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人间》木悠亦

2、树上的星星（下）

　　“杉尘杉尘杉尘！那个男孩是怎么回事？快说——”亦耶一本正经地虎起脸，虎视眈眈地冲我虎啸。
　　“哦……”我悠悠然摆出一副漠漠然的呆子脸（亦耶是这么说的），“你认为呢？”
　　“很奇怪。你知道，一般头发和眼睛都是一样的颜色，而那个男孩却不是。再说他的发色表明他可以任意创造人间的事物，可似乎又只限于没有生命的事物，甚至连飞翔的能力也没有。还有他的双眼，星光般的色泽，与他的发色能力正相反——可以毁灭掉任何创造出来的人间事物。”亦耶点点头，思忖了一番后，才迟疑的开口：“虽说这种‘异色’的状况十分稀少，但也不是没有。可他这种集两种完全相反的属性于一身的特例却是几乎不存在的……”
　　“因为他们会因为两种属性的相互排斥而感到极端的痛苦，从而疯狂地破坏一切，直至自己死亡。或者，以毅力忍耐到一种属性被另一种属性完全吞噬。”亦耶轻轻地浮在半空中，伸手将我拉起，“但那个男孩还太小，终有一天会因痛苦而发狂死去。”
　　“不会。”我靠在亦耶的轻风里，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悲伤情绪包围着，却没忘记给她答案，“因为小熊。”
　　“……你是说……？”亦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难道……”
　　“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悲哀的事物，都有一个他们所依赖的东西。可以是精神上的，也可以是实物。那让他们感到温暖。也是他们唯一活下去的希望。”我微微笑着望望树下的和小熊在一起的彬城，“只是这种现象在彬城身上表现得十分强烈而已。这是心地纯洁的他的特权。”
　　“这样啊。”亦耶也笑了，“我就有呢，它是风。我总是在依赖它。虽然无法碰触，却是确实存在的。”
　　“……”我无言地仰望天空。

　　我有吗？我所依赖的东西。
　　——你没有，不会拥有。
　　我可以去找吗？
　　——找也没用。你注定要活在空虚的世界中。
　　我可以和别人一起找吗？
　　——或许可以。但会让别人付出代价。
　　那就算了。
　　——也许，会有人愿意帮你。
　　他叫什么？
　　——等。那棵大树。

　　于是，亦耶便陪我来这里等。亦耶还告诉我，她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的人。
　　“姐姐，你有吗？你所依赖的东西。没有的话，我来帮你找吧。”彬城仰起头，许诺着。
　　彬城是第二个。我很感激他，总是不断不断地变出各式各样的米奇玩具，天真的他以为，有了玩具，就有了所依赖的东西。我问他很累吧，他摇摇头，说，姐姐，不累不累，这是为了姐姐呀。只是，每当他亲手毁掉自己创造的事物时，总会带着怜悯的目光。我对彬城说，不要再毁了，我们把它留给人间的小孩好吗？那会是他们的依赖。彬城很高兴，他说好啊好啊。于是，那个雪花纷飞的夜晚，亦耶用她的风将彬城变出的礼物捎到了驯鹿车上，托驾车的老人送去了人间。
　　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会这样做。一年年的时间，彬城都在不知疲倦地变出很多很多的礼物，包上亮闪闪的纸，每到那一天，总会挂着满满一树，像摘了一树的星辰。当最后一颗星星落定在顶端，亦耶的风无息地刮起，将礼物送向天空，降在老人的背后。送去祝福。
　　我总是在这一年年间去潜入孩子们的记忆，寻找他们的依赖，让彬城使他们一一实现。亦耶怕我会痛，劝我罢手。其实，我已经不再会痛了，只会感到悲伤难耐。因为，一切还不圆满，还剩下一点点的缺憾……

　　我有吗？我所依赖的东西。
　　——你没有，不会拥有。
　　我可以去找吗？
　　——找也没用。你注定要活在空虚的世界中。
　　我可以和别人一起找吗？
　　——或许可以。但会让别人付出代价。
　　那就算了。
　　——也许，会有人愿意帮你。
　　他叫什么？
　　——等。那棵大树。

　　我想，我已经拥有了。只是，还不太完美。但这似乎已经够了，我不再想给别人带来伤害。

　　很久很久以后，他们把那个老人称作“圣诞老人”，把每年的那一天称作“圣诞节”，并会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说，那里，是圣诞老人的家。
　　每年的那天，树上的星星在千家万户中眨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