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再上明月楼，明月楼里繁荣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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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里红烛夜，戍人征战寒鸦天。
大人问国胭脂里，戏穿金甲犹护边。
再上明月楼，明月楼里繁荣留。
天刚微亮，带着清冷气息的晨风在长安城里惬意地飘摇着，直到城中熏染上凉意，这才满意而又施施然地归去。
成芸裹着深色衣物，敏捷而小心地穿过前院来到门前。她快速地往朦胧的四周望了一圈，见没有异样才转身轻掩上门扉，提着一个黑色小包袱踩着小碎步快而轻地步入了漆黑的巷道。
虽然天色尚早，长安城却也将要清醒了。
成芸听着隔壁巷子里的倒水声和妇人催促男子起床的抱怨声，心里上涌着一股子委屈和心酸，只觉得刚才自面前路过的杂色猫都比她要幸福。
她认识那只猫。这些巷子她已走过无数遍，也一次次地遇到那只独眼杂色猫。它尽管没有固定的猫窝，天天流浪饥饿难填，却不必看着谁的脸色过活，也没有人限制它的游荡，更没有人会逼迫它嫌弃它。它自由地晒着太阳，下雨了便和其他猫一起躲进城东边的土地庙。真幸福。
成芸一边这么丧气地想着，一边仔细看着脚下——前几天有家菜馆的蛇跑了出来，正好被她碰到一条，吓了她一跳。
视线慢慢变得清晰，而路竟越来越难走了。
巷子纵横交错，加上光线不足，很容易让人迷失其中。而成芸却熟稔地走过街道穿过小巷，没有一丝犹豫的转弯，转弯，直至转到一则小门处站定。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并不费什么工夫。
她凭着直觉仔细理了理原本就整齐的发髻，不经意摸到脑后的檀木簪子时，面上不由得浮现出微微的、苦涩的甜蜜。
甜蜜尚未来得及完全舒展，眨眼间又回复到冷漠，似乎她从来都没有过其他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中包袱，有节奏地敲起了门。
身后的墙壁在晨色中显出历史的厚重，却在狭窄巷子的逼仄下，更叫人心中憋闷的慌。
门那边传来一阵小跑声。
开门与关门叫人反应不及。
这门也许从来没让门那边的院子感受过这边巷道的气息。
其实，这条巷子里再无其他门了。
成芸稍稍低首随着前面的双脚移动。这里的一切她早已熟悉，不必再要如从前般小心翼翼，也不会如从前般无比好奇。熟悉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默然无语。
走过几回廊径，前面的人在处木门边停住。门两侧候着两位着浅绿衫的丫头，看神色是刚起不久。领路的人向她们点了下头，消失在廊尽头。
其中一个丫头随意敲了下门，也未出声，只听得房内一声“进来”，另一个丫头便示意成芸进去。
“来了啊，芸娘。随便捡张凳子坐吧，也难为你来的这么早，快歇歇啊。”
成芸听着这声音才似松了口气。她在一张靠着梳妆台的凳子坐下，吐了口气，也不答话，只轻轻斜过身子朝铜镜望了几眼。镜最边上模糊地照出一个正在解着包袱的中年女子。
而铜镜大部分镜面则映出一张二十来岁的面容，说不上有多少风韵，只是隐隐透出股压抑的热情来。她又快速的眼神上瞄，青丝绾成的髻斜插支小簪子。簪子边垂挂着成色粗糙的小玉珠串。
那人信里说，是西北边的特产呢，比这边要便宜不少。还说什么本来想买更好的，却想起她还没有一件像样的皮袄子。
傻透了。这年头，她能随便穿着那袄子上街吗，省的叫人惦记！
回过神来见中年女子已经解开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
“上次交待的绣品都在这里了，你仔细瞧瞧，看还合不合意？”话虽有问，语气里则透出一股子笃定之意。果然，对方一面拆开包袱将绣品分类，一面说道：“你芸娘的活哪能有不满意的，巧手之名毕竟不是虚传的哪。”
成芸低头，抿了抿唇，嘴角微翘。
“这是此次酬劳——定金上次已经付清，数数余下的对不对数。”成芸接过包着碎银的花布，目光稳而溜地瞄了瞄，并不再数，而是从身上摸出条帕子，将另一只手中的碎银和数枚铜子换过手包好，贴身藏了。
“嗯，我这就要回去了，再有什么活计只管差个好丫头过来吩咐便是。”
中年女子一听，忙放下手中绣品走上前来，拉住了成芸的双手。“我的好芸娘，今个怕是有事相烦了。”成芸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将带来的包袱布叠好：“有何麻烦的，尽管明说。如能帮的，我自然不会推却。”
“哎呀，还不是新挂头牌的那个绿华事多……烦您一定要帮上一帮哪，除了您，我们楼信不过别人的手艺。”对方愤而急切地说着缘由，成芸边听边点头，眼神为不可查的动了动。
“蕤柳嬷嬷，不是我不想帮，可是，你看，我之前与楼里约定过不在楼里出活。况且，绣品活计都不在身边呢。”
听闻此话，蕤柳也没有巴巴向前，只是转个身倒了杯茶递给成芸。
“不敢耽误您的工夫，我们也知道您的规矩。放心，所有的顾虑我们都考虑到了。报酬也会给您翻倍，就权当您今天的损失。绣品活计已在‘茗香苑’备好，不敢说与那宫廷物事相比，却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芸娘用起来定能省心。”
成芸好似听不出话里裹夹的其他意思，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抚了抚鬓角额发：“既然嬷嬷都这么说了，成芸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蕤柳冲成芸笑了笑，接着唤来丫头将屋里收拾干净，便带着成芸走出门去。
这时天色虽说不上大亮，但也能比较清晰地视物了。
青蛙的呱呱声经过一宿仍未疲倦，蝈蝈也在草丛间打滚欢唱，迎接新的一天的甘露。
一路过去，尽是绿柳红花。青草和着晨间湿润的泥土味让人顿觉清醒，没走几步却又坠入浓密花香的拥抱中。
蕤柳的话不多，除了告诉成芸该绣成什么样子和一些楼里注意事项，就再也吱不出个声来。
楼里楼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茗香苑在柳林间若隐若现。
两人来到一所绣房里，这里竟已有人等候着。
“芸娘先歇口气，用些点心暖暖身子。楼那边还有其他事情绊着我，你就随意些，别拘着了。左右要注意的都告诉了你，有什么吩咐你尽管吩咐丫头们便是。”
成芸点了点头，在丫头们端来的热水里擦了把脸上的寒气，又细细地洗了手。
“放心吧，蕤柳嬷嬷，我都晓得呢。”
蕤柳见成芸言语里带出的稳妥和干脆，就“嗯”了一声走出门去。在门边她又轻声与丫头们交代了些什么才转身离开。
成芸不急不缓地用了早饭，又在之前的盆里净了手，然后唤个丫头收拾好，叫她重新备好一盆温水。
屋子里再没其他人，成芸只觉得一片压抑。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清凉的晨风便打着哈欠地慢慢吹进来。胸中的沉闷转了几圈，沉淀了下来。
看着窗外池中暗沉的绿叶，听着小蛙的噗通入水声，想象墙外边的热闹与朴素，成芸不自觉地叹息一声。声音轻而长，绵绵音调里似乎满满的都是心事。
只是说不得。
天已大亮。楼里却仍旧安安静静。朝阳被挡在高墙之外。也许是怕日头太盛，吵醒了入睡的姑娘。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再上明月楼，明月楼里繁荣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