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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   阿娘与妹妹同去南谷借筝,阿爹提着酒壶自斟自饮,我见他面上神色沉重,已猜出他是要单独与我说些什么才故意把阿娘她们支走,可他脸色不是很好,又迟迟不肯开口,想来要说的绝不是什么喜乐之事。生为人女,当解父母之忧,既然阿爹不忍言,我主动问一问也算行孝之道。

      “阿爹可是有什么事情想与秀儿说?”

      阿爹闻了我的言语举到唇边的酒杯便随着他的手抖了一抖,大半酒水洒在滚着金边的衣袖上,他盯着衣袖出了会神,然后又缓缓抬头看我,握着酒杯的手稍一用力,剩下的小半杯美酒和着一堆碎玻璃稀里哗啦地散落在桌子上。

      慌忙上前拉着他的手查看,见他手指虽有几处被扎破,但伤口细小的程度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正犹豫着要不要帮他包扎一下,他却摸了摸我头发,声音沙哑地说道:“秀儿,你,随爹爹来。”

      阿爹神情是罕有的肃穆,知他要与我说些重要的事情,我便也严肃着表情,毕恭毕敬地随他到了书房之中。里面最宽的那面墙上依旧同我五岁时看到的一样挂着副西施浣纱图,记得那时阿爹从来不允任何人进来此处,书房就是整个松竹苑的禁地,而我唯一一次进来正是掉进月江那日。

      “秀儿,爹爹从来未曾告诉过你和宫妃你们祖母的姓氏与名讳,对不对?”

      我点了下头,待意识到阿爹正背对我盯着墙壁上悬挂的墨画时,又急忙应了声“是”。

      阿爹沉默片刻,满含无奈地长叹一声,缓缓开口说道:“春秋时期越国大夫范蠡乃是我月半宫始祖,你的祖母姓范,非华与朝稀的祖母也姓范,他们当唤我一声表叔。”

      月半宫始祖是范蠡一事因为外祖母曾与我说过,所以并不足为奇,倒是父亲的后半句话却真真让人始料所不及。

      “月半宫上任帮主膝下有一儿两女,儿子比两个女儿虚长几岁。记得那是在四十多年前,上任宫主年岁已高,有心将宫主之位传于唯一的儿子,那儿子生得仪表不凡,处事稳重,武功高强,本也无可挑剔,奈何造化弄人,他竟然爱上了江湖中一个年长他近十岁的有夫之妇。爱而不得,日久天长满腔的爱转化成满腔的恨,他心中起了歹意,竟不惜违背祖训,欲将那妇人与她的夫君全部杀掉。”

      说到此处,阿爹忽然转过身来,见他看我,我疑惑地问道:“那妇人与月半宫有何渊源?阿爹何以要说违背祖训。”

      “那妇人正是河山帮的前任帮主,也就是你外祖母的娘亲。”

      “什么?”不可置信地呼喊出声,我瞪圆双眼,急切地追问,“这怎么可能?您是不是记错了?”

      阿爹扫我一眼,又转过身去盯着墙上的画说道:“始祖仙去时曾立下门规,月半宫的人世世代代不得伤河山帮一条性命。”

      此时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幸亏阿爹是背对着我,才未察觉我的异样。为何河山帮祖师郑旦一心一意要置月半宫的人于死地,而月半宫的始祖范蠡却偏偏不许后代弟子伤河山帮一条性命?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范蠡、西施、郑旦,在那久远的年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那儿子一心想置心爱之人于死地,但他武功与之相比也不过略胜一筹,再加上河山帮帮主精于用毒,出行之时又总是随护众多,所以他一直未曾遇到合适的时机。哪知恰逢此时失迹多年的江湖第一邪功‘血竹劫’竟突然现世,此物一出,顿时搅得江湖中一片腥风血雨,刀光剑影连绵不绝。”

      说到此处阿爹突然住了口,他垂下头,后背有些轻微的颤抖,我猜他许是哭了,却又不敢上前安慰,只得静立原地,等着他接下去。

      过得片刻,阿爹低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为了争夺‘血竹劫’,江湖中三教九流各色人物齐聚梧桐山,一场昏天黑地的杀戮过后,‘血竹劫’却被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抢了去。‘血竹劫’再次失去踪迹,江湖便也沉静下来,大家表面上虽然毫无波动,但心底深处却都害怕那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乃是自己仇家所扮,因此也都小心地防着。那时我刚刚出生不久,南宫宫主也不过蹒跚学步,半年后的一天,上任宫主突然在深夜猝死,紧接着第二天夜里那儿子也发了疯,欲将月半宫灭门,你祖母、祖父与其姐姐、姐夫四人拼了性命才将他关在地牢里,直到那时他们方知抢走‘血竹劫’的蒙面人原来正是自己的亲兄长,可惜为时已晚,四人在与兄长打斗的过程中全部受了重伤,没过多久便都相继死去。”

      心猛地一沉,我颤声问道:“最后‘血竹劫’落在了何处?”

