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咒与怨（14）回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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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接近了村口，除了他时不时蹲下身玩着小路上的花草和石子外，他找不到别的乐趣。哥哥和那个女人一路上都默默不语，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黄岚想找话题和哥哥聊，每次想要开口的冲动都被哥哥的眼神压下去，他只能逗路边的小狗和麻雀玩。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他回头看了看村里远去的房屋，一缕缕炊烟升起在乡间，似乎有饭香远远传来。快到吃饭的时间了吧，他在心里想着，然后仰起脑袋看看哥哥，噘着嘴嘟哝自己肚子饿想要回去。
哥哥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微微颔首，他身边低着头的女子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幽怨地看了看他，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黄岚被女子的眼神吓愣了，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这个时间回家去吃饭很正常，再说他们两个除了走路还是走路，压根就没有说过一句话，那还在外面散步做什么。他茫然地看着哥哥，不料哥哥拉起他的手就往回跑，不去理会身后女子发出的哭声。
他渐渐觉得不对劲，心底涌起了恐惧，他身边哥哥的呼吸也沉重了起来——眼前的不是他们走过来时的路。
村里的道路只有一条，这条水泥小路笔直地穿过一大片稻田延伸向外围的果园，然后在视线能及的尽头拐了个弯连接起郊外的公路，一条小河横在中间，河面上是一座石板桥，没有围栏，桥面有点坑坑洼洼的，让人感觉这块石板随时都有可能断裂。
他们现在就站在这座石板桥上，桥连接着的另一边已经不是熟悉的稻田和村庄，而是一片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树林。那些树都枯着枝桠在微风中张牙舞爪，恐吓着站在它们面前的行人。黄岚和哥哥在桥面上停止了奔跑，黄岚心惊胆战地看了一下桥下的水面，然后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年幼的他并没有经历过太多恐怖的事情，这个时候直接坐在桥面嚎啕大哭起来。
黄军顺着弟弟之前的目光往桥下望去，只见清澈的水面除了倒映着他和弟弟的身影外，还映着一个人影，正是他今天相亲所要认识的对象。
女子的脸上写满了哀怨，她的嘴一直在一张一合，没有发出声音，黄军却听懂了，那女人一直在重复着说他嫌弃她，她要报复。黄军皱起眉环顾四周，那女子只出现在水里，并没有出现在他和弟弟周围，他拽起还在大哭的黄岚，一股脑就冲进了陌生的树林。
树木由稀疏变得繁密，由枯枝嶙峋过渡到郁郁葱葱，光线由敞亮变得阴暗，黄军不由地感到了从地面涌上来的森森阴气，然后响起了女子的幽泣。黄军渐渐放慢了步伐，被他拽着的弟弟早就累得忘记了哭泣，只剩下害怕与喘息。树林尽头忽然豁然开朗，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还不是熟悉村庄，而是一片颓坯的墓地。
黄军无奈地笑了笑，松开了抓着弟弟的手，认命般在一块墓碑前坐了下来。黄岚擦了擦眼泪抬头无助地看着哥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小孩子小心翼翼走到黄军边上，跟着他坐下，然后盯上那块墓碑，碑上的字有点模糊，能够依稀辨认出墓碑的主人——黄军。
看见弟弟惊异的表情，黄军露出一脸苦笑，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弟弟面前毫无阻拦的笑吧，虽然，也是最后一次了。七年来，他终于明白，自己害怕的不是弟弟这个人，而是弟弟的出生。弟弟出生时父母的欣喜时刻在提醒着他生与死的区别，可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已经死了的，所以他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生活，和生前看不出任何差别。
他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了，七年前，十七岁的那个傍晚，放了学的他急急忙忙赶在回家路上。村里的大夫说母亲这天很可能会临盆，他想早点回去帮上点忙。在快要走到村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女孩蹲在河边正探着身子往河里捞着什么，本来他不会在意别人在做什么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打断了他回家的步伐，女孩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寂静的傍晚，村里没有一个人在外面听见女孩的挣扎和哭喊。眼见着女孩被河水吞没，他咬了咬牙冲了过去，顾不上脱掉累赘的衣服钻进河里，这条河表面看起来很平静，但村里的大人都知道水面下隐藏的暗流，不会轻易下水，即使在盛夏也没有人会在河里游泳。天生胆大的黄军和几个小伙伴早就瞒着村里的大人在河里嬉戏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所以这一次遇到河底汹涌的暗流的时候，他一下子慌了手脚。挣扎间他记得自己抓住了女孩的手，然后和女孩一起被暗流冲走，直到他湿漉漉地站在一堆人中间，面色苍白地盯着一个新出生啼哭的婴儿……
“往回跑，不要回头。”他凑到黄岚的耳边低语。黄岚惊愕地看着自己被哥哥从地上拽起来，又被哥哥在背后重重一拍，他就趔趄地向来的方向一冲。
“跑，别回来！”哥哥站在墓边大吼，之前的那个女人已经面目狰狞的出现在哥哥身边，然后狞笑着朝黄岚逼近。赶跑了心底的恐惧，黄岚闭上眼睛含着泪沿着来路跑了起来，渐渐远离了黄军的视线。
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磕破了多少皮，当熟悉的房子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黄岚双膝跪到地上大口喘气。他担心的回过头想找寻哥哥的身影，可是除了稻田和炊烟，他再也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人。
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手里挎着竹篮的妇女看见跪坐在家门前的孩子的时候吃了一惊，忙上前扶起他：“岚儿你这浑身泥巴和伤口的是咋了？”
见到熟悉的母亲，黄岚再也忍不住眼泪又放生大哭起来，边哭便断断续续地让母亲找人去救哥哥，说哥哥被一个女鬼缠住了。
黄岚的母亲脸色暗了暗，一只手摸了摸黄岚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异样，不由嗔怒道：“你这娃瞎说啥，没发烧啊，你哥早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你怎么可能见过。”
黄岚的哭一下子止住了，他不解的看着母亲生气的脸色，然后推开母亲冲进了家门，家里还是熟悉的摆设，他犹豫着推开了属于哥哥的那间屋子，尘埃在光线中跳着舞，一张堆满了灰的床上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些杂物静静地躺在角落，仿佛这里从来都没有住过人……
他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这七年的生活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别人的幻觉。在第二天他听说河流下游发现了早已埋葬了多年的哥哥的尸体，尸体完全没有腐烂的迹象，跟刚死不久一样。年幼的他安慰着恸哭不已的母亲时他才敢确信，哥哥确实和自己一起生活过七年，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村里人七年的记忆全部都被改写了。
难道现在何莉的突然消失，也是因为和哥哥一样不相信自己的死亡，跟生前一样重新生活了？哥哥的尸体在七年后重现被村里人当成了灵异事件作为了饭后的谈资，只有他忍受不了那些闲话早早的走出村庄，如愿以偿的进了警局，就像记忆中的哥哥那样。如果可以，他想再见到哥哥一面，哪怕还是那冰冷的目光。
拍了拍自己的头，让头脑清醒一下后，黄岚踩下了油门，往家的方向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咒与怨（14）回忆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