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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月半宫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魔教。

      我出生在月半谷中的月半宫。

      月半宫有很多人,多到小小年纪的我根本无法分清他们那一张张让江湖人心生畏惧的脸。

      月半宫有很多男人,这些或自诩风流或自认倜傥的男人中唯二没有娶得三妻四妾的就是身份尊贵的月半宫宫主和副宫主,而这种行为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子息单薄。

      南宫成,月半宫宫主,大人们说他是绝世美男,宫主夫人自然更不用提,大人们说她是绝代佳人,绝世美男与绝代佳人的组合只得了两子。

      凤孤言,月半宫副宫主,我的父亲是也,大人们说他相貌平庸,我阿娘就更不用提,大人们说她乃母夜叉转世,呃……,阿爹和阿娘这对平凡的组合只得了两女。

      做为月半宫这两位比较另类男人中一位的长女,我深深地觉得自己很孤单,因为副宫主之女这样特殊的身份,我和妹妹从小便只能和宫主家的两位公子一起玩耍,所以每次看到别家小孩兄弟成群姐妹成堆地聚在一处我便艳慕不已。

      此时小小年纪的我总会拉上妹妹,拔腿飞奔回家,至于那两个每次都被故意遗忘的南宫家小祖宗,据我观察,大的总是一脸隐忍,小的则是一脸恼怒,盯着我和妹妹分别做嘴角抽搐状与咬牙切齿状。

      委屈地跑回阿娘身边,我和妹妹各抱着她的一条大腿苦苦哀求她多多给我们生些小弟弟小妹妹。阿娘每次都会豪爽地应允,然后在漫长的期盼与等待中张家的五娃出世了,李家的六娃降生了,而我的弟弟妹妹却依然音信全无。

      终于在某一个黄昏,后知后觉的我看到王家三婆娘捂着大大的肚子怒吼着要生了要生了,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性,月半宫别的人家都有很多年纪与我阿娘差不多的女人,每次她们肚子一点一点挺起来,最后再神奇地瘪回去的时候,他们府上就一定会多出个可人的小娃,可见想要兄弟成群姐妹成堆就必须要有足够多的阿娘,而我家却只一个阿娘,所以从那时起茅塞顿开的我对于兄弟姐妹多不胜数这一梦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同时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根深蒂固地认定若想拥有一个繁盛的家族,男人则必须妻妾成群。

      就这样直到我五岁,妹妹三岁,我们俩的玩伴除了彼此,仍然是南宫家七岁的大公子南宫非华和五岁的小公子南宫朝稀。

      实话来说我并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因为他们不仅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我颐指气使,长得竟然还比我漂亮,而我因为某些原因从小就讨厌比我漂亮的人,特别是比我漂亮的男人,所以每次看到一脸秀气和一脸媚气的两位南宫祖宗时,我唯一的想法就是避而远之,但是迫于长辈们的压力,年纪尚幼的我只能违心地与他们玩做一堆,而且这一玩就玩到了本姑娘五岁芳龄。

      月半谷中有一条幅员非常辽阔的月江,月江弯弯的形状似一弯新生之月,横在中间将月半谷生生分割成两个独立的部分,月半宫历届宫主都居住在大一些形似凸月的南谷,而历届副宫主则都居住在小一些形似残月的北谷。

      五岁生辰那日,我躲开所有人偷偷爬上断崖之顶,断崖下是滔滔月江之水,断崖上是幽幽思过之壁,花白的水流拍打在巨岩上发出令人愉悦的声音,在崖上极目远眺,两抹大红身影沿着奔腾的月江驰骋,想像着长大之后也可以和妹妹一起骑着骏马在江边飞骋,我不免有些心驰神往,但转念想到长大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我又有些失望,靠着思过壁坐下,将身边细小的石子用力抛向江水中,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在断崖顶一直待到晌午,回去时远远看见妹妹与南宫家两位公子玩得很是开心,我打消了加入他们的念头,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刚走出两步却觉得背脊阴森森地发凉,我扭头,那抹悚人的目光一世难忘。

      经过前厅时,里面红彤彤的事物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兴许是小孩子都喜欢艳丽的色彩,根本未经阿爹允许我便闯了进去。

      一番察言观色之后我发觉情形不太对头,阿娘是个直肠子的爽快人,因此脸上罕有的冷漠让我心下一虚,立刻乖巧地扑到她怀里,一双眼睛却好奇地望向那两个红衣之人,见他们也在看我,便露出个憨憨的笑容。

      红衣老妇见了,夸张地惊呼一声,捅了下身边的红衣老汉,异常兴奋地道:“秀儿在冲我们笑呢,就是她吧,宠儿还太小。”

      红衣老汉点点头,对我阿爹说道:“孤言,就让秀儿跟我们走吧。”

      阿爹与阿娘对望一眼,阿娘沉着脸想了半天,最后摸着我发顶,柔声问道:“秀儿,你可愿意和外祖父外祖母去河山帮?”

