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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将明 ...

  •   冬日飞雪,佐助依旧是独身一人慢慢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快到新年了吧,又是一个安静得仿佛死亡之后永恒虚无的新年。
      无亲无友,一直陪伴的,只有那股寂寥的风和这会把人逼疯的静默。
      这个刚刚被打下来的北方小城,因着对军队和战火的恐惧,一起陷入了死寂,也算是正好符合了他的心境吧。
      佐助想起了斑某日似笑非笑说出的话:“剑,不过是杀戮用的器具。唯有绝望之人,方能体会何为真正的杀戮之心;唯有懂得杀戮真意的人,才能拥有最强的剑。”
      于是,无意或刻意的,他慢慢失去了人类所有软弱的感情,渐渐变做一把冰冷杀伐的剑。
      一如此时。

      天地间一片令他舒畅的寂静中,传来了违和而刺耳的吱嘎声,那是硬底的皮靴踩在雪和微微融化后凝结成为薄冰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街的尽头顺着风雪出现了一个人影。暗红渐黑的大毛衣服上坠着微微闪烁着光芒的金链子。
      红色头发,微微带着透明和无机质感觉的薄荷绿色眼睛,白皙的肌肤,以及一双练剑的手。
      佐助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近来,有一点儿很久都没有过的想笑的感觉——熟人啊,樱都认识的人,当然可以称之为熟人,不是吗?
      “我有了一丝好奇呢,你是怎么来的,被哥哥姐姐朋友保护得像只从未出过笼子的金丝雀一样的小弟弟,怎么能够一人跨越了这么远的距离,从樱都来到北方的胡锦城?”佐助摩挲着自己的剑,微微偏了头,问道。
      “天机八咫鸦和幽冥双翼狐都已经丧命你手了,是吗?”来人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很轻,“那么,有兴趣与远漠砂血狸一战吗?”
      “……砂血狸?你?”佐助突然觉得非常好笑,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难得他心情如此愉快啊,原来是隐藏在体内好战的血提前感知到了这样一个强大对手的到来吗?不过他还是有一点疑问,“可是,远漠砂血狸成名的时间,似乎,比包括我在内的其余四人都要早啊?”
      “……那本是家父的名号——或者说,这个名号,是我们家族式是代代传承的。我正式的到家族承认,继承它的时候,七岁。”
      佐助不再言语,只是点头示意,然后,利落的抽出了十拳剑。
      “十拳剑。”
      “沙暴。”来人也轻轻一推背上的剑鞘,拔出了长剑,“我为洗清仇恨而来,你的血,或者我的血。直到让我已经长眠的哥哥安息为止。”
      “勘九郎听见你这么说,一定会深感欣慰的,我爱罗。”

      “找到了吗?”佐井双手合十,垂下眉眼,声音不喜不怒。
      “砂血狸去了北方,可惜他实在是太快了,我们拦截不下,估计这两天就会和雷神交手了。”整个身形几乎都隐藏在了阴影之中的人报告着,“至于鬼巫女,再不斩和白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请示下一步的动作。”
      “北方,胡锦城啊……算了,手鞠已经亲自过去了,这事就让做姐姐的多担待些吧,你们小心配合就是。让再不斩和白不要惊动了鬼巫女,小心监视着,等我去了再说。”
      “属下明白。”
      终于……找到了啊。
      正埋首于公文堆中的可怜人鹿丸莫名身上一冷,他不会知道正为了南边叛乱和北边动向焦头烂额外加不得不操上十二万分心想要保证自己那未婚妻和未来小舅子的安全的自己,即将遭遇被人撂担子的惨事。
      直到第二天清晨。
      这一天没有云,晴。
      鹿丸醒来,看着自己床头柜子上那一张轻飘飘的自发呆,他可以保证昨天晚上睡着前那里是空无一物的。
      鹿丸,照顾鸣人,万事小心。
      佐井
      就这样,鹿丸的工作量,骤然再加了一倍。

      南边没有雪,只是阴暗湿冷,寒气浸人。
      佐井站在一座小小的神庙前,静静打量着。再不斩和白跟在后面,一路讲解着相关信息。
      门突兀的打开了,一个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那里,微笑着行了深深的一礼。
      “我还在想,您什么时候会来呢,佐井君,再不斩君,白君。请进吧。”看着三人暗含好奇的眼神,少女又加上了一句,“请叫我紫菀。”
      袅袅的茶香安抚了人繁杂混乱的思绪。再不斩和白借故告辞,留下佐井和这位年轻的巫女坐谈。
      “您所来为何,我已经知道了。很遗憾,我不能帮助您。”
      “不能?而不是无能为力?为什么?”
