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一萼红

1、一、

　　已经出了正月，但冬天还是没有过去，春天依然那么遥远。
　　从昨天下午开始，天空彤云密布；到了晚间，风力加大，疯狂地摇撼着地面上的一切存在物。老旧的窗子在凛冽的北风中，支支作响；寒风穿透窗缝，回旋在整间屋子里，把这个家变成了一个冰窟窿。
　　何小瑛像蚕茧一般，用一条棉被把自己裹住，卷缩着身体；即便如此，仍旧感到寒冷，牙齿在不停的打颤，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寒冷仿佛已经渗透到她的骨头里。
　　半夜里，开始下雪，飘摇的雪花，迅速地撒满大地。月光下，落地的白雪，晶莹闪亮，与清冷的月光交相辉映。
　　雪下的大了，风却逐渐地停了；隐隐约约，寒冷的气息中，传来一首低缓的曲子，如同厚厚冰层下流淌的水流，幽咽、缠绵带着丝丝冰凉。
　　凭着何小瑛有限的知识，她无法知道这乐声是何种乐器演奏，只是她牢牢的记住了这起伏的曲调。后来一个人告诉她，这曲子叫《二泉映月》，曾经有一个盲乐师抱着一把二胡，在迷离而凄凉的江南烟雨里演奏：用他的琴声，诉说他人生的种种不幸，也在诉说尘世的万般艰难！
　　活着，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何小瑛还是个孩子时，她就明白了这一点。
　　她的父母都是这个衰败的纺织工厂里的工人。他们在贫困里，希冀着微薄的平安。然而一场灾难，突然降临，聪明而美丽的姐姐凄惨地死去，父母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跟着死了，哥哥变成了一个混子。何小瑛的人生，就像是阴暗的沟渠，看不到光亮。

　　早晨，大雪仍旧在下。
　　虽然万分不情愿，小瑛还是背起书包去上学。她不想变成一个小混子，她想读书，她想上大学，她想过更好的生活。
　　凛冽的寒风，打透了她单薄的棉衣，她瑟缩了全身，哆哆嗦唆地踩着厚厚的积雪，慢慢前行。
　　突然，脚下一个不稳，她摔倒在冰冷的雪里。双手冻僵，无力支撑起她的身体。感到挫败，她索性趴到在雪中。
　　“怎么了？”一个温暖的大手抱起了她，扑面一股热气包围了她。这温暖陶醉了她，一时竟无法醒来。那双大手盖上她的额头，接着一条柔软而暖和的围巾包住了她的头，再接着，就是暖和的羽绒服。
　　“你家在哪里？”那人问，他的声音，非常好听，“需要去医院吗？”
　　医院？不！她不能去那里浪费钱。小瑛倏地睁开眼睛。
　　看到眼前的人，她顿时傻住了。
　　好一张英俊的脸庞，像《北非谍影》里的亨弗来•鲍嘉，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目光，挺直的鼻梁。
　　她痴痴地看着他，久久无法扭转目光。
　　她的凝视让他有些尴尬，他轻轻咳一声，问道：“你还好吗？”
　　“好！”小瑛呆呆地说。
　　他放开她，她顿时感到非常寒冷。
　　他给了她一个温柔的微笑，说：“你要当心，雪天，路面比较滑。”
　　他像是何小瑛的一个梦，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幻觉。小瑛傻笑起来。他是她的天使。
　　“你应当穿防滑的靴子！”他再说，显出迷惑的神情，问，“我说错了吗？我不知道。你是这里的人吗？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你是谁？”小瑛傻瓜似的问。
　　“我来这里工作！”他回答。
　　这时，前面响起班车的喇叭声，催促大家赶快上车。
　　看到小瑛还在发愣，他问：“这应该是最后一班早上的车？”
　　小瑛点头。
　　“那，跑吧！”他说。
　　“好！”
　　他们一前一后，跑向班车。
　　小瑛一边跑，一边回头望，一片雪地，白的耀眼，放眼望去，整个世界是一片粉妆玉砌。除了白色，就是白色！还有的就是身边的他，他是黑色的。他穿着精致的黑色衬衣，像一个天使，错误地落在凡尘。

