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二十一章 涡流 ...

  •   昏暗的院落,屋檐下挂的铃铛随着晚风悠悠歌唱着。
      佐助独身一人来到这座他最不喜欢的小楼前,抬头望望二楼那盏不灭的灯火,神色又冷了几分,提步走了进去。
      这座小楼是宇智波斑居住的地方。
      斑是个佐助看不透的人,权势之厚,财产之巨,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可是斑却放着广厦千间不住,只爱蛰居在这栋临水的小楼里,尽管他年事已高,腿脚很是怕湿也从未改变过这一点。
      佐助到了斑的书房外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斑正懒懒的半躺在长椅上双眼望天发直,嘴中随便的说了一声“坐吧。”就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佐助不去打扰他,他已经在之前亲身体验过打扰这个家伙的出神会得到什么后果了——明明这老东西年纪和天下混乱的时间一样长,可他却一直保持了四十岁左右的相貌和力量,那次他刻意挑衅,却被整整一案的滚烫茶水泼了满身,然后一直隐身在暗处的暗卫合作把他踢翻死死按压在地,最后甚至用铁链子绑好送到了地下刑讯室由斑亲自招待了一番。
      那一次他亲身体验了一下什么样的鞭法可以使人皮下的肉溃烂成浆糊而皮肤依然完好无损,更别提在这样的酷刑后还被人用木屐踩着头发强逼着浸入馊水的感觉。
      宇智波斑对他毫无怜悯之心抑或那天知道是否存在的亲情,他只是像磨刀石或者任性的宝石雕刻师一样——他随随便便的出了一刀,你要是不是正好躲过就不是被雕琢而是被完全毁掉,他并不为毁掉的东西感到可惜。
      似乎在他心中,除了已亡故的宇智波鼬之外,没有什么人值得他的青眼和温情,即使是流着同样的血脉的宇智波佐助,也不过是一个不得不勉强使用的工具,极端不顺手,但在没有更好的之前只好凑合用着,时时刻刻都在物色更好的新款替代品。
      他甚至仿若和善的提议香磷和佐助成婚给他生个曾侄孙玩玩,弄得香磷对他好感大增天天孝敬他就像孝敬亲爷爷一样——其实他大概是想干脆重新培养一个好用的棋子把佐助这样费心的蠢东西踢得越远越好吧。
      “在想什么呢?佐助。”男子的声音打断了佐助的走神,“就这样随随便便在长辈面前走神是很失礼的啊。”
      佐助平静回视,不语。
      “叫你来,是有一个有趣的消息想告诉你,还有一个放松的任务给你出去转转消一消身上的死气,年轻人,一点儿活力都没有可不好。”斑双手合十,语气轻松。
      佐助依然没有动静。
      “我从镜天神社得到了一则二十多年前的鬼巫女的预言呢,和你的那位小帅哥有关。”斑满意地看见佐助眼底的暗火猛的熊熊燃烧了起来,果然,小孩子就是容易被恋情左右心智,“你当年出生前不是被预言为灭族,倾国,乱世的罪孽之子吗?大概你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则和你相对的预言——护脉,定邦,太平。”
      斑满意的注意到了佐助神色微微的变化,接着道,“这个有幸得到如此充满赞赏的语言的孩子,就是你那位天真可爱的小朋友——天御氏的波风鸣人。”
      “唉,虽然现在好像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真可惜,不然我还真的挺想把他请来培养成接班人呢。”斑喝了口早就凉了的茶,继续道,“既然如此,你去把他干掉好了,别慌,不是任务,只不过是嫉妒一下这么好的预言之力居然不能为我所用而已。”
      “我本来就会亲手杀了他。”佐助说了这个晚上以来的第一句话。
      “很好,志气可嘉。”斑象征性的鼓鼓掌,弄得佐助感觉自己像一只正好碰上了主人心情好不是被一脚踢飞而是被一脚踏上肚皮揉揉的哈巴狗,屈辱难言,“那么,我们来接着谈一谈这个会使你心情变得舒畅一点儿的放松任务——很简单,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秋波含情,吐气如兰……”斑笑得万分调戏,但这只能让佐助的神色越发冷得仿若极北之地更古不化的寒冰,“一头长长樱色头发的她在我们和南边的小崽子之间的战争中任劳任怨、不求回报的救死扶伤,被民众尊为‘茜霞女神’。”
