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杀》山木有枝

26、第二十五回 回风谱（二）

　　唐采灵在众人注目中走到堂前，丝毫没有被怀疑的慌张和焦急。反倒不紧不慢主动在风掌门问话前开了口：“舅舅，封棠式并不仅仅只有我会的。我记得，我曾在三个人面前使用过。一是表哥，您自然不会怀疑他；二是锦心。”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不带任何情绪的目光扫向锦心。
　　锦心被她的目光一扫，顿时便如锋芒在被般难受，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笑容。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唐采灵在知道自己身怀武功并且对她栽赃陷害之后，还会好心的帮她隐瞒真相。她看准了门口，及门口众人和风掌门的方位，随时准备硬闯。

　　不料，唐采灵眼神微微一闪，竟是笑了：“刚刚你们说了，她没有内力，刺不出这样的力道。”锦心诧异，她居然没有揭发自己？
　　“……这第三嘛，”她说，“是小师妹花不落。”她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托在手心，对风掌门道，“来之前，我听秦师兄凶手杀人用的是封棠式，便去后山崖边看了看。没想到，竟给我找到了这个。”她白莹莹的手心托着朵略微枯萎的山茶花，“若我没有记错，不落妹妹昨日鬓边戴的便是这个吧。”

　　风怀瑜蹙眉望花不落：“小师妹？”
　　花不落盯着唐采灵掌中的花，沉默不语。
　　采灵又道：“昨天我在步姑娘院里待到很晚，差不多二更的时候才回屋休息。所以，我能证明她的清白，她也能证明我的。步姑娘，我说的对不对？”疑雾重重，这样的情况下，锦心只能被动的点头。

　　不落这才慌了。她摇头分辨：“不是我！我晚上是去了后崖，不过，我什么都没做！”她求助地向风怀瑜：“大师兄……”风怀瑜问：“小师妹，那么晚你去后崖干什么？”
　　不落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道：“心情不好。我去散心的。”
　　风掌门忽然插嘴：“那么晚，你去后崖散什么心？”不落微红了脸：“没，没什么。”锦心看见风掌门怀疑的神色，忙道：“是我白日里和不落争执了几句，吵得凶了些。”又对不落，“不落，昨日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不落不说话也不看她，就像没听见似的。

　　倒是唐采灵在一旁道：“那就奇怪了。不落妹妹半夜三更去后崖散心，竟没发现尸首吗？”不落脱口而出：“我去的时候，他还没死呢！”话音截然而止。唐采灵又问：“哦？是还没死，还是已经死了你没看见？不落妹妹怎么能这么肯定。”
　　风怀瑜抢在掌门人前对不落：“小师妹，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不要怕，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想，说不定能找出凶手，还你清白。”不落本不愿意，奈何唐采灵咄咄逼人，逼得她不得不和盘托出。“他们蒙着面，我没有看见他们的样貌。”
　　风怀瑜松了口气：“这么说来，凶手另有其人。”

　　唐采灵不依不饶道：“不落妹妹的武功又精进了。两个武林高手竟然没有发现一个躲在树后的你。”风怀瑜责备的喝道：“采灵！你别说了。”唐采灵垂下头，委屈道：“表哥，你们都怀疑我。就因为我不姓风，所以不可信吗？杀人盗谱，别说我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有，你们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又怎会做不利于你们的事？”风怀瑜看着不忍，安慰道：“谁都没说是你干的。你不用担心。”风掌门也软了语气：“采灵，回风谱丢失，我的确心急了些。”

　　锦心想：唐大小姐这个亲情牌打得好，短短几句话就减小了她的嫌疑。可是不落，却因此成了唯一的嫌疑人。锦心心中忐忑，总觉得有个巨大的阴谋铺开在她面前。
　　她布置好的一切都不对了。事情的进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以为唐采灵不会出现，可她出现了；她以为唐采灵无法洗脱嫌疑，可她不仅成功了还把脏水泼到不落身上；她以为唐采灵会当众揭发自己，所以昨晚半夜去找风怀瑜，装作在那里徘徊良久的模样，好让他做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唐采灵，她竟然主动承认自己和她在一起，帮自己开脱。
　　真奇怪啊，这一切都透着诡异。