　　他们有些迟到，班车已经启动。
　　他一个大步跳上班车，然后伸手，抓住小瑛的手，喊道：“快跳！”
　　小瑛不知道是自己跳上去，还是被他拉上来。总之，当她上了车时，班车一个颠簸，她整个人就倒进他的怀抱里。
　　她闻到一股清新的肥皂味，与何小瑛噪杂的世界完全不同，那是高雅的、华贵的，像电影里，飘荡着葡萄香的香槟酒。
　　可能是下雪天的缘故，这一天坐班车的人很多；大家挤成一团，说说笑笑，吵吵嚷嚷，打情骂俏，脏话满口。一切都像以往的每一个早晨。
　　不，一切都与以往的每一个早晨不同。一个天使站在她的身边。他得体地为她让出一个空间，他的双臂撑开，使她免于周围的挤压。他像一面墙，保护住小瑛。
　　小瑛偷偷观察他。他的身板挺直，像一棵松树，一双大手牢牢的抓住公车把手，那双手十分整洁，乌黑的头发，硬硬的、粗粗的，梳理的很整齐。他的一切都与周围这些工人，鲜明的对比。他不是属于这里的！站在这混乱的工厂班车里，他就像是天鹅误落了地方！

　　程书颐深呼吸一口气，双目直视窗玻璃，漠视周围的嘈杂与混乱。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应该早些熟悉这里！
　　冷风袭来，他感到彻骨的寒冷，禁不住，他打了一个哆嗦。
　　一条围巾围到他脖上。他垂首，看到那个女孩正将他的围巾给他围上，同时，她还灵巧地给围巾打出一个好看的结。她的双手，都冻伤了，红肿地像一根根萝卜。
　　然后，她要脱羽绒服。
　　“不用！”书颐说。
　　“我穿了棉袄，不怕冷！”她说，固执地脱下，为他披上。
　　“谢谢！”他说。
　　“是我谢谢你！”她显得有些害羞。
　　她扎着一条马尾辫，用一条红色的头绳绑着，身穿一件陈旧而过时的暗红色棉衣。在上海，恐怕没有一个女孩穿这种棉衣了吧！也不会有女孩用红头绳绑辫子。

　　小瑛望着身旁的窗玻璃，上面的雪花已经模糊成一片，她的头耷拉在胸前，整个人昏昏欲睡。
　　窗外的雪下的更大了，忽然在飘飞的雪花中，那个天使又出现了。这一次，他径直走到小瑛面前，紧紧地凝视着她。班车忽然停下，小瑛无意识的走下班车，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你是谁？”小瑛茫然地问。
　　“我是来带走你的！”他回答。
　　“带走我？去哪里？”小瑛问。
　　“一个很远的地方！”他说，“你去那里，才会得到幸福！”
　　“真的吗？”小瑛颤抖地问，“那里暖和吗？没有冬天，也不下雪吗？我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雪！太冷了！”
　　“当然！”他笑着说，“那里四季如春，每天都有温暖的阳光！”
　　“太好了！”小瑛跳起来。
　　班车一阵颠簸，把小瑛从梦中惊醒，原来是一场梦。
　　“工厂到！”司机大喊。
　　“我要下车了！”书颐对这个梦游似的女孩说。
　　“啊？！”她茫然。
　　书颐向她挥手，随着几乎所有乘客都一起涌下班车。
　　拥挤的班车，骤然空旷；混乱的声音，突然消失。
　　小瑛奋力挤到车窗前，看见那个天使正随着工人们，走向工厂。
　　突然，他转身，望见趴在窗子上的小瑛，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瑛迅速转身，暗暗骂自己：你在干什么？你这个白痴，又做白日梦了！你这个大傻瓜！
　　小瑛用力揉揉眼睛，深深叹息一声！他也是到工厂的！他为何要到这里呢？这是一块被抛弃的荒山。

　　何小瑛，16岁，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高一女学生。她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呆呆的静坐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一个人天马行空的、无边无际的幻想。
　　她幻想她是美丽、高雅的英格丽•褒曼，一个从寒冷的国度里走出来的美丽女子，因为经历了严寒的考验，所以她的美丽也更加娇艳、持久；
　　她幻想她在燃烧着汹汹烈火的壁炉边，坐在柔软的华贵地毯上，手捧一本令人垂泪的伤感爱情小说，一杯红葡萄酒放在脚边，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她幻想，她穿上美轮美奂的衣服，在几千几万人的注视下，翩翩起舞……。
　　她有太多的梦，也只能是梦！她的现实生活是残酷的。
　　这个县城，是北方最普通的小城；这个纺织工厂，是行将没落的老厂子；这里的气候；春天沙尘多，冬天冷；这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土地；而她命中注定是属于这里的。
　　可是，何小瑛不甘心，她还有梦，梦想着有一天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
　　无论如何，她需要一点梦；哪怕只是片刻的逃离这个现实，她也会觉出，她的生命还是值得期待。她的要求很少，只是让她可以做一个梦，在梦里，她欢笑、跳舞，享受爱和温暖。

