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平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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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从破旧的木门射进室内，狭小的小木床上睡着一个被薄冰封住的小女孩，冰水正渐渐融化，冒出屡屡白色的水雾，冰水浸透整个床榻。
年迈的老者，端着一碗青菜粥，怔怔地看着眼前奇异的情景，他活了一辈子，还没有见过如此奇景。
随着冰块的碎裂声，一只冰雪般透明的小手抬了起来，熟练地去掉脸上、头发上的冰块，瘦弱的身子缓缓坐起，黑白分明的水眸，一眨一眨地望着他，清澈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小女娃，你终于醒了。”老者激动地放下粥碗，迅速找来一件陈旧的大衣服，披在她湿漉漉的身上。
风幽兰想起昏迷前的一幕，感激地说：“老爷爷，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老者闻言放下悬着的心，笑开了眉眼，岁月雕刻出的皱纹布满整张老脸，笑着说：“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来，快将粥喝了。”说完，连忙将粥端到她面前。
风幽兰双手接过粥碗，小口地尝了一下，味道说不上特别，但有股淡淡的清菜香，朝老者甜甜地一笑：“很好喝，爷爷叫我幽兰就好。”
“幽兰，好名字，以后就叫我孙爷爷吧。”
“嗯，孙爷爷。”
不一会儿，她就将一碗粥喝完，将空碗递给他，拿起明显超大号的裙衫，左瞧右瞧，这件衣服好像太大了。
“幽兰，这是你孙姐姐的衣服，她现在在天上享福，爷爷一直留着她的衣服，你先换下湿衣服吧，改天爷爷请人将衣服改小一些。”孙爷爷沉浸在喜悦之中，端起碗走出草屋,仿佛乖巧的孙女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风幽兰额际浮现黑线，原来，这是孙爷爷死去孙女的衣服，但想了想，死人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反而是那些活着的人，掀开棉被，将湿衣服退下，迅速换上过大的衣裙，吃力地欲将被子抱起来，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只好拖着它走出门。
“幽兰，别摔倒了，让爷爷来。”孙爷爷迅速接过棉被，放在一个木制的平台上铺晒。
风幽兰伸展僵硬的四肢，仍感觉有冰冻的感觉在各个关节处，想起昨天晚上没有喝药，安然度过一晚，那些药是给身体补充热量用的，否则，她迟早会因体温太低而心跳缓慢致死。
“孙爷爷，这是哪里？”
孙爷爷微驼着背缓缓站直，停下整理牛车的动作，慈祥地一笑，回道：“这是孙家村，京城的郊外，我昨天从城里卖菜回来，在给牛喝水时，看到你晕倒在水渠边，就将你带了回来。”
“孙爷爷，您这是要去哪里？要进城吗？我跟您一起去，好不好？我和家人在城里走丢了。”风幽兰来到牛车旁，好奇地望着浑身乌黑的大黑牛，大黑牛铜铃大的眼睛骨碌碌地瞪着她，惹得她愉快地笑了起来。
“傻丫头，没有见过牛吗？”看她的衣着，并不像富裕人家，但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尊贵气质，一看就是出身不凡，不是他这样的小庙能住下的。
“牛的眼睛很漂亮，呵呵……”风幽兰愉快地回道，惹来黑牛不满的瞪眼，她呵呵笑了起来，清脆如冰泉流淌的笑声在小院里响起，让孙爷爷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第一次听人说，牛的眼睛漂亮，奇怪的小丫头。
如果每个人的眼睛，都像牛眼一样单纯简单，该有多好？
她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安静地生活了，斗争已经开始，如果她在风府无法赢得这场战争，就无法活着走出风府，更无法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前生三十几年如战场一样的紧绷生活，让她从灵魂深处涌上一股疲惫感。这六年沉默平静的生活，虽然物质生活跟从前是天差之别，但她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安静地为自己而活的那种惬意快感。
她从不怕挑战，更不怕战斗，只是，不想而已……
那份安静，从昨天开始，正式被打破了。
“开门，快开门！”砰砰的锤门声，加上粗鲁的叫喊声，惊醒院中的两人。
孙爷爷迅速跑过去开门，大门刚刚打开，一群身着铠钾的士兵手持长枪跑了进来，将孙爷爷推倒在地，迅速在院子里到处搜查，连柴火堆也不放过。
“孙爷爷！”风幽兰急急地跑过去扶起老人，愤怒地瞪着穷凶恶极的士兵。
“官爷，你要找什么，我家什么也没有啊，咳……咳咳……”孙爷爷激动得直咳嗽，无人理会渺小的两人。
“陈将军，您怎么来了，我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门外，一位职位较高的军官，向正骑马过来的身着戎装的青年男子汇报。
“本将军是叫你们搜查奸细，不是叫你们如此粗鲁地扰民，还不快道歉。”陈良跳下马，走进小院子，来到孙爷爷面前，双手扶起他。
“老人家，我们正在执行公务，搜查敌国奸细，你没有受伤吧？”
孙爷爷迅速站直身子，激动地回道：“将军，老汉没有事。抓奸细要紧，抓奸细要紧。”
“如此大张声势，到底是抓奸细，还是在赶奸细呢？闻声早跑了。”风幽兰扶着孙爷爷坐到牛车旁，小声地嘀咕。
陈良闻言微怔，惊讶地望着说话的小姑娘，一身灰色的麻布衣裳，罩在瘦小的身上显得非常宽大，厚重的留海遮住半边小脸，看不清全貌，但那双纯净晶亮的眼睛，仿佛吸尽院中的阳光，份外夺目。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陈良年轻阳刚的脸上，漾起难得的笑容，这个穿着与气质异常矛盾的小姑娘，很有趣。
风幽兰抬头瞟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将军，我叫孙小小。爷爷，女孩子的闺名是不是不能轻易告诉外人？”说到最后，风幽兰故意问孙爷爷。
陈良尴尬地摸摸直挺的鼻子，才多大点的小鬼，就知道闺名不能告诉外人了，是说她家教太好，还是故意的呢？可惜时间太紧急，否则，真想逗逗这个小鬼，她刚才的那句嘀咕提醒了他，这样大张声势地搜查，效果不会太理想，需要更加细致、周到、隐秘地布局才是。
