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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金明池畔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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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心疼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突然说道:“就算是再喜欢一个人,也没必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那里开不出美丽的花来。”
莫离抬眼望着我,一双美目里闪烁着一些不确定,稍愣,方才若有所思的说道:“不知道钟姑娘此言何意。”
我轻叹一声:“你如此聪慧玲珑的女子,怎么会不明白?”
莫离的眼神再次有些闪烁,正要说什么时,却又突然抬眼看着我身后,眼中的光芒瞬间被她长长的睫毛所掩盖,只淡淡地说:“文大人来了。”
我闻言一回头,却见果然是文彦博朝我们走了过了,一身官服青靴,倒衬得他更回气宇轩昂了,等他坐下,我却看着他那身官服皱眉道:“怎么到这儿来了?”
文彦博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看了一下,随即笑道:“从宫里出来路过,看见你那两个下人在路边杵着说话,便知道你一定在这里头,也来不及换衣服了,就想进来睢睢你。”
我与文彦博说话的空档,莫离已经不着痕迹的站了起来,立在文彦博身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
我心中却是一叹,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地问道:“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四处随便逛逛,谁知道还让你碰上了……”
文彦博一听,却想偏了:“刚进京这些日子是太忙,疏忽了你……”不等我分辩,却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三日后是端午节,皇上在金明池宴请群臣,不仅可以看水军演练,还有赛龙舟夺标,再是热闹不过……”
我抬眼看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再热闹,与我何干呢?”
文彦博继续笑道:“介时,不仅皇上会带着后宫亲临金明池观赏游玩,群臣也可携家眷前往,你去了必然喜欢……”
我有些不以为然道:“你带着我去?我是你哪里冒出来的家眷?你也不怕这旧的流言还未平息,平白地又多出新的流言来,毁了你的清誉?”
文彦博知道我话里的意思,这朝中上下谁不知道他文彦博自从当年他那未婚妻跑路开始,便一直未娶,在世人眼中竖立的是他洁身自好,痴心不移的光辉形象,如今在京城里这样公开的场合,突然带着一个陌生的美貌女子出现在公众的眼中,不仅之前的美好形象尽毁,恐怕还会落得一个贪图美色、沽名钓誉的骂名。
不想文彦博却全不在意似的:“世人怎么说怎么想,我可管不了,我只知道你如今就在我身边,我心足矣。”
我没好气的笑了笑,心道,竟然不知道这文彦博竟然如此想得开,究竟是我小看了他的心性,还是低估了他对我的情谊。
等真到了端午节这日,我随着文彦博进入金明池,来到皇帝宴请群臣及其内眷的临水殿,看着文彦博面不改色的向奇怪的众人坦然的介绍着我就是他如今的未婚妻时,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众人讶异与置疑的目光。
这金明池,位于开封城的顺天门外,引金明河入池,是每年皇帝演练水军和观看龙舟水戏的皇家别苑。
听文彦博说起,这金明池周长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有围墙,高多座门,本北角为进水口,池北后门外,即汴河西水门。正南门为棂星门,南与琼林苑的宝津楼相对,门内彩楼对峙。在其门内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形拱桥,名曰仙桥,长数百步,桥面宽阔。桥有三拱,中央降起,如飞如虹,桥尽处,建有殿堂,称为五常殿,是皇帝起居的地方。而北岸遥对的五殿,建有奥屋,是停放大龙舟的地方。仙桥以北近东岸处,有面北的临水殿,便是皇帝赐宴群臣的地方。时至端午,今日皇帝更命人在这东岸搭盖彩棚,供群臣的家眷们休息小聚。
站在东岸的这些垂柳下,看着沿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身旁彩棚延绵,一副江南诗画卷的写意,而远处皇帝殿前,却又是士兵林立,威风凛凛,好不气派。
而池中不仅有那长至四十丈、威风凛凛的大龙舟,而有彩船、乐船、画舫、小龙船、虎头船等供观赏、奏乐,列队布阵,争标竞渡,好不热闹。
只见那大龙舟在千面大鼓宛若雷鸣的鼓声中,浩浩荡荡的随风而去,士卒们的口号声也鼎沸山河,骇人心目。
我被这鼓声震得有些晕眩,终于退回花棚内,花棚内摆了十几桌酒席,穿着各色华服的家眷们坐在里面,相熟的人坐在一处,一边说笑,一边喝酒。
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四下看了看,正想找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来,却见角落处也坐着一名女子,并未像其他人那样,与相熟的家眷们喝酒谈笑,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眸望着棚外,像是在观赏湖面上的热闹。
对她眼中恬淡的平静有些好奇,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娇小,虽只略施脂粉,但也足见其丽质天生。
正自打量着她,也许是我的目光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双眸向我看来,没有不安,没有惊奇,没有责备,就只是这么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下颌轻点,嘴角微微向上牵了一下,算是示意了。
我见状正向她示意时,却见旁边已有一丫头模样的人走了过去,轻声冲她说了句什么,这绿衫女子便立即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我的目光下意识的随着她的身影移了过去,却见她走出棚外没多远,便迎上一人……
一身白袍,长身玉立,发丝如墨,脸庞上的坚毅竟然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俊美,反而让他的阳刚之气显得更加摄人心魄。
突然明白,就算多年不见,他的模样却早已刻在了我心底的某一处,就算身处人海之中,我依然能一眼就认出他来,狄青。
也许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在这不经意的一回头间,会突然看见他,我竟移不开我的目光,就这样直直看着他。
“她就是狄青的夫人……”文彦博不知道何时来到我的身后,他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钻进了我的耳朵。
我下意识的刚一点头,却狄青不知故,也转过眼,向我所站的方向看了过来。
眼光从我的脸上划过,几乎没有停留,就看向了我身后的文彦博,微一顿,却是淡淡地点头示意,却也不待文彦博回礼,携着他的夫人转身欲走。
喉咙突然哽了一下,还未咽下这股不适,身后的文彦博却突然出声说道:“狄大人,这酒席还未过半,文某还未好好敬狄大人两杯,怎么就急着走了呢?”