      “历代鬼巫女,都不可与天命相违抗。天命如此,鸣人不可能再醒来了。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人世。”紫菀谋色转暗,“已经踏上亡者的世界领土的灵魂,不可以再度返还阳世,这是世界的法则。”
      “天命吗……”佐井沉默,点点头,“那的确不是您能干涉的了,我也无意强求。”
      紫菀倒是吃了一惊,她本以为佐井既然千里迢迢来此,必然是抱了志在必得的决心,居然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是夜,月光如洗。
      作为巫女,注定和一般人的作息是有着些许不同的。
      比如说,此时的紫菀就不是如常人一般入睡,而是坐在神庙后小院的木椅上仰望着冬日难得的晴朗夜空。
      无数璀璨的星星依照神秘莫测的轨道缓缓运行着,仿佛会亘古存在直至天荒地老。
      但其实,紫菀很清楚,这些美丽的星星,也会枯萎,凋零,静静逝去,甚至直到湮灭也不会被人发现,更谈不上会被人怀念。
      星星和人,一个在苍穹之上,一个陷于凡尘泥沼之中,差别,却不是那么大。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紫菀面前。
      紫菀微微心惊。来人却很是坦然,根本没有蒙面,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他的面容。
      佐井。
      “灭族倾国乱世,护脉定邦太平;五十年前北天之乱发生时先代鬼巫女作出的预言,想必也是天命不可违吧。”佐井微笑,“那么,请教一句,一个灵魂已不在人世的行尸走肉,要怎么完成这护脉定邦太平的预言呢?”
      紫菀咬住下唇,这个男人在夜色中终于是显露出了真实的模样,仿佛修炼多年成了妖的狐狸,笑眯眯的表皮下潜藏的却是一旦出口就要致人死地的精准恶毒。
      “所谓的天命,是不是还包括在完成天命前不致身死呢?既然鸣人不可能再醒过来了,那么,我也应当亲手送他一程,让他走得平平安安才好……至于鬼巫女,千百年来,作出的预言无一不应验的传说也终于到了破灭的一天了啊……那么,传承或者不传承下去,都无所谓了,不是吗?”
      紫菀被佐井微笑的语气中毫无隐瞒的森森杀意惊得后背上全是凉凉的冷汗。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口气来,“没想到,鸣人口中最为疼爱他,心肠也万分好的哥哥,居然是和他的描述完全相反的存在。该说你是在他面前装得太好了呢,还是他太过信任你了呢?”
      佐井并不为紫菀透露出来她与鸣人相识这点情分打动,仍是从容平和地笑着,耐心等待后续的话。
      “灭族倾国乱世,护脉定邦太平。这两则预言,如果你是四年前来问我,我也会这么说,因为,那是那时天命所显示的未来。”紫菀抿抿唇,她已看出,今晚若是不坦诚相告,佐井会做出的事情绝对不是她想象得到的。
      “那时?”佐井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没错,那时。四年前的冬天,主战争的贪狼、破军双星光芒大盛,北方天空上,那颗背负着灭族倾国乱世命运的星星,再也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挡在他前面的东西。那一夜,天命大变。”
      四年前的冬天,多么巧合的时间。佐井想到什么,没有说话。
      “而本该只是暂时喑沉的南方天空的星星,却猛地失去了所有光芒和力量,落到了地平线下亡者之国的领土里去。”紫菀看着头顶的星空,无意识的抚摸着手上的串珠,“有人做到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情,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佐井稍微有了点兴趣,因为这种听上去就很有意思的事,很像是某个他猜想中的人会干下来的啊。
      “没错。”紫菀证实了佐井明晃晃放在眼中的猜想,“那人就是宇智波家前代少族长,化名为出云伽祭朱雀的宇智波鼬。”

      二十多年前那两则预言,绝大多数人闻所未闻,极少数人只知道上半部分,更少的人只知道下半部分,而得到全篇的人,不多不少,两只手刚刚可以数出来。
      宇智波鼬正是其中一人。
      所以他抢在父母下杀手前自己灭掉了全族,破了那灭族的预言;而后他为佐助留下这么好的政治与物质财富,更加上绝世武功大奉送,那就是怕他弟一不小心就真的在那倾城乱世的过程中把自己给挂掉了;光这样他还觉得不放心,于是一门心思要把预言中的安邦定国灭掉反派的勇者给做掉,可惜的是,他家有绝世隐性弟控银狐一只,要瞒着他灭掉鸣人,那是绝无可能的。
      更何况,鼬是个脑筋比较纠结的人,在他的思维中,既然鸣人将来是要威胁到自家弟弟的性命的,那么,这个干掉敌手的事,就应该让自家弟弟亲手去做。
