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倾情而爱》锦紫苏

9、九 不安

　　九
　　想到那天自己对叶舒城的态度，栾芸心中的负罪感，在胸口混乱地纠缠，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几次想打电话去道歉，临到手指已经按上拨出键的时候，又失了勇气。
　　几次三番地挣扎过后，眼一闭拨了出去，嘟嘟声响了很久，每响一声对栾芸来说都是煎熬。心里隐隐期盼他快点接起，又害怕被接起，矛盾不已。

　　“嘟……嘟……嘟……”声音从话筒中清晰地传来，并没有人接起。栾芸焦躁不安地握着话筒，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画着自己都不认识的字。
　　时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她几乎耗尽所有的勇气，正想挂断，那端却传来冷峻而清晰的男声：“喂。”

　　乍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里咯噔一下，喏喏地说，“是我……”
　　那端沉默了片刻，“嗯，有事吗？”
　　“那天的事……是我错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脑子里想了好久的台词，在听到他冷漠的声音后，全都不翼而飞，只好结结巴巴地搬出那三个字来。
　　“嗯。”只有冷淡的一个字。

　　她急急地说：“郑雅雯已经承认了，是她在说谎骗我。”
　　“嗯。”还是只有一个字。
　　“……误解了你，我很抱歉……”栾芸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这样冷漠的反应，几乎要叫她说不下去，只剩下最最苍白无力的“抱歉”二字。

　　那端终于改变了语句形式，却是更叫她难受的四个字，“还有事吗？”
　　她心里一阵气堵，“没……”
　　“那就这样。”接着，啪一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她呆呆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久久回不过身来。

　　他这样，算是原谅她了还是没原谅呢？她和叶舒城的关系，原本就是不冷不热的，自从关系改善后，虽然说不上多亲近，倒也客气。
　　他电话里的反应，更是叫她满心气闷，觉得自己像是欠着他什么似的。是她自己蠢、笨，轻信了郑雅雯的挑拨，她宁愿被他骂几句，也好过他现在这样冷漠疏离的态度对她。
　　看样子，这次他是真的气急了她了，估计两人的关系，又要降低到冰点以下了吧。

　　“叶总……”站在一旁的周秘书忐忑地看着坐在宽大皮椅上的老板。
　　他从挂断电话开始，就一直抓着电话沉思。
　　老板最近心情很不好，整个天城集团上下都笼罩在一团超低气压冷空气中。上至副总、下至扫地的阿姨，在公司里都战战兢兢、安守本分，丝毫不敢马虎大意，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触动警报，惹火烧身。

　　大家每次上到顶楼来汇报工作，都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走进老板办公室之前一定会先向她打听一下，老板今天的危险指数、攻击指数，也好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周秘书小心翼翼地静立一旁，不敢开口打断老板的沉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接完这个电话之后，老板那冷了许多天的脸孔，好像稍稍有点解冻的迹象，虽然说仍旧是面无表情，但是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是软化了些许，也有了些温度，不再冰冷得吓人。

　　她万分好奇打电话来的人的身份，居然有这么神奇的魔力，能够在几句话之间，就融化了这坚硬的冰山。
　　难道说是徐小姐？她兀自猜测，随即又摇头推翻自己的想法。

　　不应该啊？因为老板极差无比的心情，徐小姐已经好多天没敢在公司露面了，只是每天打电话偷偷向她打探情况而已。
　　那又会是谁呢？
　　周秘书心中疑惑不已，将有可能的人暗自揣测了个遍。

　　“这些先放在这里。”叶舒城低缓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周秘书的胡思乱想。
　　他没有理会她的开小差，只是简单吩咐道：“你先出去，一个小时以后进来拿。”
　　“啊？是！”周秘书连忙应声，快速退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通知大家，警报解除了？
　　估计今天晚上很多人迫不及待要开庆祝会了。

　　道路两旁的树叶由苍翠欲滴的浅绿色变为了深沉浓郁的墨绿色，迎春花早就卸去一身黄衣，退到了河边不起眼的角落，为粉嫩娇艳的荷花让出了盛放的舞台。
　　当褪去一身春装换上夏裙的时候，栾芸发现，自己这次的预感很灵验，叶舒城真的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再出现过。D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居然就奇迹般地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当然，如果报章杂志的消息不算的话。
　　这半年里，发生了许多转变，也让栾芸没有太多心思去关心叶舒城的事情。

　　首先，赵彦伟毕业了，顺利进入D市知名企业瑞通集团工作，成了名副其实的都市精英小白领。

　　其次，在赵彦伟工作三个月后，参与了公司一个比较大的项目，表现优异，获得了领导们的肯定，奖金翻番。赵彦伟非常地兴奋，觉得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当下决定带栾芸回家去见见自己的父母。

　　那天，栾芸十分紧张，心跳如擂鼓，在临进门的时候，手心已经湿得能掐出水来。
　　赵彦伟的家境小康，在这座城市就是普通人家，他的父母都是工薪阶层，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他和他的父亲很相像，这个像，不仅仅只的是外形上的，更有性格上的。同样温润有礼的南方男子，做任何事情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见到栾芸没有太热情，只是温和地笑着点头打招呼。