      目光在两个红衣人之间穿梭,片刻之后我用细嫩的小手指着老妇身上的红衫,眼中露出向往之色。

      “阿娘,秀儿喜欢那红衣。”

      红衣老妇闻了,不停点头,连声应承道:“秀儿,你若愿意随外祖母去河山帮,外祖母便命人给你做好多好多的红衣裳。”

      声音之中充满诱骗,奈何那时我年纪太小竟不识人心之险恶,于是乎低头瞅了眼自己身上一袭素色小袍之后,忙不迭地点头不止。

      “秀儿愿意。”

      老妇一张平凡的脸蛋顿时乐开了花,那老汉也挤出些笑容,阿娘与阿爹各自叹了口气,之后两位老人家生怕爹娘反悔似的,急忙拉了我就走。

      被他们拉到外面,我眼望着毛色上好,乌光铮亮的两匹高头骏马,心里又是一阵喜不自胜,阿爹总是不允我骑马,看来今天倒是可过过干瘾了。

      这样想着我已被红衣老妇扔到了马背之上,就在此时阿娘却又扑了过来,她将我拉进怀里,不舍地抱了半天,最后才问道:“何时将秀儿送回来?”

      红衣老妇无奈地摇了摇头,“待她年满双十,自然会让她回来陪你三年五载。”

      阿娘闻了,难过的表情在脸上闪现,虽然我素来比较没心没肺,但此时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年满双十?我掰着手指头默默算了两遍,终于确定待我年满双十已是十五年之后的事情,难道我这一去竟要十五年之久?,十五年我都不能再见到亲爱的阿爹阿娘和小妹?

      明白过来,原本好好的我哇地一声开始嚎哭不止,四个大人一时之间竟被我的反应惊得愣在原地,我本想反悔,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加上心中惦念那老妇许我的好多好多红衣,正不知如何计较,只见三个小小身影已来到近前。

      南宫非华眉头皱得像阿爹蒸的包子褶,南宫朝稀嘴撇得似阿娘煮的饺子边,妹妹一双似黑葡萄样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地望得我心酸,我垂下头好一番惆怅,一时觉得舍不下爹娘阿妹,一时又欢喜十五年都不用再给那两个碍眼的小子当玩伴,踌躇良久,待我再回神时已在老当益壮的外祖父掩护之下,随着贵为河山帮帮主的外祖母一溜烟地出了月半谷。

      凤溪女,呃,这是我的名字,据说当初阿娘生我时,阿爹偶得诗集一卷,上面好巧不巧地载着一位唤做王维的本朝诗人做的一首名为西施咏的五言短诗,拜读之后阿爹对诗中所述美女西施姐姐十分倾慕,便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想来他定是对我寄予厚望,期盼我长大后可以出落得如西施姐姐那般貌美无双,无奈长到两岁时,阿爹见我这姿色实在太过平庸,失落之后,就又有了家妹凤宫妃,好在家妹还算争气,不似我这般集爹娘外貌上的缺点于一身,如此到了两三岁时隐隐可见她已颇具小美人的风姿。

      在河山帮一住就是十五年,遥想当初我之所以会被外祖母骗来这个除了我、她和舅娘便都是男人的河山帮,很大原因是她那一声秀儿唤得我大喜过望,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阿爹对我容貌上的期望给幼小的我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于是乎,整个河山帮的人都清楚地知道做为河山帮准下任帮主的我有两大忌讳,第一,对于凤溪女这个名字我深恶痛绝,所有人都唤我做凤秀,比较亲近的人则直接叫我的小名,秀儿。第二,我讨厌长得似女人那般精致的男人,十分讨厌,无比讨厌。

