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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使团入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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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我说完,文彦博出声打断了我的话:“没有……没有,我知道上天不会这么对我的,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一定会等到你的。”
看着文彦博离去的背影,我心中微沉,刚一转身,却见张龙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见我看向他,便立时迎了上来,微一愣,就要给我揖礼,我拉着他的手肘,冷声说道:“这公主的身份是你给我找来的,你也没问过我要还是不要,如今倒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若非我心里早把你认作自己的兄长,这笔帐我倒是要好好与算一算的。”
张龙一愣,眼眸微垂,长长的睫毛覆下,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我望着他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突地又笑了出来:“当初我若一直跟在你身边,没有离开过,只怕早已迷恋上你的美貌,不能自拔,如今就算作了什么公主,拼死拼活要嫁的人定然是你!”
张龙闻言吓得不轻,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抬眸看向我,见到我眼中的戏谑,知道我故意这么说,是为了消除他心中那点愧疚,微一沉吟,却有些恍惚的低声说道:“当年……我每每看到你,心中总是难消恨意,因为看到你,我总是想起我父亲为了护你周全,抛下我与母亲,以致我母亲惨死,而我也从小受训去杀人……”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惊,第一次知道原来因为我,张龙一家的境遇竟有如此的突变,也难怪他刚答应张叔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带我离开的时候,眼中时常流露出的凶狠与狂暴的戾气,难怪他当初与我相处的那段时间内,总是有意无意的与我保持着距离,如今看来,估计是当时的他怕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一剑将我杀了泄恨吧。
可笑,当时的我,竟完全不自知,还没心没肺的整天跟着他四处游荡,后来见他受伤,居然还想都没想就冲上前去救他一命,如果早知道他心中对我的恨意,只怕是躲他还来不及吧。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我奋不顾身地曾救他一命,他又岂会如此轻易的放下对我的怨恨,几次三番的相助于我,如今更是亲手将我扶上这公主之位。思来想去,自己去他这间的怨恨情仇,只怕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思及此,我终是敛了笑意,淡淡地出声说道:“张叔,当年以命相护,于我有恩,如今有你,处处助我护我周全,于我有情,你父子二对双儿的这番情谊,若有机会,我必定是要报答的。”
张龙连忙摇头道:“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此意,我只是说……我……”说话之间,急迫的神情将他那张俊美的脸衬得有些发红。
我笑着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心里明白,只是如今我虽为公主,但希望在你心里,仍把我作需要你保护的妹妹,行吗?”
张龙一愣,摇了摇头,想了想,却突然又点了点头:“你放心,今后你若有事,我必当全力以赴。”
我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道:“我记下了。”顿了一顿,方才接着说道:“对了,我如今留在宫中,出入不方便,你回去将我那侍卫和丫头带进宫来,他们跟着我的时间长了,我已经习惯了,换了别人,我也不自在。”
张龙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带着一些疑问望向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又说道:“这两个人的事情,我会跟皇兄讲的,你只管把人给我带来就是。”
听我这么一说,张龙也就放心的出宫而去。果然第二日,便将山遇少宗和冰兰给我领进宫里来了。我跟赵桢禀明以后,他便也同意了,让山遇少宗领了职,做我的侍卫,冰兰也就留在我身边做了贴身丫环。
山遇少宗原本就是个话少木纳的性子,如今见我突然摇身一变,做了这大宋的惠国公主,倒不惊不岔,仍旧肃着脸,守在附近便是。反倒是那冰兰,自进了宫后,欣喜地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接下来的日子,赵桢很快便领着我去了安放着李辰妃灵柩的洪福院,见到躺在棺中的李辰妃,尸身以水银浸泡,不腐不坏,容貌如生,服饰华丽,心中终究一番感慨,不知那刘太后听了吕夷简的谏言,如此做了,但却不知道刘氏一门,终是难以保全了。
因为她虽厚葬了李辰妃,当年却因怕赵桢起疑,数次派人暗害于我,终让我流落民间多年,险些丧命一事,让如今早已大权在握的赵桢心生愤怒不平,在朝堂,找了借口,终将刘太后一族的人,流的流,放的放,打压了一干二净。
至此,赵桢仍不满意,在朝堂在不仅提出追谥生母李辰妃为庄懿皇太后,还欲迎入太庙供奉。此举,原是赵桢欲弥补内心对生母的愧疚之意,但却引来众多朝臣的激烈反对,说是于礼不合,赵桢最终下旨将先皇的第一皇后郭氏列于太庙之中,另建了一座奉慈庙,供奉生母李辰妃的牌位,此事方才作罢。
等到赵桢领着我一同去奉兹庙祭拜了李辰妃后,赵桢便正式下了旨,封了我做惠国公主,连带众多赏赐,数不胜数。
一时间,我这突然冒出来的公主,立刻成了八卦聚焦的热点,我自然知道这皇宫流传得最快的便是八卦,虽然明里我是皇上新认的义妹,暗里却怕是人人都知道我是赵桢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自然成为炙手可热的新宠,就连赵桢后宫中的郭皇后与张贵妃也每每到我所住的宫中前来探望,嘘寒问暖。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天气也愈发热了起来,虽坐在这宫中莲池边的这座凉亭内,却未觉有丝毫凉意,遂让冰兰按我以前教她的法子,做了水果刨冰来,放在跟前,一面看着莲池内的锦鲤,一面有一勺没一勺地吃起这五彩的水果刨冰来。
冰兰在旁边见我懒懒的,皱眉问道:“小姐怎么不吃了?是这水果刨冰的味道不好吗,这法子可是小姐你当初亲手教我的,并不曾出错呀?”
