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灰 Elapsed》公子离忧

11、中庭

　　当万神广场上的人消失无踪的时候，Thor发现自己并没有被转换到另一个地方去。这意味着这里就是终点，还是下一个场景仍在这里？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突然冒出来，于是决定自己行动。

　　从万神广场顺着阶梯可以到达金宫正前方的武神殿，殿旁每侧各六个巨大的武神像，重铠执斧，居高临下。武神殿中心分出的两条路，一条直通往金宫的正殿，一条通往地下宫殿。Thor看见正殿高大的门柱旁有守卫把守着，知道这个时候殿里有人。Thor正迟疑着究竟要不要进殿，却看见有人从宫殿里出来，对守卫耳语了几句，于是守卫都退下了。

　　没有其他人从宫殿中出来。Thor登上了入殿的殿阶，看见偌大的空旷的宫殿，昏黄的摇晃的火焰，还有被火焰的光投射到墙壁上的单薄黑影。

　　他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里是他被放逐时的Asgard。而他对面就是Loki，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一只手扶着永恒之枪，另一只手放在王座的扶手上，缓慢地敲着手指，指尖碰在黄金的座椅上不断发出轻微的声响。

　　Thor从前只见过Odin坐在那个位置上，以威严与智慧的目光俯视全殿，母亲站在他的身边，时不时看着父亲微笑。那时候的宫殿是金色的，仿佛被和平、光明与幸福充满了，看不到一丝空洞的地方。而现在，这里黯淡、孤独、封闭、冷漠，就像Loki苍白的表情。

　　Thor一步一步地走过宫殿，登上王座前的阶梯，走近了王座。他知道自己触碰不到Loki。Loki正在出神，绿色的眼睛仿佛起了雾的绿玻璃，没有焦距，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金座。然后他扯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原本敲击的手抬起，打了个响指。

　　突然响起的声音。“在我所来自的那个世界，魔法与科学实际上是同一件事情。”

　　Thor愣住了。那是他的声音。他回头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女人带着眼泪的笑脸。那是Jane Foster。

　　***

　　“你在画什么？”Jane有些好奇地问。

　　“我的父亲是这样对我解释的。你们的世界是九大国度之一，整个宇宙由世界之树连接在一起……”

　　正身处地球上的Thor开始耐心地解释什么是九大国度，什么是世界之树。原本非常难过的女人时不时因为某些话而笑出声来，在Thor低头写写画画的时候，她偏着头凝视Thor，映着火光，还含着泪的褐色眼睛闪闪发亮。

　　Loki面无表情地看着地球上正在进行的场景，右手手指微微擦着鼻梁。地球上的火光甚至比金宫里光线的还亮。

　　当Jane睡着以后，Thor还醒着。他仰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他在星空中寻找着Asgard，但是在Loki眼前，他就像是在扫视着整个金宫。

　　突然间，Loki咬紧了牙齿，有些僵硬地坐直了身体，王座上开始发出结冰的嘎吱声。Loki撑着永恒之枪站起身来，挥去眼前的场景，闭上了眼睛。他的皮肤开始发硬，渐渐地漫上了灰蓝色。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虹膜已经变成了红色。

　　他低咒了一声，以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匆匆地从宫殿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送来四大桶滚水。等到四只庞大的浴桶送到后，整个房间里水雾弥漫。Loki关上门，脱下了斗篷。

　　这时他的样子几乎全然是一个Jotunn了。

　　Loki的手碰到第一桶水的时候，原本升腾热气的水以闪电的速度全数结成了冰，但与此同时，他皮肤上的蓝色也褪去了一点。Loki将手伸向第二桶水，它以缓慢的速度渐渐结冰，却并没有全部冻上，此时Loki的皮肤的颜色变成了淡蓝。

　　到了第三桶水，Loki开始脱衣服，一层层的护甲与衣物落下，修长结实的身体裸露了出来。他一手撑着边缘翻进浴桶，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里。激荡不已的水面渐渐平静了下来，蒸汽缓慢地散去，然后由浴桶边缘往中心的水面结了一层薄冰。这时Loki在水底敲碎了水面的那层冰，仰面浮起身来，抬起头时脖颈在碎冰与水的微微碰撞中划出一道线，湿透的黑发带起了水珠。他的眼睛变回了绿色，皮肤也带上苍白。

　　当Loki终于用到最后那桶水时，他将全身浸在水里，满意地叹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桶沿，抬起双臂扶住桶边，闭上了眼睛，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打盹的餍足黑猫。

　　过了一会儿，他懒懒地将一只手臂缩回了水里。

　　***

　　Thor在想他身处Midgard时，Loki究竟看见了多少事情。虽然Thor认为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却总有些不明所以的心虚，简直像一个将家庭弃之不顾游荡在外的丈夫，而金宫中所有的空旷与孤独都是他的责任，因为他没有在Loki身边。这想法实在古怪得可以，但Thor还是觉得内疚。他伸出手去握Loki扶着永恒之枪的手——虽然握到的只不过是空气而已，Thor却认真得仿佛真的触碰到了Loki冰冷的手；虽然知道面对的只不过是个影子，Thor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灯火似乎没有那么昏黄了，洒在Loki的身上仿佛金色的沙子，令Loki连侧脸的轮廓都闪着微光。

　　Thor还发觉Jane Foster每一次笑起来时，面无表情的Loki似乎都会微微眯细了眼睛，他有些模糊地想着那会不会是嫉妒？因为她在笑？或者因为他在逗她笑？这点模糊的想法只不过是一闪而过。而随后Loki身体上的变化吓了Thor一跳，他从来不知道Loki经历过这些，更不知道Loki究竟经历过多少次类似过程才能将所有的水利用得这样恰到好处。

　　[河蟹爬过]

　　Thor仿佛被闪电打中了，然后听到了鸣雷的声音。他的脑中开始闪现画面，从最近的到最远的，再从最远的到最近的。最后浮现在眼前的是Loki孤零零地坐在王座上看向人间，静默着，始终没有说出任何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