      阿爹沉浸在悲痛之中,良久也未回答我的问话,我心中焦急,只恐南宫朝稀练的真是‘血竹劫’,若是那样事情可要大大地不妙,二公子满腹愤恨无处可发,倘若当真练了那邪功,指不定便会像祖母的兄长那般,欺个师灭个祖杀个兄弑个父在他那里岂不全成了小菜一碟?想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欲将在万花苑的所见所闻如实告知阿爹。

      便在此时阿爹情绪已经恢复,慢慢转过身来,“那儿子练邪功只半年武功竟突飞猛进到如此骇人的地步,再加上他突然发疯,所以他定是急于求成而走了捷径。得了‘血竹劫’后他一直将其视为珍宝,便是半刻也不得离身,那日一战之后,‘血竹劫’自然也随着他被深埋在地牢之中。”

      按理来讲祖母的兄长应该早已变作一堆枯骨,可是‘血竹劫’却不会随着他的死而失去其原有的价值,不消说地牢必是在月半谷中,南宫朝稀若是因着某些际遇而进入地牢拿了‘血竹劫’也勉强说得过去,这种可能性虽然微乎其微,我却仍不放心,略一思量,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外祖母说过,那邪功实在骇人,若是有人去地牢中把它取了出来可如何是好?”

      阿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我努力镇定,冲他挤出个浅浅的笑容。

      “据说地牢三面是天然巨岩,剩下一面则是金钢打造的铜墙铁壁,除非寻到钥匙,否则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行出入。而开锁的钥匙早在当年便被投到了月江之中,地牢的入口更是无人知晓。”

      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我舒心一笑,又猛然想到阿爹绝不会只是想与我说这些陈年旧事,便笑盈盈地问道:“阿爹可还有什么想和女儿说的?”

      阿爹点点头,忽然面现难色,欲言又止了几次,才歉疚地看着我,“秀儿,阿爹今日只想求你答应为父一件事。”

      惶恐地走到阿爹身边,我恭敬地答道:“生为人女,父命岂有不从之理,孩儿自当为阿爹分忧解愁,阿爹有何嘱托,吩咐就是。”

      阿爹又是一叹,缓缓说道:“非华与朝稀你当唤他们一声表兄,无论喜欢与不喜欢,你必须嫁给朝稀。”

      闻言一惊,我故做不明地盯着阿爹,“请父亲大人恕女儿驽钝,您这话的意思女儿不是很懂。”

      “中间曲折说来话长,你回来这么些日子也该听了些碎言碎语,朝稀与你妹妹那事,我虽无凭据,却总觉事出蹊跷,怕是你妹妹欠了人家的,……,偏偏宠儿与朝稀这两个孩子都是倔脾气,你妹妹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地对非华好,你若嫁非华,宠儿说不得便会向宫主夫妇讨个小做,可若如此朝稀又怎会善罢甘休,若是让宠儿嫁朝稀她又不会同意,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你嫁朝稀,她嫁非华。”

      我低垂着头,假装羞涩地言道:“倘若女儿钟情于别人,两位表兄哪个也不嫁,可好?”

      阿爹苦涩地轻笑,转过身去盯着画上的西施姐姐出神,“始祖他老人家仙去时共留下三项遗训,其中两项都与河山帮有关,其一便是不得伤河山帮一条性命,其二则是想方设法与河山帮修好。这事本是无望,如今你却要继承河山帮衣钵,既见得一线曙光,子孙虽然无能却也应竭力完成祖宗遗愿。你回来之前我已与宫主商量妥当,月半宫的圣女之位非你莫属,你钟意谁,谁就是月半宫下任宫主。”

      阿爹转头,见我脸色变了再变,又急忙补充道:“除了成亲这件事要委屈你些,其他的无论你有何要求,为父都会竭尽全力帮你达成。”

      下意识咬紧下唇,一阵疼痛慢慢传来,用手触了下,腥红的血沾在指端。阿爹目光定在我手上,半晌才问道:“朝稀弄的?”

      见我点头,他又说道:“你与朝稀身份特殊,公平起见成亲之后男不可纳妾,女不可收夫。”

      他顿了顿,也不管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是继续说道:“朝稀这孩子本性并不坏,你对他好些,相处的久了自然会看到他的优点。”

      见我始终不语,他又拉起我的手道:“阿爹也是没有办法,宠儿性格刚烈,你总不会忍心因为此事而失去唯一的妹妹吧。”

      我笑了笑,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阿爹偏心,你怕妹妹寻短见,就不怕我也有个三长两短?”

      阿爹在我鼻子上轻刮一下,见我再不似刚才那般愁眉苦脸,便也露出一丝笑容,“你这性子从小就随你娘,没心没肺得很,宠儿却是被我惯坏了。”

      忍住心中酸楚,我没大没小地伸手向他鼻子上捏去,便在此时外面响起阿娘爽朗的大笑,我与阿爹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摆着笑脸快步向饭厅走去。

      这顿晚饭直吃到后半夜方才散去,虽然我与阿爹各有所思却并不影响家人其乐融融地相聚,阿娘今晚兴致极高,饭也没吃几口便抱着那具借来的金丝楠木筝弹唱个没完,余下我们父女三人则围在一起吃酒聊天,每每聊到敏感话题三人全都知机地不再讲下去。

      就寝时宫妃同前次一样定要与我同睡,只是入睡前的话题却从上次对南宫非华绝口不提变成了南宫非华其人其事大普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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