      佐助微微皱眉。
      “不错,你已经想到了,我很不喜欢有人借着我干的任何事情为自己造势。所以,你去警告一下这位被南边那小崽子派来收买人心的女神,让她见好就收,或者你帮她收也行,要快,我希望仲秋的时候就可以读着你发回来的捷报心满意足的品尝月饼了。”斑挥挥手,示意佐助退下。
      佐助起身,微微颔首欠身,告退。
      而后,他迅速的召集了一队人马连夜出发,赶赴前线。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初四的深夜,离斑的要求日期,不过十一天——再算上飞鸽传书的路途时间和他处理的时间,真的可以把人活活累死在路上。

      “沙连去集上买东西了?”樱色长发的少女抱这一大篓晒干的草药进了房间,问着正在捣药的中年女子。
      “是啊,后天就是仲秋了呢,他说想要买点儿红枣豆子之类做陷的材料回来做月饼呢。”中年女子笑着回答。
      “也是呢,又是一年仲秋了。”少女放下手中的东西,取下一排小炉上的药锅,倒出一碗碗的药来放在大大的托盘里打算端出去分发给等候着的人们。
      这时,小院的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咦?外面的天狗丸在和人吵架?”细细侧耳倾听后中年女子有点儿担忧,天狗丸是她唯一的儿子,十二岁的孩子却十分懂礼貌性格又和善,平素从来不随便和人粗脖子红眼的,“茜霞,我得去看看,你把药给我端出去吧。”
      “我去就好啦,悦美姨你就不用麻烦了。”被称作茜霞的少女摇摇头,给了中年女子一个安抚的微笑,端着药盘出了门。
      这个被称作茜霞的少女,就是小樱;她用着化名呆在战场附近已经进入第三个年头了。一直陪伴左右的小李则是化名沙连,平时起着打杂看家的多重功效。
      不过轻易不会有人找上“茜霞女神”的麻烦,无他,这样做分明是在和广大的人民群众对着干,无疑是会遭到惨烈的结局的。
      所以小樱听见外边的吵吵嚷嚷声并没有多想,一掀帘子出去一句表面上是训斥实际上是回护的“天狗丸你乖点儿别和伤病号吵架”后,蓦然卡壳。
      最近战事稍缓,又到了丰收的秋天,很多不是伤重得走不了路的兵卒都随着同乡一道回了老家了,现在又没有疫情,大部分伤病患者都住在镇上,这儿外边只有几个病情特别严重需要看护的人——所以,骤然看见几十个全副武装胳膊腿完好的武士很是下了小樱一跳。
      但这不是令她卡壳的原因。
      那个站在门口处听见她的声音徐徐转身的男人,才是令她手脚都陷入了愤怒的冰凉的起因。
      三年未见了吧。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抿得紧紧的薄唇刀削般冷酷的面容,一身黑色长衣,左腰处悬着两把长刀一把胁差,明明冷若冰霜却无损俊美如天神般面容的诱惑力,一边怯怯不敢语的小医女们眼中都闪烁着尚不自知的爱慕的火花。
      多么可笑。
      曾被她暗暗喜爱的青年男子。
      披着美丽画皮的残忍妖魔。
      伤害她重要之人的仇敌。
      宇智波佐助。
      “你气色不错,小樱。”

      小樱放下手中的托盘,淡淡的给了一边呆呆的医女们一个眼神,会过意来的她们忙分发药汤去了。
      做完本职工作,小樱才勉强平静下内心的波澜回佐助的话。
      “新月京里的新贵,怎么会来这里?”即使再怎么按捺也免不了带上几分刻薄的恨意,看见那人腰上悬挂的诸岳就会想起鸣人身上那一道道破碎的伤口。
      她一直跟着纲手救治鸣人,每一道伤多大多深什么形状闭上眼都可以描绘得出。当她后来发现那些后期故意凌辱造成的刀伤竟多半来自于诸岳时,内心的愤怒更是难以言说。
      赠刀,意味着可托以生死的过命交情,却被这个恶心的人亲手一刀刀阐释了何为忘恩负义。