      所以,他才对佐助说了那么一段半真半假骗人指数极高的话,同时用着他所学的催眠之术,配上他那双有着特殊洗脑效果的万花筒写轮眼,以及造成幻觉方面独树一帜的月读剑法,硬生生的将他那多疑的弟弟骗得下了杀手,再无回头之路。
      所以最后他和卡卡西闹崩,绝不是卡卡西的错。
      毕竟,两个弟控为着自家弟弟打起来,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却又必然发生的事……

      “原来真是这位做下的事啊,的确是他的风格,可惜他死得太早,我又有一堆麻烦事做,不然我怎么也要会他一会的。”佐井冷笑,随即继续着本来的话题,“鸣人现在的状态,你有办法,是不是,紫菀殿下?”
      紫菀再一次细细打量这个男人,这一晚,她算是近距离感受了一下这个男人真实的一面隐含的东西,决不会存在半分轻视之心;她也知道,这个男人的意志顽强到任何阻碍都不被他视为阻碍的程度。
      可是,擅自插手人类所不应干涉的天道轮回,所要付出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应该吗?
      可行吗?
      她不是会轻易作出冒昧举动的人,也从不打算做孤注一掷的事。
      虽然她认识鸣人,并对他也非常有好感,但她身上承担的是千百年来神殿传承的血脉,绝无可能放弃。
      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真的能做到这件人来不应该做到的事情吗?
      夜风沉默的吹拂过,巨大的月亮一如既往地俯瞰着脚下的大地。

      刀光如同弯月般划过,狂飙而出的鲜血,飞舞在空中的手臂,碎裂的衣帛,零落的金链,压抑得含糊不清的喘息声,模模糊糊的痛嘶,被烙下深深痕迹的白色雪地。
      佐助收剑,平静的看向对面的敌人,“你走吧。”
      方才佐助那一剑,将我爱罗执剑的右臂齐根斩断,紧握在右手中的砂瀑也随之飞落到地面,我爱罗,已是败了。
      这一战酣畅淋漓,更重要的是,佐助在这一战中领悟到了一些新的东西,心情几乎称得上愉快,所以,他平静地放已经没有价值的对手离开。
      我爱罗只是紧紧咬着牙,左手已经拔出了很少用的胁差,警惕着,甚至没有时间和动作上的余暇为右臂止血。
      佐助嗜杀成性,向来杀人杀死,毫不留情,那一句“你走吧”在我爱罗看来,不过是劝不值得拔剑的对手自我了断踏上黄泉路而已。
      很可惜,我爱罗的人生信条中,从来没有自我了断这个说法,要么,战死,要么,活下去。
      所以,他只是勉强控制着自己已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感受着冰冷的空气和大量失血带来的寒冷和微微的晕眩,静静等待着使出最后一击的机会。
      场面一时僵持。
      突然,佐助率先动了,他急速地向着后方退步,而一连串的小飞刀接连不断的出现在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凌厉的攻势一直持续到佐助再度拔出剑来打落飞刀的时候。
      其实,这不过是三四步的距离。
      然而这点儿时间已经足够。
      蒙着面的人影骤然跃出,来者有三人,两个一直利落地配合着扔出暗器,另一人,则是迅速冲到了我爱罗旁边,一把扛起了他。
      而后,三人就像来的时候一样迅速无比的消失在佐助的视线之中,大雪纷飞,没过多久,就完全看不到半点儿刚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和救援的踪迹。
      就连我爱罗流出的鲜血,因为温度极低虽然部分结了冰也还保持着那样鲜艳的色泽,也慢慢被掩埋。
      佐助走上前去,拾起了那把剑。
      砂瀑吗?有点儿意思的战利品。
      看在这把剑的份上,方才就算是饶了你们吧——其实佐助本可以把那三个来救援的人都杀了的,他自信自己有那种实力。
      然而这纷飞的大雪,让他从骨子里感到疲惫和倦怠。
      自幼早已习惯并且极端享受的冬天,和这本是他最喜欢的雪景,再也无法使他感到半分欢愉。
      生命本就是这样无谓的痛苦和挣扎,反反复复,直至终结之日才会平息的一场战争。
      他已经明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没有胜利者,更无从提起所谓战斗的意义。
      不过是,本能为之,苟且存之,如是而已。

      “其实,要唤回他的灵魂的方法很简单。”紫菀轻声道,褪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递给佐井,“但是,并不一定会成功,所能做的,也只是试一试而已。”
      佐井接过珠串,等待着后文。
      “鸣人之所以会陷入假死状态,本质上来说,是因为灵魂所受的损伤太大,但却没到达会令他死亡的地步。所以,只要适度刺激他的灵魂,让他从迷惘之境中苏醒过来,重返阳世,自然就会康复如初。”
      “适度刺激?”