“收队。老人家，还有孙小小是吧，后会有期。”陈良看了看风幽兰，领着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去。
陈良却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奇怪的小姑娘，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名垂史册。
“幽兰，刚才那些官爷，不是轻易能得罪的，以后遇到了一定要躲远一些，知道吗？”孙爷爷苦口婆心地教导，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
“知道了，孙爷爷。”风幽兰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臂，对于自己自然的举动，在心底暗自惊讶，活了这么久，她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撒过娇，那也是因为，没有人如此真心、简单地对待过她吧，从来只有她照顾别人的份。
“你这丫头。”
孙爷爷对这个刚刚认识的小丫头，喜爱异常。牵起大黑牛，往草房的后面走去，成片的菜地，规规矩矩地陈列着，一派欣欣向荣，风幽兰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欣赏着古代的田园风光。
“唉……”一道沉重的叹息声从左方传来，孙爷爷一边磕烟斗，一边望着菜地叹气。
“孙爷爷，你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今天早晨封城了，不知何时才能开启城门，眼看着这些菜烂在地里，这几亩菜地，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收集卖完，现在城门一关，只能烂在地里了。”
风幽兰吃惊地问：“城门关了？要关很久吗？”
“上次东街血案，城门关了整整10天，听说这次王上暴怒，封城严查奸细，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事情才能平息。”今天清晨他照常进城卖菜，看到城门处贴的告示，听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念出来，并打探到一些消息。
城里有敌国奸细？那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进城呢？那个所谓的家，她还要回去吗？那里已经没有一个真正关心她的人，想着想着，她轻轻地靠在孙爷爷的后背，闭起眼睛。
…………
风府门前，本应该去学院的马车，迟迟不见离开。
一个仆人满身大汗地从西院跑过来，边跑边说：“大少爷，二小姐昨晚没有回府。”
风子谦白色的长袍一掀，踏进门内，焦急地询问：“整晚都没有回来吗？”
“听西院的人说，昨晚找了整夜，也没有找到。”
风子谦眼神一沉，交待福伯：“福伯，先带大小姐去学院。”说完，急忙转身朝西院走去。
风挽月坐在马车里，露出冷冷的笑容，桔儿缩在马车的角落里，瘦弱的身体抖得像糠筛，眼里尽是恐惧与自责。福伯年迈的老脸微微抖动，一家人的生计，就靠这点儿微薄的薪晌，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挥鞭赶马车。
“桔儿，我是不是该换个贴身丫环了？”风挽月靠在软垫上，语带撒娇地询问，美丽的小脸一派纯净无辜，像一尊玉娃娃。
桔儿小脸瞬间变得苍白，极力控制自己的惧意，抖着声音回道：“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会更用心地侍候小姐，请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风挽月冷眼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桔儿，脑中浮现遥远的一幕：小小年纪的她打碎了一个花瓶，后来才知道那一个花瓶，用她妈妈一生的薪水也买不到。当时爸爸刚去世，妈妈带着她一起跪在奢华冷漠的大厅里，向那个冷漠无情的老人和蔚迟阡陌姐弟俩求情……那一刻的屈辱感，仿佛刻进了她的灵魂，像跟针一样，深深地刺进心里，即使再次转世为人，仍在隐隐地痛着。
蔚迟阡陌，你当时也是我现在的心情吗？我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要怜悯她呢？只觉得她更加该死。当时的你也是这种心情吗？虽然假惺惺地扶起了我们母女俩，并承诺不追究，想到此……
风挽月露出甜美的笑容，起身来到桔儿身前，亲自扶起她，娇憨地说：“桔儿，从小就是你照顾我，你就像我的姐姐一样，我怎么可能赶你走呢。快起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烦人的礼节！”
桔儿泪眼朦胧地站起身，眼里迸射出坚定的光芒，起誓道：“多谢小姐的厚爱。桔儿在此发誓，以后小姐的事情就是桔儿的事情，永远服侍小姐，绝无二心，如违此诺，天打雷劈。”
风挽月轻轻地一笑，满意地望着她，黑瞳深处却涌上阴影，类似的誓言，也曾经从软弱温柔的妈妈口中说出，但回到住处的妈妈，却在积极地安排她出国，甚至为了凑钱而偷偷地变卖了许多城堡的东西。
呵呵……人心啊，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蔚迟阡陌，当年的你，也是带着这种满意与高高在上的感觉，看着求饶的我们吗？
现在你又躲在哪里哭泣呢？拥有那么完美的头脑，却拥有一具病弱不堪的身体，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到何时？根本不需要我杀你，只需要提供机会就好，让老天爷慢慢地来收你，呵呵……
风挽月想到最后，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绝美小脸上疯狂狠毒的笑容，让桔儿吓得再次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2011-06-13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18章 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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