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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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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在苑外的宫妃见到我们一同出来,脸上表情倾刻间变得极为古怪,复杂地看了南宫朝稀一眼,再转向我时眼神中便多了些责怪之意。
入苑之前她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警告我定要与二公子保持距离,此刻见我们同行而出,她不知我是被逼无奈,自然会误以为我与其他女子一样无法抵挡二公子的魅力。
她面色痛苦,我的心便纠在一起地疼,想向她解释,自己却偏偏尚受制于人,三人不言不语地静立良久,南宫朝稀炽热的目光始终在宫妃身上徘徊,在他咄咄的注视下宫妃脸上表情越来越不自然,委屈地看了我一眼,最后她重哼一声,狠狠跺着脚转过身向松竹苑的方向拔足狂奔。
情急之下我用力想甩脱南宫朝稀的钳制,越是挣扎他攥着我的手也随着加了劲力,入怀胡乱捏了味剧毒,我怒瞪着双眼完全不讲手法地向他挥去。
死死捏住我脉门,他目呲欲裂地紧盯着我,变得混沌的双眼布满可怖的红血丝,掐着我的手指猛地用力,骨头错位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我忍着剧烈的疼痛,心急地恳求道:“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宫妃她不喜欢我与你在一起,她生气了,她生我的气了。”
捏着我的手丝毫不肯放松,他瞪着我,仿佛与我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一种叫做恨的情绪赤/裸裸地呈现在他脸上,明知他恨的不是我,却终是猜不出他透过我究竟看到了谁,可那深刻的恨意真的让我害怕,害怕得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他的力道逐渐减缓,手骤然一松间毫无准备的我恍了两下方才稳住身形,见他侧过身子表情淡然地望着远方出神,刚想转身去追宫妃,他却声音沉闷地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宠儿死也不会踏进万花苑一步?”
我停住脚步,疑惑地回首看他,“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所以发了疯地想要她,甚至还差点强/暴了她,以至于后来我碰的每一个女人,她们似乎都长了一张凤宫妃的脸,……”
他转过头,明亮的目光盯着我的嘴唇看了良久,才又接道:“你的唇和她真的很像。”
死死咬住下唇,一丝腥甜在口中蔓延,呼吸也逐渐变得急促起来,无声地注视他半晌,我恨声说道:“南宫朝稀,你凭什么,凭什么那样对待宫妃?你,罪该万死。”
丢下这句话,我快速向松竹苑的方向行去。这次他没有阻止我离去,每迈出一步,肩上沉甸甸的感觉便加重一分,我的妹妹,我可怜的妹妹,分别的十五年里,我在河山帮过得顺风顺水,而身在月半宫的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到达松竹苑时,刚巧碰见欲去南谷与我会合的阿爹阿娘和妹妹,看到我时宫妃双眼一亮,接着却心有余悸地向我身后不停张望。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搅得我心中一阵难过,强撑着笑脸走到她身边,我亲昵地挽住她手臂亦步亦趋地追在爹娘身后。
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地向南谷行去,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惹得路上所遇之人纷纷向我们投来羡慕的眼光,我心中欢喜,傻傻地想着只有与至亲在一起才得享人间天伦,可是五年之后我却注定要回河山帮接任帮主之位,五年?五年若是可以如一世那样长久该有多好。
行到月江之前,滔滔江水阻了我们去路,江面上泊着众多船只,阿爹却偏偏寻了叶扁舟,小船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上恣意前行,阿娘坐在船头与撑船的阿爹闲聊,我和宫妃则坐在船尾低声讲着悄悄话儿。
小舟行到江中心时,辽阔的月江中白花花的水流忽然就让我起了丝怯意,紧紧抓住宫妃的胳膊,我将头埋在她臂间。她乖巧地抚着我背心,却未像小时一样嘲笑我怕水。
这月江之水虽急却并不汹涌,而我怕水与它的急汹并无任何关系,我怕水只是因为五岁生辰前几日发生的一件事。
记得那日也是这样一叶扁舟,仍然是阿爹撑船,我坐在船上抬头仰望,小时候的天空真的很蓝,蓝得没有一丝杂质。船儿行到江心时,忽然起了兴致的阿爹便要教我游水。我从小长在月江之畔,水性原本还是不错的,兴高采烈地照着阿爹所讲下到湍急的江水中,后来不知怎样我便开始不停地下沉,起初我并不害怕,直到恍惚间一个漂亮的红衣姐姐在眼前一闪而过,我眯着眼睛在周围仔细查看,那抹红色身影早已踪迹了无,不知她是人是鬼,我心中惊骇,手脚也顿时没了力气,慌乱之下狠狠呛了几口咸咸的江水,幸亏阿爹见我半天没有动静立刻下来找寻,才险险捡回一条小命。