      “是的,方法也很简单。鸣人现在困在阴阳交汇之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我存在于什么地方,只要将那个令他陷入如此境地的人——那个他的灵魂自然而然最为憎恨厌恶的人杀掉,让那个人的灵魂也经过那处通往阴间必经之地,鸣人的灵魂自然会有所反应,从而醒来。”紫菀一口气说完了剩下的话,“只要用鸣人的鲜血浸泡这串珠子八十一天,再用那人心头的热血染上这串珠子,它的效力就会发生作用,等那人的灵魂离世,就可以了。”
      “这样吗……”佐井点点头,顺手将珠串带上自己的右腕,慢慢思考起来。
      “还有,鸣人是不是有一段记忆丢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杀掉那人的时间也必须慎重选择,最好等到和他失去记忆的时间相同甚至更长的时候,只有这样,鸣人的灵魂完全恢复的可能性才最大。”
      “那就是六年了,我懂了。”

      时光飞逝。
      佐助二十五岁了。
      继之前率兵平定北方后,佐助的名号已经传遍了大江南北。
      有着如此超凡的权势地位能力相貌,他早已是所有适龄不适龄贵族女子心中的痴望。
      这一天,不得不出席一场应酬的他就是好不容易才从一群恨不得把他绑起来灌满X药强上了女人的指甲下逃脱掉的。
      真是太危险了。
      由于是偷偷溜走的,独身一人的他选择了无人的小道,好从这坐落在新月京外郊的贵族聚居避暑庄园尽快回到他位于新月京中的住处。
      夏末的月亮光芒正盛,繁星密布的苍穹也一如既往的美丽静谧。
      然后,一只小箭割裂了夜晚的空气,从不知何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深深刺入了佐助本能提起挡在心脏前的左上臂中。
      而后,是箭雨倾盆。
      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多如牛毛,密集如雨。而在躲避它们的过程中,必经之道上还分布着密集的陷阱机关,就算是最不起眼的捕兽夹一样的东西,只要掉进去,必然会就此和一条腿永远说再见。
      而这一切,佐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避过的。
      或者说,剑在意先,他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他一定可以安全的尽数击落和闪躲。
      金属相交错激发的火花一瞬照亮了稀疏的林间深沉的黑暗,再飞速的熄灭。
      等到箭雨停息的时候,佐助已经热身完毕了。
      双手各执一把剑,长者草薙,短者诸岳。
      “来者何人。”他傲慢的翻动薄唇,吐出充满冷意的句子,“能够设下这么精妙的陷阱,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眼睛,必然早已被你杀死,你将是个值得被我记住姓名的死人。”
      四周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虫鸣,没有夜枭长号,令人不安的寂静慢慢浸透每一寸空间。
      然后,是轻慢的掌声,和那仿佛永远带着笑意的嗓音。
      “该说,真不愧是宇智波家的人吗?生死存亡之刻,还是如此傲慢。”
      佐助的瞳孔紧缩了。
      他瞪向传来声音的方向。高高的树上背对着月光站立着一个身着最无可挑剔的夜行衣的男人。尽管光线熹微,但佐助那双已经自动进入万花筒状态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张没有被面罩蒙起来的面孔,一个万万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佐井。
      常年昼伏夜出的作息和天生偏白的肤色相叠加,就是这样纯净到仿佛最上等的白纸才有的那种无暇的白色皮肤。然而,又不知为何,带着一种像纸一般脆弱薄韧的质地感。
      包在头巾里只是流出了一点的黑色头发与同色的眼睛,都有种无机质的感觉,就连身处夜色之中,也显得那么突兀的黑——连夜色与之相比都显得浅淡了起来。
      嘴唇依然抿着一丝仿佛微微羞怯的笑意,然而,佐助早就知道,那丝惯性的微笑已是熔刻进了那人的骨子里,所以,绝不代表什么。
      相反,那双无机质般的眼睛中灼灼不似活物应有的的光芒,才是最令人心惊的。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佐助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不可抑制的向上浮现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用那双血红的眼睛像老练的狼盯着势在必得的猎物兔子一样瞪视着佐井。
      “卡卡西没有告诉过你吗?”佐井轻轻抚过自己手中慢慢出鞘的太刀,“什么时候,我会独身一人亲自来找你?”
