
      小瑛没有回答。
      书颐站到窗前,窗外已经全黑,警车都走了,夜色沉沉,十分寂静。
      几天以前,工厂的偏僻角落发生命案。小混子荣三被集体殴打致死。当时,书颐一听说此事,就担心何彬。再过一个星期,何彬就可以背起书包,去参加武术队了。可是,现在,他的一生都要毁掉了。
      锅响了,书颐暂抛开一切怀疑,去倒牛奶。
      默默的接过书颐递过来的牛奶,小瑛轻轻的品味着顺滑的牛奶,逐渐的睡着了。朦朦胧胧中,她听见妈妈的哭泣声,看见爸爸在喝酒,一声枪响,哥哥倒在血泊里……
      她倏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窗外透过来些许光芒,照在墙壁上,四周十分的安静,空气里,萦绕着一股诱人的香味。她顺着那香味,看到了厨房。那里正亮着一盏灯,灯光微弱。
      小瑛慢慢走向厨房,穿过门缝,看见程书颐围着围裙,正在做饭。他的姿势,表明他很熟练,他的动作从容不迫,一如他做任何事情。
      泪水滑落小瑛的眼睛。今天,她虽然经历了世间最痛心的事情,可是也遇到了人生最动人的时刻。
      她擦去泪水,低声问:“你会做饭?”
      书颐倏然回身,少有的显出尴尬的神色道:“你已经醒了?”
      小瑛进入厨房,继续问:“你怎么会做饭?”
      “在家里,我有时做给我妹妹吃!”书颐平静的说。
      “你有妹妹?”小瑛很好奇。他的妹妹,一定很幸福吧!
      书颐道:“她和你差不多大,是个假小子!”书颐想到妹妹,唇边挂着一丝微笑。
      这个是哥哥,那个也是哥哥;然而,哥哥和哥哥是不一样的,就像妹妹和妹妹是不一样的,就像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小瑛贴着墙壁站立着,看着程书颐做饭,凝望着冒着热气的锅。忽然,她从背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嗓音哽咽地道:“哥哥!”
      书颐一愣,整个身体站直了。这不是妹妹的拥抱,是一个女子的拥抱;她紧紧的贴着他的身躯,两只手臂紧紧环抱着他,即使他想挣脱,也无力挣开。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衣,她的味道钻入到他的呼吸中,旋转在他的思绪中,他感觉自己犹如掉进了一个万丈深渊,再也没有办法爬上来。
      书颐回身,他是想推开她,可是她的身体因而完全的和他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她继续紧紧的抱着他,仿佛他是她生命的依赖!他伸开双臂,不确定自己要把双臂到底放在那里?最后他的双臂也抱住了她。
      他亲吻着她,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强力,她沉浸在他的吻里,忘记一切。锅里的烫沸腾了,他们也没有觉察到。

      小瑛伸个大大的懒腰,百不情愿的睁开沉重的眼片。眼前的一切令她吃惊。不是旧报纸糊着的墙壁,不是发黑的窗帘,一张黑白的风景画片布满整个墙壁,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干净的素色窗帘在晨风中飘荡。我是在哪里?她疑惑。
      忽然昨天的一切涌入脑海。哥哥因为参与谋杀被警察带走了,爸爸还是喝酒,妈妈还是没反应,而她呢?
      门外传来些许响动。小瑛记起她是在程书颐家。昨晚,因为极度的恐惧,她不敢回家去,所以她留在了这里!
      另外一个记忆也涌入脑海中,她双手捂住了脸。那个拥抱,还有亲吻,是多么鲜明,多么幸福!忽然之间,家庭的痛苦,都算不了什么,人生重新焕发出异样的光彩!她满心欢喜,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歌唱。她赤脚下床,趴到窗台上,第一次以欣赏的角度去观看这个灰蒙蒙的厂区!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非常刺耳。小瑛皱紧眉头,捂起耳朵,继续欣赏晨景。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东方的天空,红彤彤的,阳光将很快突破云层,露出面目,柔和的风送来花香。楼前的小花园里,夜来香开的正艳,黄灿灿的一片,耀眼而明媚;蓝色、红色、粉色、白色的喇叭花攀爬在葱绿的爬山虎上,仿佛是爬山虎也开花了!小瑛用力深呼吸了一口,这新鲜的、最美好一天的气息!她决定牢记在心底。
      就在小瑛沉浸在幸福的梦想中时,她没有注意到,从门下的缝隙里塞进一个纸条。书颐缓缓的松开纸条,凝望了片刻。起身,抓起背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小瑛:我家里有事,必须回去。你可以给我打这个电话。
      程书颐:021-××××”