自从那日之后我就对水存着些恐惧,本来不错的水性荒废太久便也全然生疏。从宫妃臂间抬起头,奔腾不息的水流搅得我一阵心烦,虽然不曾看清住在江底的红衣姐姐长着怎样的一张脸,但我却仍然能感觉到她是那样美丽,此时此刻再回想那天的事情,本就模糊的记忆又似被蒙上了一层轻纱般朦胧难辨,如今的我甚至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发生过那样一件事,若是真的发生过,红衣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脑子里的幻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船靠岸时,为老不尊的阿娘把我怕水的事大肆渲染之后又痛痛快快地将我取笑一番,不甘示弱的我本想顶回去,但看到阿爹眼中流露出的内疚,便摆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拉起宫妃纵身一跃落到了陆地之上。
双脚着地的片刻,骤然想起那日似乎也同今日一样是去拜见宫主夫妇,只是当年只有我和阿爹二人,此番却多了阿娘和妹妹,而那净雅厅堂之中候见的人也多了南宫非华和南宫朝稀,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明明已经遗忘的点滴又慢慢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日我与阿爹一同在厅中等候,顽皮的我偷偷溜了出去,宫主夫妇居住的院落实在太大,小小年纪的我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最后寻着阵阵清香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屋舍外,门扇半掩,纱帐轻垂,珠帘被风吹得打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顺着门扉向内张望,身着一袭华美红衣的高贵妇人惊得我张大的嘴怎样也无法合拢。红衣姐姐,住在江底的红衣姐姐,她怎么会在这里?我想冲进去,置问她为何要这样恫吓于我,此刻她却慢慢转过身来。惊为天人,是的,即使这张脸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可在这身红衣的衬托下我才懵懂地知晓原来被大人们称赞为绝代佳人的宫主夫人竟然美得如此惊心动魄。我看得痴了竟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耳中听着她低低说了句“可惜却不是咱们想找的那件”,与此同时宫主夫妇也发现了我,他们二人对我和蔼地笑,我却觉得万分羞赧,脸上一红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选择跑开,我会老老实实地随着宫主夫妇一起返回前厅,那样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一幕,可惜那时的我如同做了坏事被人撞见一般,只是害羞地捂着脸在苑子里没了命地乱跑,最后便跑到了一处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想踏足的地方,也因此看到了永生永世都不想再睹上一眼的画面……
“姐姐,姐姐……”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宫主夫妇的府邸外,我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也不知宫妃唤了多久,才好不容易把我漫游天外的元神拉了回来。望着紧闭的大门,想到南宫朝稀此刻就在里面,我不安地看向宫妃,想了想便附唇在她耳边道:“妹妹,南宫朝稀这个人实在让人厌烦,刚才在万花苑发生的事不过是个误会,以后我定会听妹妹的话离他远远的。”
宫妃含笑看我,漂亮的杏目灵活地转动两下,“我知道,他这个人行事向来孟浪,在万花苑时他没对你怎样吧?”
我摇摇头,“没有,就是让我为他把了脉,然后又说反正大家都是要来南谷拜见宫主,所以就一起行了出来。”
若有所思地看我片刻,宫妃握住我的手,忽然正色问道:“姐姐对大公子可还有印象?”
“南宫非华?”脑海中浮现出记忆深处那个人的样子,长相娘气,自小便一副沉稳隐忍十分不讨喜的性格,总体来说就是同南宫朝稀一样让人生厌。
“姐姐可还记得他?”宫妃脸上的表情有瞬间挣扎,“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姐姐,如果我们三个人能永远生活在一起……”
此番话听得我实在摸不着边际,可是我们嘴上说着,脚下却未曾缓上一缓,此时已到了厅前,宫妃的话尚未说完便生生咽了回去,我虽想追问也知此时不是时机,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惑,与她一同随在爹娘身后进到大厅之中。
未待站稳脚根,只觉两道幽深目光不约而同定在我身上,快速抬头扫了一眼,匆忙中但见其中一道正是来自面上含笑的南宫朝稀,另一道则来自刚刚宫妃所提之人,此刻脸上表情深远难测的南宫非华。
他的外貌比记忆中少了几分娘气,多了几分清俊,可惜万变不离其宗,那一张面孔上仍然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秀美之感,他长得像极了南宫宫主,却又全然不似宫主那般英武,虽然没有南宫朝稀的妖冶之气,却偏偏又带着些特有的阴柔气质,其实他们兄弟二人的长相委实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即使面容再怎样不同,却都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让我十分不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