      佐助顿觉眼前一黑,然后反应过来那是佐井从树上跳下借着下落之势的冲力劈砍向他面门被他临时扔掉了手中的胁差诸岳双手握紧了草薙勉力挡下后胸腔沉闷得想要吐血的感觉。
      一招劈砍,再一道斜上挑的突刺,跟着的是一记充满了佐井阴毒风格的撩阴腿,特别是佐井的脚底可不像小李那样只是尖刺,而是装了货真价实的短刃;膝盖也不是普通的护膝,而是镶嵌了尖锐金属块,不论是膝击还是不小心用力打到,都会给人带来难忘的感受。
      佐助完全是凭借身体自发自动地回避和反击着,然而眼睛却疼痛难忍,所视之物骤然变成了一片鲜红。
      他无法再战下去,一记反身抽击,向后跳离了佐井的刀网。
      “你是……什么意思!”佐助低低的声音几乎沉得听不清,然而佐井却明白得清清楚楚。
      可惜的是,他不打算这么轻易告诉他想知道的东西,“真遗憾,一开始的箭没把你直接射死。一旦有了要我用上水墨对付的敌人的任务,向来是要加收佣金的啊。”
      月光照在佐井背上背着的长弓上面,它的名字是丹青。而他手上拿着的那把太刀,名为水墨。
      佐助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近怨毒,只是单纯的重复了一遍佐井的话,“水墨?任务?”他其实已经无法理解佐井在说什么了。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卡卡西的名号是幽冥‘双’翼狐吗?”佐井微笑着,看着那个慢慢后退撤开了相当距离的人,眼神仿佛在熊熊燃烧的烈焰,又如即将喷发的火山,满是危险意味,“因为这个称号,是我们二人共有的。卡卡西拥有的是属于‘明’的部分,我的,则是属于‘暗’的部分。所以,拿好你的剑,让我来会一会被那两个混蛋放水的人,剑法,究竟如何吧!”
      话音未落,佐井本来自然下垂的手就飞速提起,佐助的本能疯狂叫嚷着危险,然而等来的却不是佐井近身凌厉的攻击。
      而是一箭。
      在风中激起的声音穿云裂石的一箭。
      方才佐井以骇人的速度完成了弯弓搭箭放弦的动作,而距离不够远的佐助,甚至连躲避的时间都不会有!
