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远古人》羽悠悠

8、远古08

　　星光满天。

　　云熙睁开眼，右臂传来一阵酸麻，视线有点模糊。她试着转眸，看见野男人正往火堆里添木柴。

　　云熙挣扎着坐起来，检查了自己的胳膊，又数过心跳和脉搏，一切正常，危险期过去了。手背上的草药渗入肌肤，感觉十分清凉。她扭头去寻露露，那孩子睡在篝火旁，呼吸匀称。

　　云熙很感激这个野男人带回来的药草，也很感谢他主动守夜。

　　野男人递过鹅黄蛋壳，里面盛满清水。

　　他作了个“吃喝”的动作，把树枝上的乳白果子一颗颗揪下来，摆在云熙面前。

　　云熙对野男人点点头，想着远古兄弟思想很单纯很质朴啊！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哪儿会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饮毕清水，云熙心中的戒备随之消散。

　　“往后我拿你当亲人待，谢谢你。”云熙决定以后每餐都分给他三分之一条鱼。

　　她在地上画了三个小人在一起手拉手，指着长头发的简笔小人说：“我叫卫云熙，她是我妹妹，叫卫云露。”

　　“你是我在远古的亲人，卫……”云熙一拍脑门，给这个高高大大的野男人起好了代号：“大卫，这名字如何？”

　　野男人大卫自然听不懂。不过他吃过那种治发烧的豆荚以后，神经中枢有点儿兴奋，双眼炯炯有神。见云熙精神好转，他也滔滔不绝说起土语来，像是在讲自己的事。

　　云熙边咬果子边听，很快就判定野男人的土语是一门相当难学的外语。比如手里拿的白果子，当她举起白果询问时，野男人至少发出了七个音节。

　　叽里咕噜完全搞不清楚该怎么学……还是靠画画交流算了。

　　三人一狼开始在这片河滩养伤。

　　野男人大卫给姐妹二人的伙食带来了极大的改善。这里的鸟蛋简直取之不尽，他随便爬上一棵树就能弄来两三枚当早饭。云熙为此专门垒起三脚石灶，拉着肩伤未愈的大卫从山上搬了一块扁平的石板，架在灶上充作煎板。

　　早晨起来拨旺了炭火，把鸟蛋往滚烫石板一磕，嗬，煎蛋滋滋直冒热气。

　　云熙有时候也会换换花样，只倒出蛋清摊成薄薄的蛋饼，卷上一些酸甜红莓子或者夜里剩下的烤鱼丝。野男人大卫比较喜欢加肉的做法，尝过一次之后，彻底摈弃了“生喝鸟蛋”，围着火灶手舞足蹈跳了半天。

　　他再猎回一只短耳野兔时，不用云熙比划，剥下皮子，自觉把肉搁到了煎板上。

　　“先烤才香啊……”云熙示意大卫看着，叉了肉块伸进火里去烤。烤到焦脆才去摊了蛋饼，撕开烤肉卷成午饭，用新鲜阔叶端到他们用餐的大石块那里。

　　岩石餐桌上还有一堆碎石子，分别固定着三个不同颜色蛋壳做的大号水杯。

　　暗红色的蛋壳属于大卫，因为那家伙拧断猎物的脖子以后，第一件事是喝鲜血。

　　茹毛饮血的原始野蛮人。

　　大卫甚至比划着劝这她们也尝尝。云熙制止了几次，不见任何效果。只好摇摇头，对野蛮人的野蛮习惯表示无可奈何的尊重和理解。

　　另一个让云熙费尽力气试图改变的事情是：他习惯赶尽杀绝。

　　云熙现在不单单靠捕鱼为生了，鱼篓每困住小鱼，她都放回河里去养肥。而大卫不同，如果大卫拽起了鱼篓子，无论大小全都吃掉。这让云熙很恼火，她还计划着在河的中下游筑一座小小的养鱼水塘呢。

　　掏鸟蛋也是如此。鉴于大卫常常连巢带枝一起掠走，云熙不得不在做完饭以后抱着鸟巢走回去，还给鸟妈妈一两枚鸟卵。

　　她管这个叫“可持续发展”。

　　野男人大卫同样很纳闷，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把他的食物放走了。大卫在岩壁上画了很多条鱼和鸟窝，想让云熙知道，鱼和鸟蛋很充足。

　　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彼此听不懂，说了半天也没达成一致，照旧各按各的习惯行事。

　　不过这名壮劳力干活很顶用，有力气。整个山洞都在他的帮助下清理干净了，还按照云熙的意思，用大石板挡住洞口。

　　她们的起居渐渐安定下来。云熙晚上住在山洞，白天下河滩捕鱼、做饭、拿炭笔仔细摹画大卫带回驻地的各类植物和浆果。云熙想趁着大卫还在这里养伤，多存一些图鉴作资料。

　　大卫很自然地担任起每晚的守夜任务，下午才进山洞休息。

　　露露的膝盖本来没什么大碍。体力活有人代劳之后，她轻松许多，天天抱着她的新宠物，肩扛大木棍，活脱脱一个远古女战士的模样，煞有介事跟在大卫后头摘果子。

　　这次意外的穿越对露露而言有喜有悲。喜的是她从作业堆里获得解放。悲的是，远古没有明星和娱乐业，露露错过了期待已久的暑假档热映电影《加勒比海盗》第四部。露露心情郁郁地给新宠物起名为“杰克船长”，借以纪念曾经生活过的现代社会。

