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故人相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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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窑洞外的杨过竟和众人中武功最高也最阴毒的美貌道姑纠缠了起来。杨康看得心急，催动内力想要靠蛮力冲破穴道，可那点穴之人武功之高却远远在他预料之外，即使以命相搏依然不能动弹分毫。
而眼前，道姑已经抓住杨过正欲发力。
惶恐中他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微弱嘶哑的呼声。
这声音并没有为人所注意，因为此刻空中雕戾声急急而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远处飞回的双雕所吸引，那道姑也一挥左袖，像是决定不再理会纠缠他的杨过。
杨康刚刚松一口气，就听见急速的破空声自身后而来，擦过他身体击中了道姑方才扔出去的什么东西。不必看身后人所发出的是何等样的暗器，杨康立刻明白了点穴之人的身份，他曾在太湖归云庄上受过一模一样的一击，这门高深的功夫，当世唯有一人精通——东邪黄药师。
他闭上眼，片刻间心灰意冷。
因为这人也是他诸多仇人中的一个，要不是当年郭靖的刻意回护，他早就死在归云庄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黄药师像是厌弃了他似的，足下一点，追着丢开杨过拎起一个小女孩儿离开的道姑走了。
杨康顾不上黄药师去了哪里，他只看见杨过从地上爬起身，在窑洞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困惑似地向那一地的老老小小问话。杨康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去了哪里，可他也知道杨过年少，好胜心又强，难保不会为了争口气搅进这难事里去。
果然杨过几句就和那郭靖的女儿吵起嘴，逞强道：“我瞧瞧去。”
言罢就不管不顾顺着那道姑去时的方向追了出去。到了这时，杨康算是当真无可奈何起来。
另一边杨过追赶不上道姑的身影，又看见地下明晃晃地撒着十几枚银针，针身镂刻花纹、极为精致就捡起一枚拨弄地上虫蚁，浑不知这是方才那道姑赤练仙子李莫愁最为阴毒的兵器——冰魄银针。等虫蚁死了一地，他方才发觉拿过银针的手掌漆黑麻木感一直伸到上臂去。杨过幼时曾被毒蛇咬过，险些送命，当时被咬处福晋就是这般麻木不仁，心里知道凶险万分，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忽听背后一人说道：“小娃娃，知道厉害了罢？”这声音铿锵刺耳，似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杨过急忙转身，不觉吃了一惊，只见一人用头支在地上，双脚并拢，撑向天空。他退开几步，叫道：“你……你是谁？”
那人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忽地拔起，一跃三尺，落在杨过的面前，说道：“我…我是谁？我知道我是谁就好啦。”杨过更是惊骇，发足狂奔。只听得身後笃、笃、笃的一声声响亮，回头一望，不禁吓得魂不附体，原来那人以手为足，双手各持一块石头，倒转身子而行，竟是快速无比，离自己背後已不过数尺。
他加快脚步，拚命急奔，忽听呼的一声响，那人从他头顶跃过，落在他身前。杨过不禁出声叫道：“爹爹救我！”转身便逃，可是不论他奔向何处，那怪人总是呼的一声跃起，落在他身前。他枉有双脚，却赛不过一个以手行走之人。他转了几个方向，那怪人越逼近，当下伸手发掌，想去推他，那知手臂麻木，早已不听使唤，只急得他大汗淋漓，不知如何是好，双腿一软，坐倒在地。
那怪人问他：“你方才叫我什么？”杨过被他骇得出不了声，那怪人就又逼近一步：“你叫我爹爹？你认识我？”尽管命悬一线，杨过还是忍不住争辨道：“不是叫你！”那怪人却似没听见，裂嘴一笑：“你可知道你越是东奔西跑，身上的毒越是发作得快。”杨过福至心灵，双膝跪倒，叫道：“求老公公救我性命。”那怪人摇头道：“难救，难救！”杨过道：“你本事这么大，定能救我。”这一句奉承之言，却教那怪人听得甚是高兴，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本事大？”杨过听他语气温和，似有转机，忙道：“你倒转了身子还跑得这么快，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他随口捧上一句，岂知“天下再没第二个及得上你”这话，正好打中了那怪人的窝。他哈哈大笑，声震林梢，叫道：“倒过身来，让我瞧瞧。”
