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第一刀》无肺公子

6、第6章 燕无垢的身份

　　“破庐”之上一弯明月，江中亦是一轮皎皎，两相辉映，虽无灯亦自明。
　　屋内，是对峙的两人。

　　孟三刀讶异地看看燕无垢，然后淡然说道：“好，你怎么在这？”
　　“跟在你后面来的。”燕无垢云淡风轻地说着，好像这件事就跟吃饭喝酒一样寻常。
　　孟三刀倒是一点也不惊讶：“那天你也是为一探究竟？”
　　燕无垢抱着刀，摇摇头：“我是去找人的。”
　　“不，你那天是去杀人的。”孟三刀勾起嘴角。
　　燕无垢似乎无意正面回答：“你在怀疑我？”
　　“不是怀疑，只是顾虑。我知道半面书生的脑袋很值钱。”孟三刀横刀当胸，姿态悠然，“你今天话很多。”
　　“也许是因为我紧张。”燕无垢两手撑着长刀，将重心倚在刀上。
　　孟三刀轻笑一声：“很多人紧张的时候都会话多，”他话锋一转，盯着燕无垢的眼睛道，“你紧张的时候恰恰相反。”
　　燕无垢犹如冰霜一样的眼中竟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越紧张的时候，说的越多，授予对手的纰漏越多。”
　　“你觉得我值得信任？”孟三刀倚在树边，静静地看着他。
　　“我杀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人，看人的眼光不至于太差。”

　　孟三刀心中了然，这世上，有些人活得太仔细，太累；但当他们打开心防时，便是最为真诚不过的一群人。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孟三刀背着双手枕在脑后，“也许你们还是同行。”
　　燕无垢分明的面部线条出现了一丝模糊：“我们打交道的人也许是同一拨，但我们所做的事绝不是同一件。你们为的是所谓的道义，我为的只是钱。”
　　“同一拨人？的确，官府和恶人。”孟三刀懒懒地补充。
　　燕无垢默然，轻抚自己的刀，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会出现称得上是“温柔”的神情：“我的眼里，没有恶人和所谓的好人，只有活人和死人的区别。追踪的是活人，刀下只有死人。”

　　“我虽然没你杀过的人多，但也见过不少人。有好，有坏。我敢打赌，在你刀下死的只有恶人。”孟三刀笑意漾开，直视他的眼睛。
　　燕无垢垂手而立，抬头道：“所以我很穷。”眼睛里已有笑意。

　　“说起来，我们还是很相像的。”孟三刀转过去看他。燕无垢也坐了下来。
　　“以前当个捕快，现在是赌徒。”孟三刀吐掉嘴里叼着的草，一手支着头侧，另一手手点点前额，“以前靠这个混饭吃，现在用运气换口饭吃。至于你嘛……”
　　燕无垢转过头来看他。
　　“你也是用这个……”孟三刀点点自己的脑袋，“换赏银，不过用的是别人的脑袋。”
　　燕无垢眼里的笑意更浓。

　　“大名鼎鼎的悬赏猎人又为何来到这小小的乌有镇？”孟三刀又随手拔了根草往嘴里丢，“等等，让我猜猜，也许你是追踪一个人而来的。”
　　燕无垢面色一凝：“不，是一群人。”
　　“你会杀了他们？”
　　“或许，我会改变主意。”燕无垢背转身去，有一丝怔忡，“我曾经拥有过许多财富，但财富并没有使我快乐。这样一个人，不应该死在我刀下。”

　　孟三刀突然很后悔没带酒出来，这样的时刻，当浮三大白。他拊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不称职的悬赏猎人！”
　　“好一个不称职的捕快。”燕无垢苍白至透明的脸上一丝笑容一闪而过，很浅很浅，像个毫无心机的孩童。

　　“证人已死，如今唯一的线索就是江不破了。” 两人刚回到镇上，孟三刀背着手踱步，一想到江不破的讳莫如深，便倍觉头疼。
　　燕无垢的刀从不离手，他的视线也始终胶结在刀刃上。
　　“我要立刻去见他。”孟三刀站定，对于燕无垢的沉默倒是一点不出奇。燕无垢颔首，面无表情地跟在孟三刀身后。

　　看到银子和好酒，狱卒自是一点也没为难他们。
　　江不破在最里面的牢房，仰面躺着，微光下看不清眉目。
　　“还好么？”孟三刀反常地开始寡言鲜语起来，他丢给江不破一瓶好酒。
　　“还行，可惜床硬了些。”江不破依旧懒得动弹，伸手便抓过了酒，他闷了一口，笑了起来。