      小瑛离开房间,双脚踩在了那张纸条上,可是她的眼睛没有看到。她四下里观看,并没有见到书颐的影子,认为他是去上班了;她注意到书颐的家中,有许多书!再次翻动他送给她的书,在《简•爱》的扉页上,他认真的写着两行字:无论有多艰难,我们总是还有明天可以期待!
      我要明天,我也要上大学!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这样的愿望!她也要奋发向上!

      可是一踏进家门,她就不得不面对她人生的现实!整个家,满地狼藉!衣服、被褥、酒瓶、器具,乱扔四处;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父亲烂醉在地板上,手里还抓着酒瓶子。小瑛冲进卧室,看见妈妈被捆在一张椅子上,披头散发,不知是睡着,还是昏厥过去!
      即使以前家里发生何等的混乱,也不会像这一天!这个家,是完全的垮掉了!
      努力的忍着也忍不住,小瑛放声痛苦。
      妈妈被这哭声震醒了,她费力的仰起头。她的整张脸已经被打的不成模样。可是她似乎没有感觉,一直在傻笑,就像姐姐死去时的样子。
      望着感觉不到痛楚的妈妈,小瑛忽然希望疯掉的应该是她。那样她就不会痛,那样妈妈会伸出温暖的怀抱,把把抱紧在怀里,永远地保护她。
      邻居谈姨陪着小瑛将妈妈送去了医院。医生乍见被毒打的情形,倒吸一口冷气,再看看满面泪痕的女孩子,不由得深深叹气。
      妈妈被推进了手术室。小瑛在外面的走廊上等待,也许是手术时间太长,她就坐着睡着了。
      睡梦中,遥望见,在一片白雪潇潇中,程书颐向她走来,他还是那么英俊、风度翩翩;可是虽然与她迎面,他却漠然的从她身边走过,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小瑛在雪地里追赶、呼喊,他却听不到,继续他的路。小瑛跌坐在雪中,嚎啕的哭泣……
      她被惊醒了,猛然抬起头,一抹斜阳穿过窗子射进来,照着雪白的墙壁,一股浓重的药味钻入呼吸中。她记起这是在医院!一切都只是个梦!
      晚间小瑛回家给妈妈取换洗的衣服。走到自家门口,她站住了,转身,上楼,走向书颐的家门。
      “砰砰!”敲了很久,也没有人回应。奇怪,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下班了!小瑛满腹狐疑。
      她战抖的打开自家的门,屋子里一片黑暗,没有一点声响。她松了一口气,爸爸不在家!啊!多么希望,爸爸永远不在家!
      连续几天,小瑛都没有见到程书颐;而以前他们几乎是天天碰面;起先因为妈妈住在医院,小瑛没有多想,等到妈妈回家了,小瑛仍旧没有见到他,仿佛是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他!
      她去敲门,没有回应;她趴在阳台上,翘望他的房间,窗帘是拉着的,无法看到里面。他到底去了哪里?到外地出差了吗?她很想问问工厂的人,可是想到那晚他们的亲吻,她感觉自己没有勇气去打听!也许那些人会问,你为什么问程书颐的事情?她该怎么回答呢?
      十天了,有十天,小瑛没有见到程书颐。她再次敲响了他家的门。
      谈姨从楼上下来,看了一眼小瑛,犹豫片刻,才问道:“小瑛,你找程师傅?我看你这几天,老来这里敲门,有重要的事吗?”
      小瑛垂下头,感觉脸红脖粗,浑身不自在,胡乱的找出一个理由:“我,我是来还书!”发现自己的手上并没有书,她立刻更正说:“是借书,他,不,是程师傅说要借给我书!”
      谈姨疑惑地端量着小瑛,道:“听说他家里出事,他回老家了!”
      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小瑛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
      她开始耐心等待,等待他回来的日子。