　　反之，赵彦伟的母亲倒是一个硬派的中年妇女，看起来性格很要强的样子。开始对栾芸很是热情，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一副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栾芸正待稍稍松口气，没想到情形又急转而下。

　　当赵彦伟的妈妈听说栾芸家里只有一个身为中学老师的老实父亲以后，态度稍稍有些冷淡了下来。
　　吃饭途中，赵彦伟几次三番给栾芸夹菜，更是叫赵母的脸色愈发难看，之后便对栾芸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栾芸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赵母对她的态度前后差距如此之大。

　　离开赵家后，两人手牵手走在夜晚的江边，她十分忐忑地说出了心中的疑虑，赵彦伟也只是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你别担心了，我爸妈都是很好的人，你这么乖，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望着江中水波粼粼，她的心也如这江水起起伏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完全放下来。也想着毕竟来日方长，她只要尽力讨好就是了。

　　之后的日子算是风平浪静，已经升上大四的栾芸，一如既往快乐地过她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
　　只是最近赵彦伟的态度有些怪异，因为他的工作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两人不要说约会了，连见面的次数都很少，每次打电话也总是匆匆问候几句就挂断。

　　尤其这一次，他居然忘记了她的生日，这是两人交往几年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那天她一直等着他的电话，原本以为他是要给她惊喜的，可是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他打来，终于沉不住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面对着电话里一个劲道歉的他，她的心中虽然有小小的失落，但是也能理解，他刚刚毕业进入社会，一心想要在事业上作出一番成绩来，她的心里当然支持。

　　可是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每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若以往那样的开朗清楚，总是含糊不清闪烁其词。
　　有时候明明已经很晚了，她还能听见他的身边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他总是解释说那是电视的声音，语气中却有丝丝的慌乱。

　　栾芸不愿意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她知道自己应该绝对地信任他，赵彦伟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他不可能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这天，两人好不容易约在学校见了面。
　　坐在河边的长椅上，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上透着浓浓的疲倦，栾芸煞是心疼。
　　她抬起手腕摸摸他的脸，“最近是不是真的很累？”

　　赵彦伟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声音有些沙哑，“芸芸，对不起，最近忽略你了，连你的生日也忘记了。”

　　“傻瓜。”她抿唇一笑，“我知道你工作忙啊，我能理解的，只是担心你累坏了。”
　　“芸芸。”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丝的痛楚和慌乱，又立刻掩盖下去，激动地一把抱住她，“芸芸，对不起。”

　　她终于看出他的不对劲，想要推开他问个明白，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只好任由他抱着，柔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欲言又止。
　　她心中隐隐浮现不安，手里仍然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说吧，到底怎么了？”

　　赵彦伟终于深吸口气，松开了她，他颓然地瘫坐在长椅上，抖着手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
　　栾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她知道赵彦伟从来不沾烟酒的，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什么样的烦恼，让他要用香烟来排解？

　　她掩盖住惊异的情绪，轻轻捏住他微颤的手，柔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低头沉思良久，终于开了口：“我……公司上次安排我们组做的项目，出了问题。”

　　“就是之前庆功的那个项目吗？”她不解地问，不是已经顺利结束了吗？怎么还会出现问题？
　　“嗯……新产品的设计图外泄了，上个礼拜居然在天城的新品发布会上出现了，原本我们公司在下一季度就要推出的，现在全完了！”

　　栾芸睁大眼睛，下意识地拔高了音量，“你是说？天城那天派人窃取了设计图？”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公司已经报了警，我们组每个人都有嫌疑。”他顿了顿，又说：“他们怀疑是我做的。”

　　“怎么可能！”她尖叫一声，“这个项目你又不是主要负责人，凭什么怀疑你！”
　　他缓缓摇头，“产品设计图完成的第二天，设计部门的系统出现了问题，我们部长叫我去检修，我排除故障后就走了，根本没有动过系统里的设计图！”

　　他握了握拳，继续说道：“可是设计部的人一口咬定，我是最后一个单独接触设计图的人，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
　　“怎么可以这样！”栾芸也慌了神，“这……这可怎么办？”

　　赵彦伟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看造化吧，警方已经介入了，如果公司执意要控告我，而我又拿不出有利的证据的话，可能会去坐牢。”
　　“坐牢？！”没有想到事情严重到如此地步，栾芸的手也开始微微发抖，“不行，不能让你这么被冤枉！不能坐牢！一定要想办法。”

　　他无奈地摇摇头，眼眶微红，“想不出办法的，天城那边新品已经推出了，根本不可能挽回了。”
　　“我不怕坐牢，我只是……”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对不起……”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紧紧抱住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抽泣不止。

　　赵彦伟的事情不停地在栾芸的脑子里打转，她的心中焦急不已，又极度恼恨自己没有能力帮他。
　　思前想后，有本事解决这件事情的，她也只能想到一个人了。
　　叶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