　　厅中，风掌门转而问不落：“不落，和师父说，盗回风谱的是不是你？若是，那么你现在把剑谱交出来，为师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继续准你留在清城派。”这话一出，便是默认凶手和盗谱之人是花不落了。锦心疑惑，唐采灵到底怀着什么心，要把不落拉下水，就因为不落一直以来对她的敌意和无关痛痒的言语攻击？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不落面上闪过震惊害怕等许多情绪。不知是气愤还是不平，她尖声道：“不是我！我看见的我都说了。师父你相信我。”风掌门皱眉：“不落，我也不想怀疑你。你说不是没有用，你得拿出证据来。”
　　不落说：“我一个人去后山散步，哪来的什么证据？”她委屈得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我从小在您身边长大。我虽然任性鲁莽，可我从来不会做这样的事啊……”她渐渐泣不成声。
　　五弟子秦溯不忍：“师父，弟子相信小师妹，她绝不会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的。”风掌门猝然拔高声音，“不是他，难道是你？！”秦溯吓了一跳，双膝跪地：“弟子不敢！”见掌门人动怒，弟子们面面相觑，原本有意求情的也都缩了回去。
　　唯有风怀瑜上前道：“小师妹不是这样的人。您向来明察秋毫，这件事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风掌门还未说话，唐采灵便在一旁附和：“是啊，不落妹妹不是这样的人，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若舅舅一定想要证据，倒不如去不落房里搜一搜，若是没有剑谱，那定然是冤枉了妹妹。”锦心忍不住反驳采灵：“搜有什么用，若有人成心栽赃陷害，那可是防不胜防。”唐采灵笑，似是不以为意：“步姑娘安知一定会搜到剑谱？”

　　听闻这话，不落仰脸，泪光点点的望向锦心。锦心担忧的回望，却不经意在她眼中看到了怨恨。
　　不落说：“你们都不相信我。那你们去搜吧，无论如何，我都只有这句话：我没拿剑谱！”她看着锦心说：“对了，还有一句话。我想起来昨晚的背影像谁了。”
　　锦心的心还没来得及提起便已经坠到悬崖里去。

　　不落说：“是你，步锦心。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可你却统统推给我。为什么？我哪里对你不好了！你这样对我，会遭报应的！”她的身子开始发抖，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了这句话。锦心被她眼中的恨意震住。她几乎下意识的说：“不，不是这样的。不落，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抢走你的大师兄，我没有嫁祸陷害于你，我的本意不是如此，我并不想伤害你。

　　风掌门派人去了不落房间。不出意料的搜出了剑谱。风掌门震怒之下，把花不落逐出师门，即刻赶下山去。锦心没有立场为不落抱不平，甚至没有时间去伤心不落对她的恨意。她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回风谱明明在左微澜手上，为何又会出现在不落房间？难道，她的心里闪过不好的念头：难道是阁主大人救了唐采灵，交给她回风谱？不，不可能。他没有道理这样做。锦心安慰自己。可她心里的不安没有丝毫减弱，因为她知道，若当真要找左微澜帮唐采灵的原因，其实还是有一个的。那就是：喜欢和爱。

　　她不自禁想到昨夜，她问左微澜如何处置唐采灵时他的回答。他说“唐采灵，姑且留着吧”。信奉斩尽杀绝的阁主大人，什么时候慈悲心肠过？锦心觉得自己的眼前是一大团迷雾，什么都看不清。今天及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一件都想不明白。

　　唐采灵迎面直直向她走来。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唐采灵在锦心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听到最后，锦心彻彻底底变了颜色。
　　唐采灵说：“今天的戏真是精彩。是不是啊？步护法。”最后三个字轻飘飘，风一吹便仿佛要消散开去，落在锦心耳中却如同重锤。步护法，妙音阁的步护法。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久得她都快忘记：江湖相传，唐家堡灭门于妙音阁之手。而唐采灵，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咳咳，关于虐男猪的问题。快了快了，我已经开始埋伏笔了。亲们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