      佐井也随着这一箭的射出抛下长弓欺上身来,他整个人简直就像化作了一柄纯黑的箭,锐利,直取致命之处,攻势一出,誓死不悔。
      很巧妙的利用了方才激战时使用的剑法和言语带给敌手的盲点,用箭和自身组成了一个势必不能两顾的二连击。
      这样生死的一瞬,佐助却抬头望向了天空。
      好久不见的血月啊……
      他看见一抹极浅的阴翳自东南的方向慢慢飘浮过来,在一盏茶的工夫内就会就会遮住现在还是朗照的血色圆月;
      他看见风一层层荡开仿若水纹漾散的痕迹,美丽而又脆弱,根本看不出那些细小的纹路将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成长为足以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的恶魔的迹象;
      他看见每一棵树上的每一片树叶的叶脉,纵横交错仿佛从高空鸟瞰时所见的大地上同样纵横交错的河流——虽然他从未像任何一只鸟一样自由的飞翔过哪怕一个刹那;
      他看见被驱赶得远远的鸟兽虫豸在夜色的掩护中,演绎着生生死死的轮回,蛇吻所噬得高高巢穴中的幼鸟,毛羽尚未齐全,已经无声逝去;有着漂亮毛皮像只好奇心重得要命的大猫一样的猞猁静静从树上滑下来绕到了一只尚不知即将大祸临头的狍子身后的巨石草丛里;远方的狼群中几只尚未断奶的小狼正互相打闹嬉戏,在玩耍的石头上磨得还不够尖利的爪子映着月光,是脆生生的乳白色,仿若羊脂玉……
      然后他偏了偏头,左手不偏不倚的拨向那只向着他的心脏直直射来的箭,右手则是以使风都为之发出了哀鸣声的速度一剑直直向前。
      最简单的,有去无回的攻击,就像狼牙不假思索地咬下切断狼吻边上丧失了一切抵抗能力的猎物喉咙处汩汩流动着鲜活灼热血液的血管,然后,以尸体饱餐一顿。
      两道沉闷的金属突破□□的桎梏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佐井发紫的唇边,慢慢流下一条血线。
      佐助只是微微眯眼,右手握着剑想要旋转搅动了一周,刀身刮着肋骨,却因为过度锐利坚硬卡住了,于是佐助微微拔出再度凶狠的撞上去,搅断了那两根碍事的骨头。
      左手则是拔出了十拳剑,自下而上反手劈断了佐井尚且抓着水墨的右手腕,左手拔剑,轻轻一推,佐井就面朝天空轰然倒下了。
      现在他应该因为急性失血陷入再也醒不过来的眩晕,直至死亡。佐助冷静分析着佐井的状况,确认了自己不用再补上一刀了。
      然后,他才感觉到痛。佐井那一刀被他利用左臂和肋骨交错的劲道生生拦下,,本来就被小箭贯穿的伤口此刻更加血肉淋漓,胸口也是一道深可见骨的砍伤。
      但是,他赢了,目前,活下来了。
      值得庆幸,不是吗?
      汹涌的红色漫过了眼前所有的东西。
      恍惚的意识并不知道右手正撕下腰带衣襟给胸口和右臂做了紧急包扎止血。
      双腿继续着方才遇见佐井之前就持续着的挪动,向着新月京,向着有着整个新月京最美的樱花园的八重云望舒。
      他没有看见佐井渐渐变成尸体的身体上那抹唇边似有若无的微笑。
      他也没有看见黑云密密遮蔽了天空后撕破黑暗的闪电和那风雨如注。
      他更不知道,自己的脚烙下一个又一个掺血的脚印,引来一群耽耽相向的饿狼。
      但它们远远盯着这个脚步稳得根本不像是流失了那么多血的人,逡巡徘徊,踯躅不敢前。
      那是一种深重的绝望,会毁灭一切的绝望。没有任何一个生灵敢靠近那样纯粹的死意。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的时分,昏黄的琉璃灯笼在雨水的冲刷下依旧勉强维持着照亮的动能,持灯的人突然一阵惊呼,扔下了灯扑了上去。
      “佐助!你怎么了!”香磷的惊呼在雨夜中是那么突兀,打断了像是正在梦游着前进的步伐。
      水月也急速冲了上去扶住那浑身上下早已被鲜血和雨水冲刷过的人,触手处是几乎冻伤人的寒冷,根本不像是活人的身体。
      慌忙接住了水月和香磷扔下的灯笼的重吾也目瞪口呆。自从佐助打败伽祭朱雀以来,向他挑战的、偷袭的武士刺客络绎不绝,但他很少看见佐助受伤,更别提这样重得几乎会就此倒下的伤势。
      “回来了啊。”落在最后不慌不忙的兜打了个招呼,草草查看了一下伤势,“居然没死,真稀奇。”
      灯光渐近,四人突然都哑口无言,想说的话全都在刹那间消失。
      因为佐助此时微微抬起了头来,灯光虽然几近于无,却可以看清他脸上挂下的两道即使是瓢泼大雨也没能冲刷掉的红迹。
      腥红的眼,腥红的血,腥红的泪。
      飞速转动湮灭又变幻得更加复杂莫测的六芒星,仍是那样冷漠的看着这个世界。
      他也许早已昏迷,也许还有几分清醒。
      他的眼睛,在哭泣。
      殷红的血泪,一刻不曾停歇,即使被雨水冲刷消失无踪,也会很快有着新的血泪刻画下自己的道路。
      而佐助,尚且无知无觉。
      他的命不属于他自己,应该拥有它的人早已离开这乱世红尘。
      他不能死,亦没有活的意愿。
      不过是,本能活着而已。
      杀戮,再杀戮,焚心灭性,成为一柄剑。
      也只是一柄剑。
      没有正邪,没有喜乐怨恨,对于自身的生死和他人的生死,都已毫不在意。
      他终于懂得他的哥哥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当卡卡西离他而去,而自己又还没到来——会有什么感受。
      不过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那命中注定的另一柄剑,划破长空,挟着山风海雨,呼啸而来。
      可它,不会再来了。
      他终于明白了,佐井那像是闪耀的烈火和燃尽的死灰一样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黑暗,徐徐而来。

      樱都的月鹿亲王府。
      后花园中紫菀慢慢涉过一丛繁茂的杂草,来到种植着低矮的栀子花和金色蔷薇的灌木丛边。
      樱都的天空晴朗,繁星和明月争辉,自在的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行着。
      除了那一颗很容易就会被人忽略的暗星。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世上居然还可以有这样的人!

