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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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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虽起了个大早南宫非华却早已不知去向,我这人向来觉轻,加之昨夜又是来梅香阁的头一日,所以整宿睡得都不是很安稳,可是就在这种状态下我却偏偏不知大公子是何时离开的。
出去时红梅正立在门前等我,今日她换了一身清素白衫,整个人显得比昨日秀美了许多,我冲她微笑,开口询问道:“红梅姑娘,大公子可有什么活计吩咐给我?”
她掩唇轻笑,娇着声音答道:“秀儿姑娘认错人了,昨日去接您的是我妹妹,奴婢叫白梅。”
“白梅?”我仔细瞧了她几眼,果然看出些不同,昨日那丫头脸蛋虽与她一模一样,但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泼辣劲却与眼前这位姑娘的柔弱截然不同。
“莫非你与红梅姑娘是双生儿?”
白梅笑着点头,引我向外走去,“奴婢与妹妹本是公子的贴身侍婢,如今姑娘来了,照顾公子起居的事以后就要麻烦您了。”
她顿了顿又接道:“昨晚公子离开时特意嘱奴婢转告姑娘大约得今日午后才能回来,奴婢便先带着姑娘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再与您讲些公子的习惯癖好,姑娘可要牢牢记下才是。”
白梅的话让我心中豁然开朗,昨晚南宫非华回内室后我便去了侧房,洗漱过后就直接睡下了,大公子一定是在我去侧房时离开的,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出了居住的院子,我随白梅在迷宫似的庭园里转了开来,她热心地与我讲解各处建筑的功用所在,原本我听得兴致怏怏,猛然想到梅香阁中下人众多,倘若哪日不小心闯进那些小倌的沐浴之地,还不得被冠上女色魔的名头,想到这一层,我便立刻摆出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专心聆听用心铭记,谨防自己日后再做出误闯异性浴所的丢人之事。
到厨房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由于腹中饥饿,加之路上碰到的那些侍女和小倌毫不掩饰的审度目光,一头扎进来之后我便死也不愿再出去。
厨房里有几个正在做事的下人,见我们进来全都一溜齐地半跪在地上施礼,一双双好奇的眼珠子却不安分地偷偷往我身上使劲瞄。我这候选圣女虽是来服侍他们大公子的,但还是应该有些地位的,我被他们盯得不舒服,便冷着脸与众人搭上几句话后将他们全都打发走了。
白梅始终摆着副笑脸,此时更是贴心地帮我端了饭食过来,满桌子的金盘银箸看得人心生怨恨,在万花苑受了气还可摔碗发泄,在梅香阁这碗可是万万摔不得的,先不说赔不赔得起的问题,干摔却又摔不碎岂不让人火气更大。
用过饭后白梅本想带着我继续熟悉环境,但这梅香阁里的人看我跟观奇景似的反应着实让人讨厌,我便耍赖不肯动弹。无奈之下白梅只得回自己的住处取了本书籍放在我面前,书籍外观很新,翻了两页,我以狐疑的眼光望定白梅。
白梅嫣然一笑,“这是红梅那丫头昨晚连夜书写的,上面详尽地记载了公子的脾性嗜好,还望姑娘细细研读谨记于心,待午后公子回来了,便设法,设法讨他欢心。”
她声音越说越低,我是越听越奇,别说本姑娘根本不稀罕这圣女之位,就算真想做圣女,公平竞争即可,又哪里用得着刻意去讨她们公子欢心?
白梅善于察言观色,见我面上有些不悦,又急忙解释道:“姑娘勿怪,是奴婢考虑欠佳,奴婢只是,只是……,因我家公子素来不喜笑,昨日与我等提起姑娘时却罕有地频露笑容,公子待大家极好,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希望公子能笑口常开,所以,所以……”
她吞吞吐吐地说不出个下话,我又听得实在心烦,便垂下头假装翻阅手中的书册,“算了,你去忙吧,这个东西我拿回住处去看,待你们公子回来我尽量哄他开心就是。”
听了我的回答,白梅立刻喜上眉梢,临去时还不忘对我再三叩谢,目送她离去我便也起身回了住处。
艳阳高照,天色正好,微风徐徐,穿堂而过,若说是回笼觉有点迟,午觉还有点早,可睡意来了,谁还有心情管他南宫非华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方方正正地睡了便是。
将手中书册扔在窗前青玉案头,我和衣倒在软榻之上,强撑着精神把殒情经上的运息之法行了一遍,清凉之感顿时由心而生,感受不到夏日的燥热,我这头脑反倒变得更加昏昏沉沉,不消多时便睡了去。
就在睡得香甜之际,一阵吵杂的脚步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揉眼看着面前满脸怒色的红衣女子,不消说这位定是双生儿中的红梅姑娘。
“找我有事?”
气鼓鼓地撅起一张小嘴,来人粗着声音道:“谁让你睡觉的?我写的东西可都看过了?公子此刻差不多已到谷口,用不得三五时便会回来,你可想出什么讨他欢心的法子了?”
打个哈欠,我无精打采地点头,“原本想破头也没想到,刚刚一睡着便梦到一个。”
她抽了下嘴角,咬着牙警告我,“倘若今日公子不冲着大家笑上一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书上说双生儿性情大抵相同,却不知为何红梅姑娘的性子和白梅姑娘竟会差得这么远?由此只能说明书中言论不能尽信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摇头晃脑了半天,红梅也耐着性子等了我半天,最后见我根本没有与她一同去迎接大公子的打算,她一急,二话不说上前拉着我就往外走。
她的举动激起了我的逆反心理,我们推推搡搡地弄出了不小的动静,那些在附近做事的下人自然又被吸引了来,我与红梅在前拉扯,后面远远地跟着一众看热闹的下人,吵嚷着来到梅香阁大门前刚巧碰到满面倦容的大公子驾马而回,白梅随在他身后,焦急地冲着我与红梅频频眨眼。
红梅松开我,满面喜色地奔到南宫非华面前,拉着他衣袖轻轻摇了两下,却突然失声尖叫道:“公子,您的胳膊,您的胳膊受伤了?”