　　“我只问你一句话，”孟三刀长舒一口气，“那夜你见过大老板？”
　　江不破沉默了一下：“不错。”
　　孟三刀注意到身边的燕无垢皱了一下眉。他继续问道：“你走时，他还活着？”
　　江不破不再回话。
　　“好得不能再好，能说笑，能喝酒吃肉，摇起骰子来依旧眼明手快。”燕无垢慢慢地从阴影里踱步出来。
　　江不破躺在阴影之中，一动不动。

　　孟三刀吸吸鼻子，开始往外走：“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彻查出真相的。”
　　“他找过你了，”江不破幽幽说道，“你终究决定出手。”
　　“有些事，既然躲不过，不妨坦然面对。”孟三刀倒转刀把，把玩着刀柄，“喝了乌有镇这么些年的酒，也该为它做点事情了。”
　　江不破默然，若有所思。
　　“江不破，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孟三刀的眼珠在微弱光线中显得晶亮。
　　“好。”江不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七日之内，我会还你清白。”
　　“你很自信。”
　　“我总觉着，再倒霉的人，坏运气也会有到头的时候，我的好运应该就快来了。”孟三刀对自己的运气的看法总是坚定不移的，“何况，还有燕无垢帮手，一定能抓到真凶的。”
　　面无一丝波澜的燕无垢立在一旁，他瞟了一眼江不破，幽然开口：“为了钱。”
　　江不破了然地看了看他，眼底是一抹感激。
　　燕无垢扭过头，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走了。”抬步便走。
　　“等等我！”孟三刀边往外跑边回头冲着江不破喊道，“江不破，等着，我一定救你出来！”

　　角落里，一个人慢慢闪现，冷笑一声：“你以为他能查得出来？”
　　江不破背过身去，面朝窄小窗口那一抹微光，不言不语。
　　那人自鼻息中冷哼一声：“你也怕他查出来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吧。”
　　“有些事，既然躲不过，不妨坦然面对。”江不破重复着孟三刀的话，“我已经逃了太久，累了，乏了，不打算再逃。”
　　那人冷冷地看着他：“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不会那样便宜你们的，我要让你们死，但又不是轻易死掉。要痛苦地、慢慢地死去，像凌迟一样，还要让这整个镇子跟着你们一起陪葬！”

　　“牢里有第四个人。”燕无垢提着刀，冷冷说道。
　　孟三刀点点头：“半面书生。这个人还真是神出鬼没。”看到燕无垢蹙起的眉头，他又道，“放心，江不破不会有危险，他现在是半面书生的筹码。他不会轻易动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倒是默契十足。

　　“闪开！”走到街角，一个冒失鬼就冲了过来，差点掀翻孟三刀。
　　孟三刀一把揪住那人手臂：“你这人……”剩下的话就只能生生咽下。
　　陆旗风杏眼圆睁：“真是大白天撞上鬼了！”她一甩袖子，带着几名衙役撞开两人而去。
　　孟三刀此刻的表情可比见到鬼难看多了。燕无垢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要走开。孟三刀回过神来，按下他：“这群饭桶官差这么匆忙，只怕乌有镇又不太平。一起凑凑热闹去？”
　　燕无垢背过身去：“我也该走了。你与我行事终究不是一个路子的。这个案子，还是各行其道为好。”
　　孟三刀摸摸后脑勺：“那如何找到你？”
　　“我自会来找你。”燕无垢神色如常，毫无波澜。
　　“那就此别过。”
　　燕无垢点点头，脚下一点，如一只鹰鹫，飞掠而去。
　　“这样俊的功夫……”孟三刀赞叹着燕无垢的轻功，内心自愧弗如，果然当个侠士还是要有一身好轻功的，来去自如。

　　孟三刀为自己的轻功惆怅了一下，循着陆旗风一行人的行迹而去。
　　前方里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都是看热闹的人。
　　“听说白天还没有，黄昏就挂着了。”人群里议论纷纷。
　　“醉仙楼？”孟三刀抬头望望那块金字大招牌，也是一惊：上面赫然挂着一个人。这样热闹的地段，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是如何做到的？

　　一个人斜地里冲了出来，差点将他撞翻在地，也将他的思绪撞飞了一下。
　　“你这人真是……”孟三刀指着对方，又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多谢。”陆旗风吐得酣畅淋漓，缓过神来，接过边上递过来的手巾。循着那只手看到那张化成灰都记得的脸，她又一下子跳了开来，一脸嫌弃地将手巾丢在孟三刀面上。
　　“放心，这一块才是擦脚底板的。”孟三刀慢悠悠地掏出一条黑得可疑的布料，又塞了回去。
　　陆旗风觉得自己又想吐了，她用剑指着孟三刀，支支吾吾好久，也只是一直重复着：“你你你……”
　　孟三刀悠悠然将她的剑锋拨开，踱向醉仙楼：“又死了一个。”他喃喃自语着，“这一回又是谁呢？”莫非……他心中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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