我瞧着水中欢快的锦鲤,心中泛起的却是诸多往事,思绪繁乱,遂摇头叹道:“东西没错,做法也没错,只是味道却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了……”
冰兰不解:“怎么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味道了?”突然间又像顿悟了一般,脱口而出:对了,小姐嗜甜,以前每回做了这刨冰,王爷总是要亲手再添加几勺蜜糖的……”
说到此处,冰兰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吓得忙捂了自己的嘴,有些惊恐的望着我,我叹了声,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害怕:“你这性子,将来若嫁了少宗,怕是少不得要欺负少宗老实……”
冰兰闻言,瞬间忘了刚才的失言,气得跺脚:“谁要嫁那闷葫芦!”
我瞥了不远处的山遇少宗一眼,见他锁着眉望着远处,正要说话时,却见山遇少宗冲着我身后的方向叩了一礼,转身看过去,却见是张贵妃带着两名侍女慢慢走了过来。
见状,我也只得起身与那张贵妃见了礼,一起坐下,张贵妃瞄了一眼我跟前的那碗五彩水果刨冰,掩嘴笑道:“这是什么呀,如此好看,倒教人看着都眼馋了。”
我微微一笑,吩咐冰兰另拿出一只琉璃碗来,乘了一碗这五彩水果刨冰递在线贵妃的跟前,方才说道:“我怕热贪凉,她们便做了这刨冰来哄我高兴,贵妃若不嫌弃,尝着玩玩也是可以的,只是莫凉了肠胃才好。”
张贵妃笑着接了过去,一双白皙玉手,拿起小勺尝了一口,赞道:“这好东西,怕是只有公主这里吃得上了。”
我淡淡一笑:“贵妃说笑了。”
张贵妃又吃了两勺,方才将那琉璃碗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方才过来时,听公主说起要嫁什么人吗,说来听听,让我也沾沾喜气……”
我知道她这一问,绝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漫不经心,她与文彦博之间的关系我在洛阳时便已知道,她这一问,怕是替文彦博来问的,他日我若嫁于文彦博,自然也会成为她阵营中的一员。以如今赵桢对我的宠信,自然会为她助力多多。
近日,这皇宫中人,似乎都已知道皇上赵桢对我这妹妹相当看重,对我的婚事一拖再拖,一直都在犹豫之中,而将我嫁给谁,自然就表明了皇上对谁更看重,对谁更信任。
而我与文彦博之前的关系,朝中之人,又多半是知道的,所以对皇上的这种没有顺水推舟的行为,就引来了更多的揣摩与猜测。
思及此,我也只能摇头轻笑:“我那丫头与我玩笑的话,贵妃莫要当了真……”
张贵妃闻言,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变了变,随即却又笑了起来:“是呢,皇上认了你这妹妹也没多少日子,哪里就舍得急着把你嫁出去呢,只是最近听说这辽使团入京,为得就是求一位和亲的公主回去,皇上若不再把你的婚事给定了,莫不是要白白便宜了那辽人?”
我心中一惊,辽使团入京求和亲?脑子里迅速一盘算,赵桢的女儿年纪都还小,达不到和亲的标准,而他的姐妹,又基本都嫁了人,如今待字闺中的,只怕就剩下我这个刚认回来的亲妹妹,他就算再舍不得,为了宋辽安定,怕是也不能随便封一个宗室女子做了公主嫁去辽国,我这个新出炉惠国公主自然难逃和亲的命运。
可笑命运弄人,当初我宁受火刑,也不愿嫁给那耶律宗真,如今却还是走到这一步,来来回回,兜兜转转,难道还是逃不过命运的捉弄吗。
见我不语,张贵妃以为她的话已经打动了我,连忙接着说道:“文卿对公主的一片真心,真是好生让羡慕,公主难道还不能为其所动心,文卿若能与公主结为眷属,真正是要羡煞旁人……”
我心中的悲凉成片泛开,不由得站起身来,沉吟不语,微一愣怔,转身对张贵妃冷声说道:“我与文彦博之间有缘无缘,终有天意,云双做不得主,但向那做得主的皇兄去问一问还是可以的……”
说完,也不再理会这亭内的张贵妃,径直向着赵桢所在书房走去,待一阵通传,见到赵桢后,我尚未起身,赵桢却已经先出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
我抬头看向赵桢,心中悲楚更盛,突然冲口而出:“皇兄若还有怜惜双儿的一分心意,便放双儿远远离去吧,双儿谁都不想嫁!”
赵桢闻言却是一愣,走上前来,抬手将我扶了起来,看到我眼角忍不住溢出的那些晶莹,抬手为我抚去,柔声抚慰道:“不嫁就不嫁,咱们谁都不嫁……你别哭了,看得朕好生难受,若母后在世,必定十分百分地疼爱怜惜于你,又怎舍得让你这般难过伤心,而致远远离去?”
我站起身来,看向眼前的赵桢,突然发现,他并没有传说中那样隐忍退让,反倒是在那些温和与犹疑中,显出几分坚定与执着来。
赵桢见我望着他沉吟不语,以为我并不相信他的承诺,随即正色道:“此次辽使团入京,明里只说是拜祭太后,并未言及其他,若以和亲为由,无理取闹,要战便战,有狄青在,朕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撕了那澶渊之盟,连岁币也省了!”
我知道他这话原是为了逗我一笑的玩笑话,遂也轻笑了出来:“皇兄这话说得倒也硬气得很,让双儿好生佩服呢。”
赵桢见我笑了,遂也罢了,拉着我过去一同走到他的案前,拿起一本奏折承口说道:“你可知道,这次入京的辽使团,为首之人是谁?”
见我摇头不语,赵桢将折子递在我跟前笑道:“竟是那辽皇帝耶律宗真一母同胞的兄长,秦王耶律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