　　程书颐站在轰隆隆的车间里，环望着转动的机器以及忙碌的工人，一切都仿佛十分混乱，却又都井然有序。他垂首看看自己蓝色的制服，感觉很不舒服；来这里的想法，是不是很荒唐？
　　他，程书颐，22岁，大学毕业，放弃了舒适的生活，来到这个偏僻小城的纺织工厂；这是他主动的选择，是他早已经规划好的人生的一部分；他会证明，即使在这里，他也将是最优秀的；他一直都是胜利者。
　　“小程！”老吴师傅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大声嚷着说，“第一天上班，不习惯吧！慢慢来！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大秀才，难得呀！”
　　“我会努力的！”书颐认真地说。
　　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他歪带一顶帽子，一身邋遢牛仔，吞云吐雾地抽着烟，一看就是一个小混子。
　　“彬子！”老吴师傅招呼他，“来了一个新的，和你一组。”
　　何彬不看书颐一眼，向地上吐了一口痰。
　　老吴上前，夺下他手里的烟，斥责道：“车间不许抽烟！”
　　他也不在乎，瞪着眼前的机器，像是瞪着一片虚无。
　　老吴拉过书颐，解释道：“他就这德行。熟了，你就知道，这小子，最讲义气，人不错。”
　　他懂技术吗？书颐担心。仔细打量他，他不超过二十岁，个头较书颐矮一点，但很结实，虽然是寒冷的下雪的日子，他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蓝色制服，没有棉衣，也没有毛衣，一张桀骜不逊的脸，仿佛随时都要和人打架。如果说，程书颐是一个总会胜利的贵族，何彬则是一个总是想着反抗现实世界的平民。
　　他忽然转头，将书颐观察他的动作抓了正着。书颐尴尬一笑，他没有任何表情，扭过头，仿佛书颐并不存在。

　　中午换班去吃午饭，大家都端着饭盒去打饭，书颐却毫无准备，他认为食堂里，应该有餐盘。
　　感到十分不合群，书颐暗呼吸几下，踌躇着，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唉！小子，你！”似乎有人招呼他。但是以前从未有人叫他“小子”。
　　“何彬叫你！”身旁的人对提醒他。
　　他转头，果然看见何彬向他挥了两下手。他那样子，像是港剧里，□□老大招呼他手下的小弟。而巧合的是，他身边真的聚集了两三个“小兄弟”。
　　书颐决定不辜负何彬的“好意”，他走向何彬。
　　“你是大学生？”何彬吐着烟卷，斜着眼，问。
　　他刻意做出的“成熟”，让书颐觉得有趣。他已经注意到，在这个大食堂餐厅里，隐约有许多女工的目光聚焦在何彬身上。他在这里应该十分受欢迎吧。
　　“是的！”书颐回答，“你要请我吃饭吗？”
　　何彬一愣，端详着书颐，点一下头，然后，将自己的饭盒推倒书颐的面前。
　　我从不用别人的餐具，书颐想，可是，我要留在这里。书颐坐下，拿起筷子，道：“谢谢你这顿，明天，我请你。”
　　何彬撇撇嘴。
　　“你在哪里上的大学？”何彬再问。他似乎对书颐的大学十分感兴趣。
　　书颐决定不吓着他，因此他简单地回答：“一所普通的学校。”
　　何彬点点头。

　　下午放学时，雪完全停了，世界仍旧是一片白色，只是车辆经过的马路，白色的雪斑斑狼藉，目不忍睹。
　　小瑛坐上回家的班车，望向窗外，忽然想到，早上那个天使还会坐班车吗？
　　班车停在工厂那一站时，涌上来很多人，其中有许多老熟人，有谈姨，老吴叔，秦叔……小瑛翘首观望。
　　当发现他果然上了这个班车时，小瑛的心底，突然涌来一股莫名的、无法控制的喜悦。她忍不住悄悄的观察他：比起早晨，此刻的他，有些疲惫，但脊背仍旧挺直；他似乎很不适应挤公交车，被人挤来挤去，他却不会挤别人，但幸亏他仍旧能够牢牢的守住自己的“地盘”。
　　忽然他的目光转向了小瑛的方向，两人的目光有刹那的相遇，小瑛慌张的扭过头，将目光移向窗外，她可以清晰的感觉，脸部一阵火热，全身也涌起一阵陌生的情绪，不知是喜悦还是慌张，或者是害怕。
　　是早上那个女孩，书颐诧异。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凝望着窗外。她是个美丽的女孩，有一双明亮的美丽眼睛，弯弯的眉，挺直的鼻梁，白嫩的皮肤，虽然一身老旧的衣服，却也难掩她的天生丽质。她像是从画里走出的古代女子，自有一番清幽、雅致。