      摸着良心说我还是非常庆幸外祖母把我骗来河山帮做她的接班人,河山帮二百多教众个个都是铁铮铮的男儿郎,便是外祖母暗暗为我定下的大夫君连城虽然貌美,却也是英气逼人的那种,全不似记忆里月半宫那两个女里女气的南宫公子,至于大舅舅家的表兄表弟更是身材魁梧,面相俊朗,外祖母常常说待我正式接任河山帮帮主之后便可将他们全部收做小夫君。

      想到南宫家两位公子,我又不禁想起了三岁时发生的一件耸人听闻的事件,记得那时妹妹刚出生不久,为表重视,宫主夫人亲自带着她那一双龙儿从南谷来到北谷给我阿娘道贺,两人攀谈良久,最后也未征得我和我刚出生的小妹,以及宫主两位太子的同意,私下商定待我们长大之后欲把我们四个凑成堆,我憎恨自己竟有如此好的记性,每每忆及此事便有种扼腕的冲动,后来我悄悄将此事告诉了连城,连城一脸不屑,丢下两个字就走。

      夫道?

      那时我不懂他所谓的夫道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后来的后来,也就是在我十八岁那年,偶然撞见与外祖母冷战的外祖父捧着一本残破的古书泪流满面地蹲在墙角研习,瞥见封皮上“夫道”两个醒目的大字,某些沉睡多年的记忆瞬间被唤起,奈着性子等他看完,我偷偷借了此书一阅,之后,我终于全面地理解了连城所谓的夫道究竟是何物,于是我想如果南宫家某个不幸的公子真的因为当年两个女人的突发奇想而沦落为我的小夫君之一,他若老实些倒也罢了,否则,夫道侍候。

      回想我在河山帮的生活简直可以用如鱼得水四个字来形容,这十五年日子过得实在惬意,开始几年似野孩子一样成天与连城和两个表兄一个表弟疯玩在一起,待我十岁之时,外祖母一句男女有别,硬生生剥夺了我做为一个天真孩童的诸多乐趣,比如再也不能和他们一起在水中嬉闹,比如最酷热的炎夏不能同他们一样脱得只剩一条亵裤并排站在山顶吹凉风,至于骑竹马、坐花轿之类的游戏更是绝迹于我的人生。

      做为补偿,外祖母开始教我栽花种草,用药施毒,允我将帮中所藏医书全部阅读,沉浸在此道中长达五年之久,后知后觉的我才猛然发现,曾经的玩伴,喜欢的游戏已经翩然离我远去,明明是补偿为何反而失去了那么多?一番认真的思考之后我认定这就是通常所谓的得不偿失,于是我嘶声呐喊,强烈抗议,最后换来的是外祖母端起帮主的架子,勒令帮众在三日之内献上十件天下间最最华美的红衣。

      对于栽花种草,用药施毒我本就喜欢,外祖母又如此有诚意,我自然不会再追究她哄骗我之事,但对着柜子里那一件件根本未曾上过身的红衣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对红衣这样偏执?

      河山帮是毒教,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毒教,因此这十件红衣只用一日时间便呈在了我的眼皮子底下。

      拿起一件华丽宫装细细端详,一人在我耳边悄声道:“这件是当今圣上独宠的玉环贵妃最珍爱的红衣,……。

      再拿起一件,又一人道:“这件据传是三国时期美女貂蝉最喜爱的红衣,……。

      “这件听闻是西汉朝才女王昭君最挚爱的红衣,……。”

      “这件据可靠消息称是春秋年代天上下凡至越国的神女西施最心爱的红衣,……。”

      捧着不知是否真的是西施姐姐曾经穿过的红衣,想着凤溪女这让人抓狂的名字,我一下子变得惆怅起来,惆怅之余我将这十件红衣悉数收入柜子里,随手抓起刚刚看了一页名曰“男女体构”的书籍研读起来。

      十五岁的我用了半年时间才将这本书看懂看透,这是我学医之路上用时耗神排在第二位的一本书,排在第一位的是一本让我至今不知所云,每每想起都会有种云里雾里摸不着边际的感觉,叫做“房中秘术”的东西。

      为了全面且深刻地掌握“男女体构”中记载的知识,我积极发扬了医者之鼻祖神农氏先生亲身实践的精神,于数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虚心观看了各个年龄段男子入浴前的景象,这一门很难掌握的知识终于被攻克。后来碰到医学之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时,我本想继续发扬实践精神,但书中扉页之上“未婚男女切勿试仿”八个大字,实在让求知心切的我恨得牙根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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