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父子相认（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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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铺学徒不解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这两人一个十二三、一个二十出头，在他眼里怎么看也不像父子，但他不过是个学徒，也管不了这么多。他自然知道现在这场面自己在这儿有些碍眼，于是就放下手里的汤药碗退了出去。
杨康从桌子上拿起药，端到杨过面前。
要依杨过平日的个性，这碗药是决计不肯乖乖吃下，现在眼前捧着药的却是他刚刚认来的爹爹，即使有千般不愿，也要咬紧牙关、生咽下去。杨过虽然早熟，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又没在杨康面前设防，心里的思量还有对着乌黑药汤的那点踌躇都明明白白映在了脸上。
杨康看他捧着药碗，苦着脸咕咕噜噜喝下，不禁觉得好笑，杨过真像他，他像这么大年纪时也最怕吃药，每次生了什么病，几乎都要阖府上下求爷爷告奶奶地求着他吃，最后也总是看着母亲关切心疼的眼神才肯喝下去，一喝完完颜洪烈就会立刻塞几个蜜饯填进他嘴里，生怕苦着他。
可惜这时候他找不来蜜饯给自己的儿子。
杨康有些黯然。
杨过放下药碗，鼻子眉毛皱成一团，饶是如此，也立刻发现了杨康的不痛快。他拉过杨康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爹爹，你怎么了，是过儿惹你不高兴了？”
杨康冲他笑了笑，摸摸他头顶，“不是你，爹爹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他想想，又说道：“这么多年，你和你母亲受苦了。”
杨过本想安慰他自己过得并不苦，可脑海里都是穆念慈的愁容，以及她去世后一个人的日子。那句安慰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低下头，两只手一起握住杨康的手掌。
杨康看他脸上伤心，心中也是一阵绞痛。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你母亲……是怎么，怎么走的”
杨过也不抬头看他，嚅喏着声音答道：“两年前，村上起了瘟疫，妈妈说要带我去一个叫桃花岛的地方，可是没到嘉兴她就生了一场大病……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哪里是桃花岛，就在嘉兴停下，把她的骨灰葬在铁枪庙里。”
“这些年，你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
杨过似乎被吓了一跳，抬头瞅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开口时却是咄咄逼人的问话：“你这些年又在哪里？”
杨康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还没思量周全，杨过就又问道：“妈妈说你死了，若她不是骗我，你如何会在这里？若她真是骗我，又为什么要将没死的人说成死了？刚才在坟上那叫花儿为什么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你可是个大大的坏人，让我娘亲恨不得你已经死了？”
杨康在这两年中无数次被人骂过奸邪之人、佞幸之徒，却从未有哪句辱骂能像杨过这句般似一把利刃插在他心口。
他瞪大眼睛，张着嘴巴也说不出话，杨过就那么望着他，攥着他手掌的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杨康道：“这些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他看着眼前聪慧早熟的少年，索性和盘托出：“十三年前，你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有个仇家找上门来，我以为我受了对方一掌必死无疑，却没料到醒来后眼前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你。”
杨过吃了一惊，可他很快定下神继续听。
杨康见他不觉吃惊，也不追问，就接着道：“至于我……我的确不是个好人，我当年做了许多错事，连累了你母亲，将来，或许还会连累你。”
“我不在乎！”杨过抓紧父亲的手，“我叫杨过，字改之，娘亲说，就是取了过而改之的意思，更何况……”杨过羞愧的低下头，“我也不是个好人，这两年，我讨过饭，也摸过别人的钱袋子……”
杨康听他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意识到他方才发难不过是因为自己问到了他的痛处，杨过羞愧于自己做过的事情，才会用生气遮掩，他心下更是一片酸涩。
“你叫杨过？”杨康强作笑颜，岔开话。
“恩，娘亲说这名字是那桃花岛上的郭伯伯给我起的。她还说，桃花岛十分美丽，可称人间仙境，我到了那儿就再不用过苦日子了。爹爹，你知道桃花岛在哪儿吗？”
杨康点点头，道：“桃花岛虽然好，但有爹爹照顾你也绝不会再让你过苦日子。”
杨过觉察出他的不悦，就也点点头，朝杨康撒娇道：“有爹爹在，那桃花岛有什么好稀罕的！”
杨康听了高兴，也暗暗打定主意，自己仇家甚多，以后还是要多隐藏身份，不可连累了杨过。至于桃花岛，他是真的不想再见郭靖，前尘往事，就当浮梦一场，全忘了吧。
杨过喝了药，有些发困，但又不肯松开杨康的手，生怕一丢手，他就不见了。杨康无可奈何，只能和他一起并排躺在窄小的木床上，任由少年抱着自己的手臂。
药铺的郎中学徒也没叫他们，想是在铺面上忙忘了，两人都受了些伤，又经历了大喜大悲，此时都是极为疲倦，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杨过又喝了几次药，胸口热辣辣的疼总算是压下了一点。于是这天早晨，杨过喝了最后一服药，杨康将身上剩下的银钱都交给了花白须发的郎中，两人清清静静地上了路。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两人这趟是去嘉兴。杨过这次回牛家村不过是祭拜爷爷奶奶和“已经过世”的父亲，他平时的落脚处还是在嘉兴郊外的破窑洞里，那里离铁枪庙近，方便杨过拜祭母亲。
除了杨康身上的，杨过还略有些盘缠，杨康不忍心看他为钱财发愁，一到大些的市镇就将身上所剩的最后一块玉佩当了，换了不少银钱，两人一路到了嘉兴都没花完，就又斟酌着给破窑洞里添了几样东西。
杨康虽然说要照顾杨过，但毕竟市井生活过得太少，于人情事理也有诸多不通，反而还要靠杨过来护着他，杨康自觉有些尴尬，杨过却是甘之如饴。
倒是一次杨康出手教训了几个混混的功夫让杨过羡慕不已，缠着他要学武功。穆念慈在时教过他一些，只是他年纪尚幼，也不曾学多少，杨康自觉功夫拙略，九阴白骨爪不过学了皮毛，想来想去也只能从杨家枪教起。
就在二人过着父慈子孝的安稳日子同时，千里之外的桃花岛上，黄蓉收到了副帮主鲁有脚稍来的信儿，丐帮中有一个五袋弟子为人所害，死前一直叫着杨康杨康，身上的伤也确系九阴白骨爪无误。
杨康……竟是回来了？！
黄蓉一惊，自己为何会说“回来”？杨康不是早在十三年前就死在了欧阳峰手中，有坟茔和穆念慈亲述为证。
她越想越觉得不安，靖哥哥要是知道了……
她想起郭靖在时对杨康的种种偏心，正要嘱咐鲁有脚，紧闭的房门一下子被人推开，郭靖就站在门口，又惊又喜地看着屋里二人：“康弟……康弟他竟还活着？”
黄蓉脸色一黯，却也明白，这消息再也隐瞒不住，郭靖是必定要去牛家村找他的康弟的，她只好露出笑容，朝郭靖道：“是啊，靖哥哥，我正要差人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父子相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