      “其实,你隐瞒了什么没有说出来吧,紫菀殿下。”佐井浑身那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骤然消失,现在的他,气息温柔似水。
      这样的他,才是鸣人所熟悉的佐井哥吧?紫菀想着。
      “其实,去阴间的那个人,最好是我,对吧?”
      紫菀猛地抬头,已经顾不上礼仪,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之所以你会说这样的成功率不高,想必,不是方法的问题。这串珠子,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天照大神的饰物,镜天神社最重要的神器之一吧?这是从阴间回到阳世的‘钥匙’,去的人必须将‘钥匙’交给应该回来的人,这样,才能把迷失者带回来。然而,不是羁绊足够深的人,不足以在无尽的时光中遇见正好的那个吧?然而彼此憎恨的二人,怎么会这么简单的交托这串珠子?所以,会发生一场灵魂的死战,灵魂经过六年的休养得以恢复的那个,对上新亡未久、可能还在失魂落魄的敌手,才可能会有较大的胜率。但即使如此,也不一定能顺利得到‘钥匙’,在它的力量耗尽前及时归来,没错吧?”佐井微笑着,那种笑容就好像看穿了弟弟妹妹捣弄的小恶作剧却故意不说破的温柔慈爱的大哥一样,“所以,还是我去,比较妥当,对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会死!而且,即使是你去也不一定会成功!鸣人的灵魂处于迷失的状态,也许根本就不认识你了!”紫菀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知道。从我五岁时第一次抱起他,我就随时可以为他而死。”佐井安然微笑。
      紫菀目瞪口呆,良久,低声道:“原来如此,你也喜欢他……不,你爱他。”
      也?佐井的眸子透出更多饶有兴味的笑意,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喜欢他,也不是爱他。这两个词语,连他对我的意义之万一也不能表述出来。”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是我生命的全部,他是我的……世界。”

      紫菀苦笑。
      天空中的繁星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混乱状态。那颗北方最明亮张扬的星星,突然色泽如血,光芒摇曳不定;而南方地平线上,隐隐约约的,一颗六年未见星星的光芒,微微泄了出来。
      一道白影突然从荆棘花丛中闪过。
      紫菀一惊,一眼瞥过,仿佛是一只十分神俊的纯白色大公鹿。纯金的犄角,如雪般发光的皮毛。黑色眼睛仿佛有着无穷的智慧,和温柔的安慰之意。
      她再眨眨眼,幻觉消失了。
      站在她面前从容淡然却掩不住嘴角苦笑的人,正是月鹿亲王——虽然直到现在,他的那一群亲友下属们,还是叫他鹿丸。
      “如何?佐井他义无反顾地赴死去了,对吧?”
      紫菀点点头。
      “真是任性得令人头疼的混蛋啊,认识他这么多年,居然还是这样说撂担子就撂担子的风格,还好他滚蛋之前还知道把工作都做了完美的交接,不然我铁定把他从阴间拽回来处理他这一堆麻烦事直到天地崩灭。”碎碎念完后,他看向已经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嘴角抽筋的紫菀,“夜这么深了,风大,就别在屋子外面继续游荡了,再怎么看,那些星星也不会因为你一直看着就发生什么异变的。”
      “命运不会因为你相信而改变,改变它的都是不信命的人。”
      譬如宇智波鼬,譬如佐井。
      那颗暗星,永恒的消失了。
      而东方,天将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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