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纪：太初》纪沉浮

7、极夜到来之二日（中）

　　极夜是不分白天还是晚上的，所以结结实实地饱餐了一顿以后，我们四个就在超市里轮流裹着标价最贵的床上用品凑活了一觉。醒来后一看机械表，应该是晚上的七点十分，这漫长的一天将将熬过去了大半。摸索这找出来一瓶矿泉水，我拧开盖子啜了一口。

　　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我对着不远处摁着打火机的易珏说：“换我来，你们两个都去睡吧。”

　　他本和楚强在那里摸黑夜话，意识到我凑了过来，笑着问：“睡得好吗？”

　　“一般般吧。你呢，困不？”外人在场，我不大好意思跟他过于亲密。接过打火机蹲在过道上，我发现那火苗的光倒映在两位男士的瞳孔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哔哔剥剥地燃烧。半晌，他二人谁都没有说话，我便笑了起来，“让我来猜猜看吧，你们两个副的刚刚鬼鬼祟祟说了什么？”

　　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心虚。

　　“你真打算去抢郝帅的枪？”发问的是易珏，“北辰，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天气果真是越来越冷了啊，”我缩了缩手。听到外面呜呜的风声，我笑了笑，喃喃地说，“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我们师父为什么怒不可遏地要去揍郝帅？”

　　“因为他弄死了师娘收养的流浪猫。”易珏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不是简单的弄死，而是虐-杀，还烤了几串猫肉送给我吃，”我平静地说，“之前北广场上无端爆炸了的二踢脚就很像他的作风。他没人性，对生命很淡漠。所以我猜想，他应该是第一批闯进超市里的人，发现扔炮仗是那么的好玩，才会想到纠集一帮属下在这乱世里玩一票大的惊险刺激。比如，在熟食区的食物里下个毒什么的。”天地良心，那时的我真个只是胡乱猜测了一下。

　　“这跟你抢他的枪有关系吗？”楚强忍不住问。

　　“有，”我很认真地说，“像他这样的人渣，不亲脚踩扁了他，实在对不起我新一代美少女战士北辰玥堂堂‘三绝师太’的威名……”两男不约而同地朝我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吧，实际是……

　　“我觉得，我找到了我们都可以活下去唯一的可能性，”都是你们逼我的！见逼供两人组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摸了摸鼻子，“还记得诺亚方舟吗？诺亚就因为是个好人才得到了上帝的提醒，比所有人都要早的做好了保命的方舟……你们觉得，这所谓的‘好人’该如何定义？”

　　“大家都认为你好，那你就是好人了。”易珏答得很快。

　　我瞟了瞟楚强，他目光闪烁，显然对这套神神鬼鬼的推测不甚赞同。见我看过来，他也看向了我，眸色沉沉，却不说话。只一会儿，我便被他打败了：“好吧，为了轰轰烈烈的去死。”

　　楚强这才笑了起来：“也对。”

　　阿珏很怕死，我知道。为了能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希望，我不吝编造谎言——却未必骗得了楚强。随极夜而来的极寒是致命的，他和我都很清醒。知道即便是有了窑洞，又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我们在那极寒的大环境里也未必能撑过哪怕三天的时间。覆巢之下，无处可躲。那与其束手以待，还不如轰轰烈烈，求它一个不枉。常言乱世出英雄，多是在绝境里瞎蹦跶出来的。料想也是这一点，终触动了楚强。

　　于是我们开始讨论计划，如何靠近，如何蚕食，如何逃走。

　　却默契地绝口不提动手的时机。

　　直到楼下传来哒哒哒一片的枪声，人声吵嚷如沸，我们三个不约而同跳了起来。搬运工早就溜过去打探情况了，举着火光如豆的打火机，他眼里满是惊惶：“气温掉得厉害，越来越冷了。北广场的人群疯也似的往超市里冲，结果……”哒哒哒又是一片枪声，玻璃破碎，人们嚎哭奔走，不绝于耳。

　　我们四人默然。

　　易珏强笑了起来：“这时机挺好的吧？”

　　我无奈地着看他，忽见三只手齐齐伸到了我面前。我笑笑。爽快地将自己的手也叠了上去。

　　…… ……

　　楼下，顶着锅盖、架着尸体的冲锋军还在勇猛推进。带枪的小喽啰们似也怕了，阵地步步后退。我扫视了一圈现场，带枪的只剩下十来个，独不见了郝帅和他从不离身的高中低三狗腿。

　　糟糕！他要跑了！

　　我跟楚强对视一眼，一扯搬运工：“你的三轮还在后场外面放着吧？”他只来得及“啊”一声，我俩已经头也不回地顺着边门铁楼梯下去了。

　　外面真的好冷啊！见鬼的，还狂风大作，萧萧然如鬼嚎一般。

　　黑夜里的火光隐隐绰绰，我和楚强一眼就望见了不远处吱吱呀呀推着三轮车狂奔的三条人影，郝大帅居中端坐，好生意气风发。气得我猛跑了几步，抬手洒出了我仅有的三把锻打寒星。

　　其实就是一种飞刀，以超强的韧性和穿透力而闻名。

　　锻打的钢刀在黑夜里精光一闪，咄咄咄！叮在了破三轮的郝大帅脚边，吓得他啊呀一声大叫，枪还来不及端好，就被楚强醋钵儿大的老拳一揍滚下了车。两人转眼扭打做了一团。

　　三个小喽啰举枪就要射，一见是我，齐齐脱口：“郝少，是老娘！”

　　娘你妹！我直接一个回旋踢踢飞了其中一个的枪，反手扔出一插腰后头的水果刀，逼第二个不得不闪避，趁机去抓最后一个瘦猴儿的手腕。那瘦猴儿猎枪都端起来了，正要扣下去，我胳膊一个孤拐打偏了枪口，顺势拉近了两人距离，头对头给他来了那么一下。

　　乒！人晕倒的瞬间，对准了楚强的花生米不知飞去了哪里。

　　“哐！”又是一声巨响，我回头，见是我家易大白举着那土豆烧牛肉还来不及洗的炒锅，直接拍晕了最后一个持枪的喽啰，猎枪也到了手里。想不到你还挺强，我一挑眉，换来他得瑟的一笑。

　　端着从瘦猴儿那里剿来的猎枪，我和易珏汇合一处，背对背守住。

　　三个喽啰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开枪吧，”易珏在我背后轻轻地说，“北辰，不要怕。”

　　我直接闭上了眼。

　　乒乒乒！

　　枪声在黑夜里传得格外远，打成一团的楚强和郝帅都停止了动作，齐齐朝我们两个看来。此时此刻，四个火把都滚在狂风地里，熄了。无边的黑夜，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的硝烟味，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