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人间》木悠亦

1、树上的星星（上）

　　很多人都说我是幸运的，受到了神的眷顾。可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运。亦耶也是。
　　我拥有着灰蓝色的双眼，他们说，这代表着到我可以随意窥视他人的思想，当然，个别有抵御法术的除外。亦耶的眼睛是柔和的鹅黄色，一如皎洁的月光，于是他们说，亦耶可以乘风飞翔。亦耶这样的双眸很寻常，我这样的却格外稀有。只是，他们不知道，每当我看到他们的思想后，总会感到异常的沉重，心像是撕裂了一般的痛，甚至无法起身迈一小步。
　　亦耶知道。所以，她总是在我无意中看到他们的思想而痛苦万分时带着我飞上天空，说风可以抚平我的心绪。我问她重不重，她说，重，很重很重。于是我甩开她的手，回身便往下跳，说，那就算了。亦耶伸手一拉，坏坏地笑了，冲着我大喊，摔又摔不死，跳下去冒充悲壮么？开个玩笑，重就重嘛，权当练习法术好了。我只好乖乖地和她一同在天空翱翔。不过，这样做她的“秤砣”可不是第一次了。
　　“杉尘！又看谁的思想了？脸色这么难看！”亦耶在喊我了。我叫杉叶星尘，可亦耶嫌四个字太长叫起来麻烦，于是干脆简称成“杉尘”，弄得我好像衣服上都是灰一样。不过，嘻嘻，亦耶的全名更可笑，居然叫亦仁风耶，谐音就是“一人疯野”，和她那鹅黄色的双眼极不相衬。因此，她威逼我也叫她的名字的简称“亦耶”。这样，她才心理平衡了一些，才觉得“不相伯仲”了。
　　“没啊。”奇怪，我的脸色真有那么差吗。
　　“……”亦耶嗖地一声蹿到我面前，一个劲地盯着我看，眼睛眨啊眨，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看了让人头晕目眩：“我不是说过不许眨吗？想让我瞎掉啊。”“喔，对不起。”亦耶立刻道歉，“不过，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像饿了三天一样。”
　　“……”我沉默不语。……亦耶今天怎么了，往常可都是向我打趣——“你不是做梦都想让自己瞎掉吗？”于是我往脸上挂了个大大的问号，定定地看着她。
　　“不是我奇怪，是你很奇怪很奇怪！”亦耶瞬时领会，“所以我才变得跟你一样奇奇怪怪！！”丢出这两句绕口令一样的话，亦耶干脆和我一样抱膝坐下，纵风把身边的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我仍是一言不发，让目光投向了天空。云和天映在我的眼里总是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不像亦耶眼里的天和云，总是透出淡淡的光明，像是柔柔的绸缎。他们告诉我，天其实是不存在的，因为我的降临，才会有了天，灰蓝的天——幻影的天。遥不可及，无限延伸，却能容纳一切。
　　“你总是发呆。”亦耶不止一次这样说了。她总认为这是浪费光阴，许许多多的时间都被我这样“呆”过去了。其实发呆也是一个思考的形式，这样静静地思索世间的一切，好比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来恒定世间的所有。
　　树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晃动着，蹒跚地向这边走来，肩上似乎还靠着一个什么东西。亦耶的风却越刮越大了，好像在向我抗议一样。忽然，那个东西飞离了影子的肩头，远远地被风抛开。亦耶懊恼地甩了甩头，让风小心地把那个东西又捧了回来，重新落在影子的肩上。
　　东西又碰掉了什么。亦耶将它拉近，原来是一只毛茸茸的迷你熊，小巧得可爱。亦耶诧异地张大了嘴：“……和刚才那个一样。”这时，影子渐渐走近了，是一个瘦弱的男孩，双眼似乎盛满了星光，头发的颜色却是深深的蓝色，像夜空般灼灼生光——黑色的光。
　　“姐姐，姐姐，刚刚小熊飞了，它会飞了哦~！”男孩抬起头，冲着我摆出一个纯纯的笑脸。
　　“亦耶，把嘴闭上。”我小声提醒。
　　“……唔。”
　　“是啊，小熊会飞了。是这个姐姐让它飞起来的。”我指了指亦耶，报以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不，不是！是小熊自己飞起来的！”男孩大喊出声，声音里充满了控诉。我恢复了沉默，凝视着他的双眼。
　　“杉叶星尘，不要！”可能是急了，亦耶直通通地喊出我的全名，也不管什么麻烦不麻烦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想拉着我飞离这里。我推开她的手，跳下树，低头问那个男孩：“你叫什么？”
　　“我叫彬空殷城。”男孩仍是一脸兴悦，“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个姐姐的名字肯定不好听。”男孩低头摆弄着小熊，随口说了一句。亦耶的脸刹那间变作了青黑色，鹅黄色的短发像是闪电，呼呼的风越来越猛。
　　我碰碰亦耶的肩，又问他：“我可以叫你彬城吗？”“好，姐姐，这个名字也很好听！”男孩，不，彬城看看我，点点头。
　　于是，我摘下了手上封闭能力的手镯，灰蓝色的长发在风中四散开来，向身边的亦耶挥挥手……用目光轻轻点触了彬城幼小而脆弱的记忆，纵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