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雪》咒羽情

68、Chapter 天劫·离歌

　　蓝光茵茵眼底，被长剑斩断时空出现的幽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空阔的池面。

　　刺骨寒烟弥漫莲池，被万年寒冰包裹的冰棺渐渐浮出水面，冰棺上刻着妖娆夺魄的曼珠沙华，血色花瓣内赤红液体正急速流动，馆中少年身体竟逐渐透明，隐约只见一点模糊轮廓。

　　视线胶凝着对面欣喜与担忧的少女，一抹嘲弄浮现嘴角，毫无血色的薄唇接踵吐出一连串生涩难懂的远古咒语。

　　丝丝血雾从指间溢出向冰棺盘旋而去，却在即将接触冰棺时，全数注入了突兀出现在那里的白衣少女身上。

　　刻骨琉璃瞳静静望着他，无喜无悲，无爱无恨，最终在他震惊绝望的眼神中缓缓倒在寒冰之上。

　　血色茶靡花在少女胸前绽放，盛开在她与冰棺少年之间，凄美迷离的色彩里，焚墨只觉得冷，冷得彻骨，冷得好似有回到了儿时，父亲与母亲狠心将他弃之灵海，任由他自生自灭。

　　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蓝眸却不死心地盯着她，“为什么？那只是一具尸体，值得你用命去换取？”

　　隔着刺骨的寒冰，留恋地抚摸冰下容颜，一缕鲜血自嘴角滑落，寂雪浅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年我会央求他去救你？因为在流落这个异世，开始的第一千个时光中，我只是一个拥有孩童身子，永远也无法长大的异类。每一个收养我的家庭，看上的无非是这张脸。我进过青楼，入过□□，你认为我真真干净多少？”

　　将脸靠在寒冰上，似乎这样离他近一份，就不会冷，就不会让心中的空洞扩大。

　　“多少次，我想结果自己，却听见一个模糊的声音，他说，他在等我，他需要我，他只有我。你可知？在孤寂与寂寞中，我曾迫切渴望有人给我一双手，可是，没有，一个也没有，即使后来被玖兰夫妇他们收养，我也知道我只是一颗棋子。后来，遇见了这个男人，他用他的一切宠溺我，爱我。我却任性的，去惦念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阿弟，你总说你爱我，可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只是寂寞久了，看见一个相似的我，觉得温暖，便想永远抓住。那是依恋，不是爱恋。”

　　“依恋？爱恋？”

　　显而易见的嘲弄浮现眸中，水雾开始弥漫眼前，焚墨悲切绝望地看着她，嗓音沙哑得厉害：“你忘了我焚墨为何被抛弃？我可是由‘情’诅咒的产物，我天生懂情，难道我会分不清自己的感情？浅儿姐姐，一直以来，我认为不会怀疑我情感的，只有你，也只有你。到头来，唯一信我的，却只有你眼前的那具尸体！哈哈，寻月，你当真厉害，即使是死，你也永远的带走了这个女人！”

　　“是吗？”

　　凝望少年的眸光柔情似水，寂雪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他的轮廓，被鲜血染红的面纱下，一抹绝代笑颜，悄然绽放，倾城倾国：“咯咯，月先生，月哥哥，寻月。浅儿记得，你说若是那天我真心换你夫君，不在换前面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你便是我唯一的夫，我亦是你唯一的妻。最关键，是你永远不会抛下我，任由我变成大虫子，住在你心中一辈子。那么，夫君哥哥，现在，你醒醒可好？”

　　鲜血疯狂在少女身下涌动，不过片刻，透着白烟的晶透寒冰已然被赤红覆盖。

　　孱葡在冰上的寂雪，似一直断翅的蝴蝶，哀恸地凝望着寒冰下的白衣少年，那期待渴望的温暖眼神，似乎能将一切融化。

　　断断续续的话语透过结界，飘进被它阻隔在外的众人耳中：“夫君哥哥，你醒醒好不好？浅儿好冷，浅儿好疼，浅儿好想你。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舍不得我疼，我冷，我难过吗？你醒醒啊，他们都骗浅儿，他们说你死了，你神魂聚散了。浅儿不信，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在睡了，浅儿只有你，只有你疼浅儿，爱浅儿，你醒醒，好不好？”

　　“寻浅！”

　　焚墨恨恨地看着她，恍然想到什么，眸光诡异莫测，低沉嗓音有种别样的诱惑：“寻月死了，他神魂聚散了。你知道为什么吗？都是因为你，你在失忆的时候爱上了其它人，你爱上你这个世界的纯血君王，所以他不会醒来了。你忘记他最恨的什么了吗？是背叛！你和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一样，是一个无耻的背叛者！他不要你，你看见没？他宁愿沉睡也不要你！”

　　痛蔓延骨髓，她痛苦惊慌的表情却让他格外兴奋：“他不要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不会要你，即使你叫他一直渴望着的‘夫君哥哥’哦。”

　　尖锐的话语似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将心底最后一点希翼戳破。死寂在心中扩散，她无法听见自己在说什么，可是那些自欺欺人的话语却从口中倔强吐出：“……不，不会的。不会。”

　　“会的！一定会！你看看，你的表情多么不确定？”紧随那双四处躲闪的琉璃瞳，焚墨缓缓靠近她，柔声道：“我有办法让他复活。”