      一天,她经过一家毛线店,看见店门上鲜红的大字:大减价!她摸摸口袋里的钱,这是妈妈给她买复习资料的钱。她没有迟疑的走进店里。
      “你要买多少?”店员问她。
      她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给我哥哥织件毛衣!”
      店员笑道:“真是个好妹妹!你哥哥多高?”
      小瑛回想着程书颐的身形,说:“他应该有1米80,肩膀宽阔,手脚很大。”
      “三斤吧!”店员说,“你要买什么颜色?”
      小瑛思索着,程书颐喜欢什么颜色、什么颜色适合程书颐,“黑色,再一些白色。”
      从那天起,小瑛开始织毛衣,每天在日历上做一个标记,计算着他离开的日子,希冀着他回来的日子。
      她每天生活在自己的梦想里,不愿意去理会她的现实。因为是集体打架,何彬被判了十年刑期;宣判大会是在小瑛的学校举行,老师要求全班都参加,小瑛仿佛是没事人似的,和同学一起去参加。
      当她的哥哥带着牌子被押上台子,她直直看向哥哥,仿佛他是一个陌生人。
      因为她的哥哥,她也成了学校里的“知名人物”,走到哪里,都贴着一张“杀人犯妹妹”的标签,她的朋友和同学都远离了她;可是她并不孤单,她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一个给她希望和美梦的人!
      在那段凄凉的日子里,他就是何小瑛的一缕阳光,让她期望,给她幻想!

      小瑛的妈妈被打成重伤,精神又不好,再也无法去工厂工作;正赶上工厂倒闭,以后又叫一个南方来的老板包下,妈妈甚至没有拿到退休金;爸爸则直接被开除。
      当他又一次发酒疯,殴打他的妻子和女儿时,看到不知痛楚的妈妈,傻傻地笑着,而鲜血流满地,可怜的小瑛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像一只野牛,望到红色发疯,她抓起厨房里的菜刀,就砍向了父亲。
      父亲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流进她的嘴里。原来血腥的味道,是这么的过瘾,小瑛在心中疯狂的大笑。
      “滚出去!”她厉声喊,“别再回来!死在外面吧!”
      爸爸仿佛被狂乱的女儿震住了,踉踉跄跄的离开了家门;过了一个星期才回家,仍旧是喝酒,还是喝到烂醉,只是不再打人,顶多就是扔东西。

      那是一个短暂的秋天。还没有到立冬,就来了第一场寒流,一阵冷风扫过花坛,五彩缤纷的花瓣,落在地上,狼藉不堪!接着是一场雨,带着瑟瑟的秋风,摇落了一地的枯叶。满目繁华、彩色绚烂的夏天过去了!金黄灿灿地、收获的秋天也过去了!
      程书颐还是没有回来!
      小瑛还在等待!她确信他一定会回来!
      到了秋天将要过去时,他的回来,似乎只是小瑛的一个幻觉,也许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幻觉!他只是她在绝望的逆境里的一个梦!她不想从梦里醒来,她在执着的等待!

