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远古人》羽悠悠

2、远古02

　　过了小半晌，光斑所停留的纸面渐渐变成灰色，很快就灼出一缕青烟。

　　“呼——幸亏这里不是冬天。”云熙丝毫不敢松劲，趴在地上朝它轻轻吹着气。她怕高地上的风向忽变吹灭了来之不易的火焰苗头，索性用手挡住，几乎要将它捧在掌心里。黑斑渐渐扩大，火星开始不停地闪亮明灭。

　　烟气熏到了云熙的眼睛，泪水止不住涌出来，云熙却很开心。

　　眼看着纸巾烧成黑色的灰烬，暗红火焰传递到枯草和树皮上，云熙忙合掌掬起这团即将烧旺的火苗，顾不得烫手，把它稳稳放进露露架好的小柴堆里。

　　微风拂过，火苗暗了一瞬，顷刻哔驳燃烧起来。烧焦的枯叶打着卷儿飞舞，烟味更呛了。

　　“姐，火……”露露蹲在旁边，盯着火苗出神，像是第一次看见“火”这东西。

　　“对，火！”云熙摘下眼镜擦去泪水，拿根小树枝拨弄了两下火势，仿佛自信也被点燃了：“露露，你放心吧，顶多苦上三五天，等咱们走到外头有人烟的地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了火，白天和夜里暂时不必担心猛兽忽然袭击。

　　云熙让露露坐在旁边看着火，她就近捡回满满一捆柴，不管湿的干的，全都堆在了篝火旁。太阳这么毒，估计那些被雨水淋湿的断枝残茎晒到晚上全能晒干了当柴烧。

　　云熙擦擦汗，靠在大石头上歇了片刻。远处时不时传来三五声嘎嘎咕咕的鸟叫，但再也没见到红鸟在天上飞了。

　　或许因为正午天气热，大部分飞禽走兽更喜欢躲进荫凉里吧，云熙心想。

　　这里倒像热带气候，可是植被又同热带雨林常见的物种不太一样。云熙琢磨了一回，立刻决定放弃思考“身在何处”这种问题。大脑思考需要消耗很多热量，她必须减少不必要的能量支出。

　　等走出山地，看见了人群村落，自然就知道身在何处了。

　　“咕噜噜”，露露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

　　露露没吃午饭，这会儿大太阳地下往火边一烤，她全身都在冒汗，愈发觉得又饥又渴。露露可怜巴巴地咽了咽津液，小声问云熙：“姐……我能申请只吃一份素食么？随便摘点儿能吃的果子就行了，我不想吃烧烤。”

　　“哎？为什么？”云熙诧异地问她。

　　“因为……因为……”露露支吾几声，食指在地上画了个圈圈。

　　她老姐先前看的那几本书和录像资料，基本都提到为了生存必须捏住鼻子往肚里咽食物，无论是蚯蚓、蚱蜢、蛙……

　　呜呜，又黏又滑还不停扭曲的长条红蚯蚓，那种东西看着就反胃，让她吃？干脆饿死算了。

　　云熙见她低头不语，凑过去宽慰道：“担心姐姐找不到食物吗？有鸟就必定有巢，有巢就可能有鸟蛋，等火再烧旺一些，我们拿上火把去觅食。实在没鸟蛋的话……这里草多土松，潮湿的地方能抓到蚯蚓。书上说蚯蚓富含不少微量元素……”

　　“姐！人家不要吃虫子！”露露一听蚯蚓二字，胳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好好好，不吃虫子。浆果会有的，水也会有的。”云熙手脚并用，踮足爬到最高的那块大石头上。她顺着鼻梁推推眼镜，仔细地观察一番四下地势。左手边树木稍多，右手边主要是草地、乱石和矮木，比较好走。

　　沿着右边下到谷底，应该能发现水潭或者小河吧？最不济也该有汪水坑。

　　饮水的问题……虽然近处有几个树洞、石凹里有些积雨，云熙可不敢冒险汲取树洞里的积水。

　　那些地方在积下雨水的同时，很可能也积下了多种细菌。如果树洞里长了菌类或者落入虫子，情况就更糟糕了，它们腐烂时会释放出更多毒素。

　　按照云熙所学到的常识，找一眼活水最安全。

　　否则只能拿树叶当环保水杯，耐心捧在手里等接第二天的降雨了。

　　降雨……云熙心里一沉。

　　她们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火，可千万不能被雨水浇灭。要么找到打火石，要么必须妥善保存好火种。云熙郁闷地摇摇头，两样都是大难题。

　　荒野求生无外乎求火、求水、求食物、求栖身处。有了这些基本条件，才能生存下去。

　　走一步说一步吧。大不了明天中午再生一次火。云熙从高石上跳下来，打算寻水。

　　“露露，这里很安全，四面的情况都能看到。你呆在石头上别动，姐去去就回。”云熙从火堆中抽出小臂般粗细的一根柴火，扭头对她说：“万一有意外，你别害怕，拿起火把吓跑它们。”

　　“嗯。姐姐路上小心，找不到果子也要赶紧回来啊！我……我饿极了也可以闭上眼睛咽下去蚯蚓的……”露露捂着咕咕直叫的胃部，咬住下唇说她会努力适应。

　　“天无绝人之路，不吃蚯蚓。露露，俺老熙去也。”云熙右手在额前搭个凉棚，左手擎着火把，辨准了她们的临时驻扎地所在的方位，顺着右边慢慢往坡下走。

　　虎纹小吊带裙的身影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了深深浅浅的绿色丛林之中。

　　云熙谨慎小心地走了一会儿，中途有片草地上开满了白色和紫色的花，景色很不错。她也遇到几株带果实的矮树，珊瑚珠似的红果子比樱桃略小。

　　她折下一枝分杈扛在肩上，一边向下走，一边揪了红果子撒在地上当记号。

　　有种锯齿状的蕨类植物划到了云熙的小腿。

　　初时不觉得痛，腿上连血丝都没有。过了半晌，那些划破的细长伤口竟红肿起来了。云熙伸手轻碰小腿，这下着实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倒霉！那草大约有毒，或者毒虫爬过留下了毒液。”云熙呲牙咧嘴，缓了一缓。继续前进时，她开始格外留神落脚点。遇到叶子边缘尖利些的草木，云熙宁可往旁边多绕十几步避开。