南宫非华摆手,快步向我走来,“无妨,小伤而已,……,秀儿,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我点点头,眼睛扫向他胳膊,深衣上臂的位置一道长长的裂口横在那里,他穿着玄色常服,血迹染在上面不是很明显,但从袍袖被浸湿大片可推断出一定流了不少血。
心被一种说不清的情愫揪紧,脸上的表情也不再似刚才与红梅撕扯时那般生硬,眼睛接触到南宫非华满含期盼的目光时,我皱了皱眉,柔声说道:“包扎一下吧。”
他勾着嘴角浅笑,“只是些不碍事的小伤,……不过,既然秀儿说要包扎,包一下便是。”
扭头看向红梅,我冲她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南宫非华一张笑意深远的俊脸,免得等下再找我麻烦。红梅狠狠瞪我一眼,目光堪比锋刀利剑,一副恨不得将我劈成两半的模样,我被她瞪得心上一颤,甚至有点怀疑大公子胳膊上那伤莫不是我砍出来的?
白梅轻咳一声,辞言色厉地吩咐一众下人万万不可将公子受伤之事泄露出去,众人连声应承着退了下去,我和红梅白梅姐妹二人则簇拥着大公子向梅香阁的药馆走去。
到了药馆内间,白梅姐妹立即七手八脚地帮南宫非华褪下身上破损的外衫,我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上前帮忙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正犹豫不决之际,红梅解了大公子腰间绅带,衣襟松散,一个物事自他怀中掉出,滚了几下刚好落在我的脚边。
狰狞的黑色面具静躺在碧润的理石地面上,我眯起眼睛细瞧,这张面具从外形到质地与昨晚的黑衣人脸上那张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面具左颊上绘着的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红毛狐狸。
白梅姐妹虽然愣了一下,但眼神却毫无波澜,对这副骇人的面具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南宫非华垂头盯着我脚的方向,面上神色平静自然,没有一丝笑意。
原本叽叽喳喳的姐妹二人此时也噤了声,她们手中死死攥着那件玄色长衫,表情中隐隐也升起一点不安。
南宫非华轻叹一声,回身坐在软榻上,“你们先下去吧。”
姐妹二人福了福,白梅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这件外衫要如何处理?”
“烧了吧。”
二人应了便欲退下,我急忙学她们也冲着大公子福了下身子,追着她们就要离去,南宫非华面色有些无奈,纤长手指揉着额角。
“秀儿,你留下。”
动作一滞,我眼睁睁看着红梅与白梅并肩向馆外走去,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转身拣起横陈在地上的面具,我将它放在南宫非华身边。
屋内有一个巨大的药柜,从里面取出金创药和绑带,我帮大公子褪掉身上亵衣,左臂上一道长长的口子乃是利剑所致,伤口长却不是很深。
清理过后,我把药末均匀地洒在伤处,偷偷看大公子几眼,他一双漆黑眼瞳始终盯着我瞧,心中一慌,缠绑带时手上便失了力道,他微皱眉心嘴唇翕动。我暗道一声不妙,闭紧双眼,等着被他责骂,过了良久,却听他不满地催促:“快点。”
慢慢睁开眼,他唇边挂着浅笑,脸上虽有恼意,显然没有责罚我的意思,我心中宽慰,笑嘻嘻地把绑带又缠了几圈,才细心地系上结带。
“弄好了。”
他应了一声,在榻上侧卧片刻,又指着带血的里衣对我说道:“这个给白梅送去。”
拎着血衣出来时白梅正候在医馆的外室门口,将手中捧着的崭新亵衣与一套青色外衫交给我,她拿着那件血衣又慌忙离开了。
回到内室,大公子躺在榻上似已睡着了,我轻手轻脚踱到榻前,目光定在他裸/露的胸膛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长得如此秀气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一副精壮结实的身躯。
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个半裸的男人看委实不成体统,脸上一红,我刚要移开目光,大公子却泛起浅浅的笑意,他半睁开双眼,眸子里透出些慵懒的光彩。
“秀儿,你可知我这胳膊是被谁所伤?”
我一怔,摇头道:“秀儿不知。”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是朝稀,是我弟弟南宫朝稀。”
我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向里挪了下身子,指着空出的地方示意我坐过去。我虽有些不情愿,但他这人倒是老实,不像南宫朝稀那样动手动脚的让人厌烦,于是我便挨着他坐在了软榻边上。
再次揉了揉额角,南宫非华脸上现出些疲惫的神情,垂眼盯着那张黑色面具,他淡淡开口道:“昨晚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是权倾朝野的安禄山安大人最得意的下属,你去侧房后他便折了回来,不仅身上负了伤,还被人跟踪,我没有办法只能冒险将他送出去,送他出谷时我便带了这面具。到谷口时我们遇到了朝稀和守在那里的帮众,胳膊上的伤正是那时被朝稀砍中留下的,……这件事除了白梅姐妹便只有你知道,朝稀虽然早有所觉却始终未抓到任何把柄。”
他顿了顿,室内陷入无边的沉寂,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抬头紧紧盯着我道:“你不会告诉任何人,对么,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