　　下了班车，他们随着人流，一前一后走向住宅区。那是一大片住宅区，几百座楼房，划分成几个小区。在小瑛所住的小区，中间有一个花园，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花园里一片萧条、凄凉之景。大雪过后，白雪皑皑。
　　小瑛诧异的发现，他竟然走进了她家住的那个楼道。她忽然记起，两个星期前，三楼的周叔家搬走了，那么这个陌生人一定是住在三楼了。她为这个意外的发现，而感觉无比的喜悦和兴奋。
　　在二楼楼口，小瑛遇到厂子的医生赵姨。
　　“小瑛！”赵姨叫道，在这个静悄悄的楼道里，她的声音显得十分洪亮，传的很远；即使已经走到家门口的书颐也听到了。
　　“快回家看看，你爸爸又醉了。我才给你妈包扎好！”赵姨毫不避讳的嚷叫着，“你哥呢？叫他少在外面惹事。”
　　小瑛模模糊糊的答应了赵姨一句，就迅速的冲上四楼的家。
　　只要喝酒，就会喝醉；只要喝醉，就会打老婆；而这个可怜的女人，却因为精神麻痹，而感觉不到痛！儿子为了发泄而出去打架，浑身鲜血的躺在任意一个地方；女儿躲进被窝里，毫无边际的幻想；两年了，何小瑛的家就是过着这样的生活；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活着的丝毫乐趣。

　　打扫完爸爸发酒疯后的狼藉，已经晚上七点半。小瑛疲惫不堪的躺倒在沙发上，鼻间嗅到一股刺激的酒味和烟草味道，令她窒息，她知道这是爸爸多次醉酒后呕吐在这个沙发上所致。开始时，她还会打上肥皂仔细的清洗，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完全麻木，无论爸爸呕吐的多么厉害，她顶多擦去表面的脏污，而不会再去费力的清洗；反正，爸爸几乎每天都要喝酒、都会吐。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妈妈扶着墙壁，歪歪斜斜的走出来，她的脸部一大块淤清，手和腿都缠着纱布，那都是爸爸打的。
　　“吃饭了吗？”妈妈有气无力地问。
　　小瑛不回答，闭着眼睛，装作已经睡了。
　　妈妈走进厨房，没有开灯，摸黑在里面翻找着东西，最后妈妈提着一把暖壶和一袋方便面出来。
　　“起来吃了，回屋再睡！”妈妈拍拍小瑛的肩膀。
　　小瑛无奈的坐起来。
　　母女俩，头对着头，已经不太热的水汽，从碗里升起，飘散在她们周围。北风在窗外肆虐，室内冰冷。
　　妈妈夹起一筷子面条，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我活不了，不活了！”妈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没法活了！”
　　小瑛漠然的继续吃着面条。这样的话，两年来，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妈妈会活下去，他们一家人都会活下去。
　　这时，大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倒在门厅的过道里。
　　“彬子！”妈妈惊呼起来，忽然像焕发了生命力，急速的冲到儿子的身边，慌张的抚摸着躺在地上的儿子，无助的叫着：“天呢！你的脸，你又打架了？血，我的老天爷 ，你在流血！”
　　何彬很不耐烦的推开母亲的手，挣扎着站起身，走进客厅，一头扎进沙发里；当妈妈再次要来观察他的伤势时，他很大力的推开妈妈，烦躁的道：“别理我！”
　　“你吃饭了吗？”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何彬瞅一眼摆放在茶几上的两碗方便面，又瞥一眼小瑛，发现小瑛的手指冻的通红，布满了冻疮。
　　“手没事吧！”何彬问小瑛，语调是冰冷，但心是温暖的。
　　小瑛摇头。
　　何彬费力的从裤兜里摸出一个软膏来，扔到小瑛前面的桌上，“先用着！”
　　白色的软膏，赫然印着几个血色的手印。小瑛拾起软膏，看向哥哥，他的一只手都是红的了。
　　小瑛起身找来药箱，给哥哥包扎伤口。
　　凝视着妹妹黑色的秀发，黯淡的灯光照着一屋子的凄惨，何彬暗自吸一口气。他要报仇，一定会给姐姐报仇！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书颐打开衣箱，缓缓的取出那把二胡，仔细的抚摸着，夜色沉静，在光影交错之间，这把有着漫长历史的二胡，泛着一股沉重的无法舒解的忧伤。
　　它一直是属于母亲的，它是母亲的珍宝。书颐上大学后，母亲郑重其事的将这把二胡交到书颐手上，并且说：“多多拉它，它的声音很好听，不能埋没了！”
　　书颐试试弦，轻轻的拉动弓，一曲《二泉映月》倾泻而出，飘飘摇摇，冲破墙壁的阻隔，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摇荡。

　　睡意朦胧中，小瑛再次听到了昨晚相似的乐声，如泣如诉，如丝如雾！就在这婉转的二胡声中，哀伤的小瑛沉入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