我与狄青几乎是同时转头惊讶地看向文彦博,文彦博不在意,却不容分说,拉着我的手朝狄青夫妇走了上去。
待走到跟前时,文彦博却是抢先一步冲狄青的夫人施了一礼,却又冲狄青说道:“狄大人迎娶夫人时,文某未曾亲自上门道贺,真是失礼了。”
狄青剑眉微蹙,似有不悦,却也只能站在他夫人身边还礼道:“文大人客气了,内子素琴,见过文彦博文大人……”
此言一出,狄青的夫人微微一笑,也不卑不亢地冲文彦博施了一礼,淡声说道:“素琴见过文大人,见过……”言语一顿,却是抬眼看着我,并未说下去。
文彦博这厮如梦初醒一般,坦坦然的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妻钟云,此番随我回京,择日完婚。”
文彦博此言一出,狄青夫妇二人倒都是有些意外的一愣,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我,倒是素琴反应快,缓缓一礼,淡淡而笑:“钟姑娘姿容绝美,国色天香,文大人气宇轩昂、气度不凡,你们二人真是好生般配……”素琴的话婉婉而来,很是让人听了舒服,甚至不觉有一丝浮夸在里面,只觉得这话是她从心而发。
看着如此温婉的素琴,我不由得看见狄青,发现他此刻也看着我,一双黑眸中闪过一丝几易不察的奇怪,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冲我也施了一礼:“钟姑娘与文大人成亲之日,狄某定当登门道贺。”
我望向狄青,脑子里不可抵制地浮现出往日的情景,自己曾经为眼前这个男人何等的痴狂,不管不顾的追随在他的身边,为他落的泪,印在他唇上的吻,还有城墙下、千军万马之前缓缓揭开面具的那一刻,仿佛在这一瞬间,如闪过的胶片一般,悉数在我眼前一一飞速的闪过,没有意料之外的心悸,却仍旧止不住的愣怔在此。
如文彦博之前所说,他已娶妻,而且今日意外一见,发现他的妻子也是如此温婉贤淑之人,想必不是大家闺秀,也是小家碧玉,必定与他琴瑟和鸣,鹣鲽情深。这不正是我想看到的吗,没有什么赛花,没有什么双儿,只有眼前的素琴,是将与他相伴一生的人,看来真是缘份天注定。
也许是见到我这一瞬间的愣怔,狄青有些奇怪,转开头看向文彦博,不等他再说什么,文彦却也是发现我的愣怔,拉着我的那只手回重了几分力道捏了捏,见我回过神来,方才说道:“我的婚礼有狄大人的见证,那是再好不过了。”
狄青也不得不重新施了一礼,寒暄一番:“文大人客气了……”
其实,文彦博此番回京任职,成为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这一点从今日群臣对他的态度也让我窥见一二,不想这向来不受待见的武臣狄青与他夫人这一番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我终于却不自觉的牵出了一丝笑意。
身旁的文彦博顺着狄青的目光一瞥,似乎也看到了我此刻脸上奇怪的笑意,却又立时明白了什么,握着我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直捏得我生疼,蹙起了眉头向他瞪去,他却又笑了起来,对着狄青说道:“今日既然尊夫人身体不适,文某也不敢再多加叨扰了,过几日文某在府中设宴,还请狄大人携夫人赏光,介时你我二人多喝两杯,叙叙旧……想当日,你我还同在惠州同事过,对吗?”
也许是突然听文彦博提起惠州,狄青剑眉明显一蹙,黑眸中划过一丝隐忍,却也终是淡淡地说道:“客气了,文大人此番回京任职,狄某自当亲自登门道贺,哪有推辞之理,介时,狄某定当叨扰。”狄青说完,干干脆脆地领着自己的夫人转身走了。
“想什么呢?”文彦博的话从身后再次传来,我猛一回头,却见他竟然将头凑到了耳边,全然不顾及四周投来的讶异的目光。
我退开一步,打量了一番四周,正色道:“你请狄青上门,怕不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你这鸿门宴还请了些什么人?”
文彦博一笑上前一步,笑吟吟地打量着我,有些不明深意的说道:“你说对了,既然是鸿门宴,自然少不了薛奎、薛尚书,还有除了狄青,韩琦、包拯他们你都是见过的,也算是故人吧……”顿了顿,突然又说道:“不对,包拯你应该没有见过,你见到他那时,你眼睛还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