      秋日夕阳的余晖洒在厂区上方,迷朦了视线,把一切现实变得虚幻。仿佛这个世界真的就是这般美丽动人!小瑛倚在窗边,遥望着空荡荡的天际。
      忽然一阵凄凉的曲调传来,是箫声,低沉、呜咽,在这黄昏的时刻,散布着无法言语的悲凉。
      不是来自收音机里,也绝非广播,而确实来自附近某人的演奏!
      奇怪!这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怀着巨大的好奇心,小瑛将头探出窗子,四下里张望。终于,她看到在另一座楼的阳台上,依着阳台前方的栏杆,站立着一个人影,正在吹箫。
      黯淡的光线,看不清他的服饰和相貌,也猜不出他的年龄。只是,从那悲伤的箫声中,小瑛可以清晰地感受出他内心的压抑与痛苦。
      夜色渐渐涌来,马路上的灯次第的亮了,散发出昏暗的光芒。秋风扫到路旁的法国梧桐,发出瑟瑟的呜咽之声。
      箫声已经停止,但小瑛依然沉浸在它的余音里。
      世上并非都是欢声笑语,也有失意落魄悲哀!
      夜色完全的黑了,弯弯的月牙儿升上了天空。在吹箫者的上方,一户人家的灯突然亮了,那道亮光差不多正好照着他站立的位置,灯光照亮了他。
      他很年轻,大约和小瑛差不多,应该还是个高中学生。穿一件淡蓝色的衬衣,短短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十分精神,和这里的孩子大大不同。他绝对是个帅气的男孩子,一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即使在黑夜里也可看见隐藏在其中的光彩和灵气!
      他忽然掉转目光,望向小瑛。恰好小瑛的目光也转向这个方向。刹那间,在黯淡的光影交错之间,小瑛把他错看成了程书颐。小瑛痴呆的凝望,泪水情不自禁的滑落眼角。
      那个男孩子也愣住了!一个女孩子痴心的泪水令铁石的心肠也黯然神伤!
      两人就那样痴痴的互相凝视,眼中看到、心里想到的都是自己的幻觉!
      终于小瑛先从幻觉中醒来,用力擦掉眼泪,将目光转到另一个方向。
      吹箫者望向夜空,看不到星星。这里的环境都被污染了,白天的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白色,仿佛是有一层雾;夜晚,云雾缭绕,即使最明亮的北极星,也看不到。月亮,也是黯淡的。

      冬天的第一场雪下起来,小瑛趴在窗台,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感觉自己就像那雪花,总是在冷风中无助的翻飞!
      夜已经很深,万籁俱寂。妈妈的病情在入冬后,有些好转。在谈阿姨的帮助下,在工厂拾破烂、打扫卫生。爸爸依然烂醉如泥。
      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一丝声响,妈妈披着睡衣走出卧室。
      “你还在织毛衣?”妈妈注视着她手里的毛衣。从夏天到秋天,将要收尾了。“别织了,你哥哥,不配穿你织的毛衣。”
      小瑛笑。多么好的借口,她的哥哥终于给她起了一点用处。
      妈妈坐到小瑛旁边,看着女儿熟练的抖动着毛衣针,微弱的灯光下,照着女儿美丽的面孔。
      “小瑛,你还记得咱们楼上程师傅吗?”妈妈问。
      毛衣针一下子扎住了小瑛,她低声叫起来,立刻摇头,连忙追问,“他,他怎么了?他回来了吗?”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原来他是大老板的儿子,来这里是想锻炼一下。听说现在工厂就是叫他家买去了!你吴叔从厂长那里听说,他已经去美国留学了。了不起!当初,一看这个人,我就知道,他和咱们不一样,不是我们这些人。”
      毛衣从小瑛的手上滑落,全身的血液霎时间凉透了!妈妈在说些什么,她都听不到了!她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希望一切都只是个梦。
      妈妈以为她是太累了,把她抱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她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神经都已经麻痹。

      人生对于16岁的何小瑛是一场恶梦,幸福如此遥远,而现实又如此残酷!她拼命的挣扎、努力,争取生存!
      而梦对于何小瑛,竟都是一种奢侈。
      16岁那一年发生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她把那一年丢弃在记忆的深处,不再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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