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纪：太初》纪沉浮

9、冰与火之嚎（上）

　　等到意识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仿佛走在一条漫长的甬道里。周遭很黑，我茫然四顾，发现远远近近的出现很多星星点点的光，或明或暗，或红，或蓝，或紫，或白……此起彼伏地闪烁着。那些晦暗的颜色我一个也不喜欢，念头一动，它们转眼都被我甩到了身后。

　　继续向前。黑色的甬道里便传来了纷纭的人声。

　　“玥玥，快来呀……”听声音像是我妈。不！不对！我爸妈远在郊县呢，肯定不是！
　　“娘……”这是郝帅的声音。切，我才不要理他呢！
　　“北辰玥你这个死婆娘，我得不到你，易珏也休想，谁都别想！哈哈哈……”这是楚强的声音，“你知道吗，我杀了他们，我亲手杀了他们……”这不可能。我知道阿珏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也知道楚强并不是这种人。况它即便是真个发生，现在的我，也阻止不了。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哥们，只愿我们后会无期。

　　再继续往前，易珏的声音果然不负所望地传来：“阿玥，我在等你，你不可以丢下我！”认定了第一个出来的是假象，再听这些的时候，我已然有些麻木了。那声音还在继续，“阿玥，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晕你吗？因为我跟他们商量好了，如果你不同意，就由我负责弄晕了你，然后我们掷骰子roll点……”

　　我一愣。

　　这都是谁编的剧本，忒也他爹的坑人了吧？！可转念一想，这会不会真有可能发生呢？正自犹豫，我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莹莹亮起了的一点白光。明亮澄澈，阳春白雪不及它皎洁；安泰详宁，月华之光亦不及它温暖。我一眼看到了它，顿时什么怪异的想法都散去了，身心清静，内外明澈。

　　无悲无喜的状态格外寂定，我就这样不知不觉融入到了它的光亮之中……

　　…… ……

　　直到我再次出现在地球时，我才明白，所谓的光阴纪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每个地球人都必须经历这样的一次转变，库里昂星际联邦声称这样的考验是面向一切魂灵的精神洗礼，甬道里那五颜六色的声光诱惑都是陷阱。如若选择了那其中任一种的颜色，或者对考验里的言谈音声心起嗔恨、不满或是爱恋不舍，就会跟随那一种能量而去，有可能又回到了第三次元，转世投胎；有可能进化失败，堕落成了非天部众；也有可能灰飞烟灭。唯有通过考验的魂灵，才会获得第四次元的光阴之身。

　　不过，真正的考验不止于此。

　　吸引我的灰白色的空间里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空空荡荡的，仿佛天地之间本就无有一物，连我也是不存在的。万物合一，合一的又各有不同，我默默地感受着这样的氛围，竟渐渐地感受到了很多很多亲切的呼唤，仿佛故乡的邻里父老在欢迎久归的游子，仿佛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曾经是我的一部分。而我自己，亦同样是它们的一员。共鸣，来自灵魂的深处。

　　我不禁泪流满面。合上眼，任由思维沉淀。

　　物我两忘，三光陆沉。

　　生命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又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重生。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感受，不是快乐，不是悲伤，而是湛然寂定的忘我之乐。所谓禅悦，没有真正体味过的人，是永远无法认同它的美好。就这样，我带给无限的欢喜沉浸在禅悦之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更忘记了世界。直到纯白的空间慢慢发生了变化，直到寰宇宙极，渐渐显现出来了一颗小小的海蓝色的星球，直到成群结队的宇宙飞船闪烁着蓝汪汪的流光，正慢慢朝它靠拢，直到……

　　“你是谁？”一个声音跳了出来。

　　“你又是谁？”福至心灵。我反问它，甚至不必寻找，我已知它不可见。

　　“这个世界的人都叫我常寂之光，”那个声音无悲无喜，“我有很多很多的名字。是自性，是存在，是道家先天一炁，是天堂之无量光明，是一切能量之本源，也是这一真法界之主。”

　　“自性不可得，本我不可证，你又是如何能跟我说话的？”

　　“你是谁，我又是谁？”那声音反问于我。

　　听得我一愣：既然自性不可得，本我不可证。我又是谁，谁又是我？！如若这世上本无我，为何这个我偏偏是如此真实地存在着、思考着？如若这世上当无“无我”一说，为何常寂之光会反复求证这样的一个“我”到底是谁？既然我谁都不是，又该如何证明这样一个我是存在的？

　　良久又良久。

　　“我是北辰玥。”我说。
　　“北辰玥，即非北辰玥，是名北辰玥。”常寂之光如是回答。

　　我仿佛抓住了什么，“正如你之于一真法界，北辰玥只是定义在那段时间、地球上的一个‘我’的名字，”说着，我自己也笑了起来，“而你是常寂之光，是一真法界之主，是自性，是本我，亦是北辰玥。”

　　名相之下，万法皆空。

　　也可以说，这样的一个我谁都不是。诸法无我。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地球人在短短三天里所经历的种种失去，只为了这流浪生死之际昙花一现的明悟的契机。若是看不破，谈何放下？若是放不下，谈何自在？若是自在亦不可得，万法何以空？

　　寂灭为乐。

　　我淡淡地看着眼前的星球，看着它逐渐失去了海蓝色的光彩。白地下沉，露出了大片大片灰褐色的土地。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城市是如此光鲜，鳞次栉比，高楼大厦。看着大陆板块散而复聚，看着成片的黄地返青，看着无数流星般的小艇拖着海蓝色的尾巴从护卫舰环绕的星级航母里飞出……

　　那航母上粼光闪闪，机舱甲板上漆着一个又一个区域，里面停满了排列整齐的高达，还有大大小小的袭击舰、护卫舰、导航艇。这时，不远处的时空慢慢出现了扭曲，黑洞豁然张开，仿佛瞬间打开了传说中的星际之门，成百上千只朱红色的袭击舰汹涌而出。与此同时，海蓝色的航母也伸出了黝黑而又细长的炮口，无量的光子转眼在炮口聚拢，绽放出了白金色的强光。饶是朱红色的袭击舰群速度惊人，也还是有后续部队没能及时闪开，便连机带人、连带着身后的那一道将将洞开的穿梭门——统统湮灭了。

　　我注意到，那海蓝色的航母身上漆着一串花哨的文字。

　　赞美伟大的水神奥茱莉亚。

　　这是何等玄妙的感觉。如果不是常寂之光的全知全能，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在看一部星际大片。

　　“我要去那里。”

　　看着曾经为我所熟悉的星球，看着那战火交织的世界，我忽然兴起了这样一个念头。因为那里有等待着我的机缘，因为那里有我上一世留下的唯一的遗憾，因为那里是我上一世的故乡。

　　地球。

　　第四次元新晋三等行星。

　　也是原库里昂星际联邦排位第一的成员亚特兰蒂斯星系七大主星之一，阿特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