杨过心想不错，自己直立而他倒竖，确是瞧不清楚，他即不愿顺立，只有自己倒竖了，当下倒转身子，将头顶在地下，右手尚有知觉，牢牢的在旁撑住。那怪人向他细看了几眼，皱眉沉吟。
杨过此时身子倒转，也看清楚了怪人的面貌，但见他高鼻深目，满脸雪白短须，根根似铁，又听他喃喃自语，说著叽哩咕噜的怪话，极是难听。杨过怕他不肯相救，那自己只怕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便禁不住出声求道：“好公公，你救救我。”那怪人见他眉目清秀，看来倒也欢喜，又想起他方才叫出的那声爹爹，道：“好，救你不难，但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杨过道：“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公公，你要我答应什么事？”怪人道：“我要你答应的事，你必得做到。”杨过最是精明，心下迟疑：“难道叫我扮狗吃屎也得听？”
怪人见他犹豫，怒道：“好，你死你的罢！”说著双手一缩一挺，身子飞起，向旁跃开数尺。杨过怕他远去，忙要追去求恳，可是不能学他这般用手走路，当下翻身站起，追上几步，叫道：“公公，我答应啦，你不论说甚麽，我都听你的。”怪人转过身来，说道：“好，你罚个重誓来。”杨过此时左臂麻木已延至肩头，心中越来越是害怕，只得发誓：“公公若是救了我性命，去了我身上恶毒，你要我答应的事，我必定做到，要是做不到，让恶毒重行回到我身上。”心想：“以后我永远不再碰到银针，恶毒如何回到身上？但不知我发这样一个誓，这怪人肯不肯算数？”
斜眼瞧他时，却见他脸有喜色，显得极是满意，杨过心里暗喜：“老家伙信了我啦。”怪人点点头，忽地翻过身子，捏住杨过手臂推拿几下，说道：“好，好，你是个好娃娃。”杨过只觉经他一捏，手臂上麻木之感立时减轻，叫道：“公公，你再给我捏啊！”怪人皱眉道：“你别叫我公公，要叫爹爹！”杨过一听，立刻慌了：“我有爹爹，你不是我爹爹！”怪人喝道：“我说的第一件事你就做不到，要你这儿子何用？”
杨过处事向来灵活，绝不肯让自己吃亏，可他见这怪人举止怪异疯疯癫癫，又想起此时不知去了何处的杨康，老大不愿意认他为义父。那怪人喝道：“你不肯叫我爹爹，好罢，别人叫我爹爹，我还不肯答应呢。”他口中忽然发出一连串古怪声音，似是念咒，发足便行。杨过一急，想到自己这一死就再也见不到爹爹了，便也顾不上好看不好看，急叫：“爸爸，爸爸，你到哪里去？”
怪人哈哈大笑，并未在意称呼上的小小差别，说道：“乖儿子，来，我教你除去身上毒气的法儿。”杨过走近身，怪人传了口诀和行功之法，说此法是倒运气息，须得头下脚上，气血逆行，毒气就会从进入身子之处回出。只是他新学乍练，每日只能逼出少许，须得一月以上，方能驱尽毒气。
杨过天性极为聪明，一点便透，入耳即记，当下依法施为，果然麻木略减。他过了一阵气，双手手指尖流出几滴黑汁。怪人喜道：“好啦！今天不用再练，明日我再教你新的法儿。咱们走罢。”杨过一愕，道：“哪里去？”怪人道：“你是我儿，爸爸去哪里，儿子自然跟著去哪里。”
杨过心里正想着如何才能婉拒了他回头去找爹爹，就听见空中忽然几声雕唳，两头大雕在半空飞掠而过。那怪人向双雕呆望，以手击额，皱眉苦苦思索，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登时脸色大变，叫道：“我不要见他们，不要见他们。”说著一步跨了出去。这一步迈得好大，待得第二步跨出，人已在丈许之外，连跨得十来步，身子早在桑树林後没了。
杨过未来得及出声叫喊，便觉脑后一阵疾风掠过，却是那对大雕从身后扑过，向前飞落，柳树林后转出一人，双雕分别停在他两侧肩头。
这人正是郭靖。他这趟和黄蓉来此本是为了寻他义弟杨康，临出岛前，黄蓉特意嘱咐他须称这趟出来是为寻黄药师，而不是他的康弟。郭靖大惑不解，黄蓉道：“你那康弟仇家甚多，若是让人知道他还活着，你以为还能见得了他吗？”郭靖一听，只觉得黄蓉思虑周全，全不知黄蓉恨不得郭靖找不到杨康，此举只是为了她自己行动方便罢了。
依照黄蓉的计划，是打算先一步找到杨康，想法子支开靖哥哥让他二人万不要见面，却未曾想在这嘉兴竟真寻到了黄药师的消息。
黄蓉一时高兴，要去找爹爹，郭靖那边却得了消息，坚持要找康弟。黄蓉知道郭靖所得的消息不过是自己放出来的假消息，便答应分头行事。可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寻父亲反而找到了杨康，郭靖却是机缘巧合见到了杨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故人相逢（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