　　云熙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到那幼兽眼角结了疤，云熙立刻严禁露露再拿烤鱼喂它：“这只像袋鼠像老虎又像狼的小东西是野兽，不是小狗！放了它，让它自己抓鱼吃。”

　　“姐，它这么小，万一饿死……”露露撅起嘴，指着草绳上面挂的几串鱼干，抗议道：“鱼吃不完会坏掉，还不如喂了小杰克。”

　　袋狼一听到“杰克”二字，一跃而起，摇着尾巴在卫家姐妹身边来回晃。

　　“露露，别害它，也别害自己。东郭先生和狼、农夫和蛇，全是前车之鉴。”云熙脸色一沉，摇头道：“兽是兽，宠物是宠物。你看这只虎狼崽子白天呼呼大睡，夜里格外精神，分明是夜间外出捕食的物种。你呢？我们晚上睡觉、白天带它到处转悠，根本不符合它的习性。更别说万一养不熟，反咬你一口……露露，我问你，你知道它为什么不咬你和我，却时常对大卫龇牙示威么？”

　　露露低着头，小声答道：“因为大卫哥哥抓过它，小杰克记仇了。”

　　“不对……因为在它眼里，有虎纹的是同类，没有的就是食物。如果你想留下它当毛绒宠物，我去让大卫帮忙敲掉它的尖牙。否则立刻放掉。”云熙说完，转身就去找大卫。

　　露露咬着嘴唇犹豫一遭，解开草绳，放走了小杰克。

　　云熙这才停下脚步，拍了拍露露的肩膀，安慰她：“别担心，它很厉害。”

　　小袋狼杰克的嘴巴能张到180度。正如云熙所看到的那样，远古小野兽在幼年时期就已经很厉害了：肌腱发达、跳跃有力、撕咬凶猛、嗅觉灵敏。

　　那只小家伙在外面撒花跑了一圈，还没等太阳落山就回到河滩往她们跟前凑，撵都撵不走。露露看见小杰克跑回来，又去央云熙：“姐，我不抱它回山洞过夜还不行嘛，求求你了。”

　　“不行。” 云熙心里清楚，这是只认错了娘的可怜小不点儿。小杰克早晚有一天在荒野中遇到它真正的同类，然后重返自然，而不是跟在她们身后吃一两块剩下的鱼肉。所以无论出于安全的考虑还是其它，云熙严禁露露驯养小野兽，哪怕这小东西很有趣，能像袋鼠一样双腿跳跃。

　　露露看着小杰克，不由垂头丧气，连吃鱼都没滋没味。哦，那鱼本来就寡淡……所有的烤肉都没调料，胃里腻了……

　　“姐，天热，我吃不下去。”露露食欲不佳，推开自己那一份。她转向大卫，指着小杰克，试图寻求支援。

　　野男人大卫看明白了。他捧起树叶和烤鱼，站到了云熙那边，嘴里学着袋狼“嗷嗷”的叫声，扮个鬼脸吓唬露露。

　　他可不想半夜里被这么一只尖牙利齿的小袋狼咬破喉咙。

　　养宠的要求连续被拒绝，小杰克才捂热没两天就得放走，露露很不开心。她赌气摔碎了蛋壳水杯：“杰克很听话，我保证它不咬人！”

　　“露露，别闹了。叫大卫给你逮只活兔子养。或者敲掉小杰克的牙。”云熙坚持不松口。远古没有狂犬疫苗，没有破伤风针，露露养狼万一出点事，谁管？

　　大卫也过来哄露露，蹲下学着青蛙跳，唱了一支哄孩子的土语歌。

　　露露白他一眼。

　　“玛哈，露露。”大卫一伸胳膊把她举起来，让露露骑在自己脖子上，抬腿往外走。他背上的伤已无大碍了，云熙只当他要带露露在周围玩，未加阻拦。

　　大卫这次却走的很远，超过了他和露露外出摘果子的最远距离。

　　“我不要兔子！我要小杰克！”露露以为大卫领她去捉活兔，嚷嚷着反对：“妈妈咪呀！回去回去。”

　　大卫仰头对露露念叨几句土语，脚下加快步伐，一径小跑起来。

　　跑过连绵两三里的紫蕨丛，山脉横在眼前。大卫似乎认得路，向东走了一段，侧身钻入刀劈一样的山间窄道。

　　两边千仞陡峰，头顶一线斜阳。

　　大卫指着前方，示意很快就能走到。

　　露露从没来过这里。峭壁、阴风、潮湿狭窄的道路……让她心中生出不安全感。

　　“……我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