　　肩上的红果子揪完之后，云熙抬头看看太阳，估摸着走了三十多分钟了。

　　她掏出口红当笔，每走一小段就找个地方标好方向。

　　沿途长着许多似曾相识但又跟印象中的例子不太相似的植物。它们彻底弄晕了云熙。她到现在仍然判断不出哪些果子安全可食用、哪些果子有毒要远离。

　　看来今天的午饭和晚饭多半要寄希望于掏鸟蛋了。

　　标下第八个口红印记时，云熙听到了“汩汩”的流水声。

　　她快步跑下最后一截缓坡，没错，是活水！

　　一条五米多宽的河横在谷底，从大小不一的鹅卵石上潺潺流过。几片落叶漂在上面，对岸苇草茂密，临水的岩石缝隙中长了不少苍绿苔藓。

　　云熙抚着胸口，长长吁道：“感谢老天爷，有水就好办了……”

　　她再次摘下耳环。

　　而后利落地掰开耳坠收进口袋里，只留下那一截镀银的尖尖钢钩。

　　“呲啦——”

　　云熙拿钢钩划破裙角，撕开半指长的大口子。她拽住破口处的几根线头，慢慢地向外抽线。抽了两三圈之后，云熙把它们捻成一根结实的粗线，穿过耳环钢钩，紧紧打了个死结。

　　这裙子布料里多少含些尼龙纤维，虽没有鱼线那么结实，好歹试试吧。云熙提着自制的“钓鱼钩”，系在树枝做的“钓鱼竿”上，弯腰扒开鹅卵石寻找诱饵。

　　连扒几块鹅卵石都没找到小虫子。她干脆返回草丛中去，拨开草叶逮了只绿蚱蜢串在钩尖上当饵，一步一步沿河往水流平缓的下游走。

　　赤手抓鱼什么的，云熙还不敢贸然尝试。她担心河里有水蛭。

　　云熙打算先安上蚱蜢诱饵试钓一次。如果不成功，再去折些柔韧的草茎，想办法编出个鱼篓子来捕鱼。守着一条小河，还愁没肉吃么？

　　再狡猾的鱼，也经不住饥饿的人天天琢磨它啊。

　　怎的，不怕鱼虾有毒？

　　云熙愿意在中午正热时消耗大量的体力下到谷底寻水，的确还存了顺路找鱼虾的心思。海边捞鱼或许还得担心海洋生物是否有毒，河水、溪水里的淡水鱼却完全不用为这个发愁。

　　“米国陆军野外生存指南上说，除了河豚和雀鳝，所有的淡水鱼都无毒可食用，哈哈！”云熙对她的耳环钓钩寄予厚望，嘴里不知不觉吹上了口哨。

　　云熙轻快地跳过河滩上一片凹下去的小水坑，觉得这片地方还不错，凉风习习。

　　她正要扬起简易钓鱼竿抛入水中时，察觉到情况不太对。

　　河面漾着咸腥的血意。

　　定睛一看，前方几块鹅卵石全都染红了。这颜色，这气味，是血。

　　莫非河里有鳄鱼？

　　云熙大惊，忙举起火把护在胸前，踮脚探身向前张望。这一段河水并不清澈，绿藻和浮沫给鱼虾提供了水面上的庇护。岸边老树根须盘错探入水中，听不到蛙鸣。

　　河水深沉浑浊看不见底，阳光透过树木照射下来，在幽森的峡谷中泛着粼粼微光。

　　云熙退后几步，小心地接近那几块染血的鹅卵石。

　　血色很新鲜，还没被完全晒干。像是带蹼的物种踩过血，又带到了这里。

　　云熙警惕万分。除了鳄鱼，这血还有可能是山中猛兽来此饮水时相互搏斗留下的痕迹。她心里念叨着“卫云熙，停下，别再往前走了，会很危险”，脚步却一点点往前挪。假如有猛兽在此用过一顿美餐……她很有希望分走一杯残羹。

　　“我要带一块新鲜的肉回去烧烤！露露肯定会喜欢。”抱着这个美好的愿望，云熙抑制住快要跳出喉咙的小心脏，忐忑前行。

　　血迹断在了一株枯死倒地的老树前面。

　　云熙举着火把，匍匐在河滩上，臂肘撑地，缓缓钻过这株老树。她看见鹅卵石上有许多条白色的粘液痕迹，抬头顺着树干一瞧，果然黏满了熟悉的大蜗牛。云熙很想说：“亲爱的蜗牛，我想死你们了！总算遇到点儿认识的东西。”

　　她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趴在那里，隐蔽好身形，悄悄往左右观望。

　　前方河滩阔度骤然变狭长，一个庞然大物躺在血泊中。

　　这物种也很熟悉……

　　他的四肢呈“大”字舒开，手指半蜷着，腰里缠了几根藤，勉强遮住腿间隐□□的一片浓密。身上再无它物，赤身袒出古铜色的肌肤。两三米开外的地方，有支木杆已经折成了两截，一端绑着尖薄石镞，大概是武器。

　　云熙愣住了，那、那是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