　　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寂雪紧闵双唇，久久不在做声。

　　“不要怀疑，我既然有办法保存他的身体。你说，我会没有办法让他复活？”缓缓蹲身于血泊中，直视她空洞的双眼，说出心底的最终打算：“我只有一个条件，嫁给我，跟我走。”

　　瞳孔急速收缩，难掩心头震惊，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寂雪低声道：“不可能。”

　　“话可不要说得那么早。”

　　失落地将手收回，视线转向冰下得白衣少年，“你的丈夫离世了，难道我灵海灵神还配不上你？神族之间通婚，是很正常的。姐姐何必作甚一副吃惊的摸样，难道不是？”

　　“焚墨！”

　　“你莫不是想说，我是你亲弟弟，我们不可以成婚？”

　　瞳孔蓦然放大，寂雪目无焦距望着眼前闪着幽光的蓝眸，微微启唇，却无法说出一个字，只听他接着说：“那又怎么样？你和寻月还不是亲兄妹？莫不是你以为，你们的秘密当真除了你们二人与死去的那对夫妻，就无人知晓？可还记得，当年你与你娘亲上天山救助的那对乞儿母子？没错，那就是我与母亲。”

　　“你……”

　　“还在犹豫什么？”

　　固执地打断她想说的话，转眸凝视她道：“你与寻月为何分开，那是便是神族天劫。寻月既得肉身，为何不醒，便是你们无缘。你伤他至深，你们如今已无缘无份。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越是离他近，他越无能为力？”耻笑一声，柔情取代冰凉：“跟我走，寻月就会醒来，他便依旧是他的天生尊者。若不然，他就是一具尸体。”

　　似一抹清明划过心底，寂雪喃喃道：“分开是天劫？不醒是无缘？无缘无份？越近越无力？天上尊者或是尸体？”

　　每念叨一边因由，心头就好似被一把钝刀来回拉扯，在惊痛与绝望中穿梭，直到找到那微弱不可见的光芒。

　　深深望着冰中熟悉少年，在众人惊秫的目光中，反手穿膛将跳动着的七彩玲珑心生生挖出，然后破冰将心放进少年胸膛内。

　　汹涌而出的鲜血由心口落下，顺着她苍白的素手妖娆盘旋着融入少年体内，血雾与紫色银光紧紧缠绕两人。再次看去，浑身浴血的寂雪抱着沉睡不醒的寻月，静静坐在寒冰之上，透过染血面纱隐约可见绝色姿容。

　　“夫君哥哥，浅儿将心给你了，将你的还有我的给你了。你醒醒好不好？浅儿好累，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浅儿。浅儿活得好辛苦，你不是很疼浅儿，爱浅儿的么？我听你的话，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还记得那个愿望么？那你就醒醒，我们生好多的小浅儿和小月儿好不好？浅儿，只有你。夫君哥哥，你不要睡了，你醒来啊！浅儿求你了，我真的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夫君哥哥！”

　　“噗——”

　　一口鲜血猛然吐出，溅落在少年雪白的衣襟上分外凄凉，寂雪却好似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轻柔地擦拭溅在寻月脸上得血泽，“对不起，浅儿总是那么笨，又将你的衣衫弄脏了。以前你总是会笑着骂我笨蛋，威胁我在接近你的衣衫就抓我关禁闭。那你现在睁开眼，在抓我关禁闭啊。”

　　冰棺中少年颜容苍白如雪，寒冰上少女的心寸寸成灰。

　　寂雪然一笑，固执地支撑起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浅色的鲜血顺着胸口汹涌而下，溅起一朵朵绚丽的红梅之花。

　　而她却似乎没有感觉一般，只是艰难倔强地向池边走去，最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鲜血肆意而下，晕染一池清莲。

　　焚墨紧抿双唇，冷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底微烁光芒，却出卖了他急切的心情与最后的孤注一掷。

　　“夫君哥哥。”

　　一抹纯真绽放嘴角，透着空洞与死寂的琉璃瞳丝丝诡异浮现，似有似无的叹息带着缕缕凄凉与决绝：“你总说我执着，可是除了执着，我也只有执着，也只能执着了。若这真是天劫，真是注定。那么浅儿离开，一定是最好的结果呢？”

　　说罢，染血白影纵身而下，之余一卷白纱流云缠绵，带起无数惊慌与苍凉。

　　“——寻浅！”

　　悲鸣在耳边盘旋，一直信仰与坚持的世界瞬间崩塌。

　　泪水茵茵蓝眸，焚墨却死死盯着无情吞噬少女的莲池，咽喉咯得生疼，所有的话在少女决绝动作下，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

　　一丝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滑落，断断续续地笑声从嘴角溢出，格外寂寥苍凉，也格外绝望悲伤：“哈哈——你和寻月不愧是夫妻，总是这般决绝，总是这般叫人无可奈何！你们狠，你们狠，你们一个比一个还狠！”

　　蓦然，强烈的银光从寒冰中迸发而出，整个世界亮如白昼，迫使几人不得不闭上眼，无心去凝听空中寒冰敲击的破碎声。

　　待到银光散去，一袭白衣的绝代少年抱着怀中陷入沉睡的染血少女，凌空浮现在莲池上空。

　　少年深情的视线紧紧锁定怀中少女，温柔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覆盖着少女容颜的白色面纱瞬间消失，一袭染血白衣也洁净如初，莲池万莲齐齐盛放，清泠莲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