      “本属樱都的茜霞女神都可在此,我为什么就不能来呢?”佐助从容回视。
      新月京……樱都……
      两人都瞬间懂得了对方的暗示和嘲讽。
      “你做得非常好,不过,也快到仲秋了,出门在外近三年,不觉得想念亲友家乡吗?不妨回家看看,了却思乡之情。”佐助接着说道。
      “和阁下有关系吗?”小樱皱眉。
      佐助知道这个事情比他想象的要麻烦——当一个女人心中你的形象被定义成恶魔而她自己又自诩为正义后她会用尽一切方法和你对着干。
      假意顺从虚以委蛇两面三刀都算好的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恶毒的心思他实在是已经在常年和香磷打交道的过程中通过观察那些被她凌虐的男人们的遭遇有了深深体会,好在香磷是站在他那边的,可这个女人……
      佐助打量着,思忖着。
      他要是把她放回去了指不定会惹出多少事来。放虎归山不是他的风格。
      “干得利索点。”佐助按按眉心,找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
      随行的武士齐齐抽刀,在尚未反应过来的人们呆滞的眼神和反应过来的人们的惊叫反抗中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做得干净就好,喜欢女人的自便。”佐助随意回答了一个上前来请示的武士的问题。
      在场的十几名病患和两个帮忙的少年仆役都已经横尸当场。血腥的气味混着打翻的药香传了出来。
      两名小医女已经哭叫求饶着被按压在地撕开了衣服,后边出来想要阻止武士伤害自己儿子天狗丸的悦美和儿子一起被砍成了人肉段。
      只有小樱被四名武士警戒的围着,没有下手。
      毕竟她是“茜霞女神”,些微的敬意使得这四人不敢轻举妄动。
      有尊敬的,自然也有想要把神圣美丽高贵的圣女般的存在自神坛上拖下来践踏到污泥中肆意凌辱的人。
      一名武士自小樱身后突然一个猛扑将她按倒在地,招呼同伴们一道尝鲜。
      “别伤了和气。”佐助出言阻止了想要维护小樱的几名武士,“不过是个女人,脱了衣服谁分得清女神和荡/妇的差别?不想玩的跟我一起出去就是了。”
      对小樱来说,这一切仿佛是一个噩梦。
      梦中她见到了最憎恨的宇智波佐助。
      梦中那些虽然早已在战场上习惯的鲜血重又狰狞。
      悦美姨和天狗丸濒死的惨叫。
      一边不满十三岁的两个小女孩儿尚且充满童稚的幼体被无情的蹂躏撕扯,恶心的男人丑陋的凶器进进出出着那两个小女孩,鲜血止不住的浸透身下的泥地。
      一个满脸胡茬体臭难闻的男人欺上身来,粗暴的拉开她的双腿。
      她撕咬着扭打着却被三个男人分别按住全身,只能睁大了眼睛感到了将她撕碎的剧痛一波又一波的不停传来。
      那些淫言浪语她都已经听不懂。
      只有殷红的灼烧的血和粘稠如同恨意的毒汁在她心中盘旋融合交错。
      佐助默默站在屋外仰望蔚蓝如洗秋日特有的高远天空。
      南飞的大雁一字而过,道旁的野菊自然幽香,慢慢被晒透的干草的味道清爽怡人,火红的树叶飘落出蝶般蹁跹的舞痕。
      这处远离村镇为了方便种植药材而坐落在山脚的小医馆景色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而屋内,却是人间地狱一样。

      推着大车往回赶的小李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脚印。
      看样子,人数在二三十左右,都是一色装备精良的武士啊。他分析着那明显是上品的皮靴引子不解了起来。
      哪里来的武士装备这么好?
      事若反常必有妖。
      他警惕的藏好大车,绕到树林中潜伏到了医馆的侧面观察情况。
      心惊,胆寒。
      几乎立刻就要跳下树去和那群畜生拼命,但他咬牙忍住了。
      要冷静,要冷静,我现在冲下去只能害了她,我要把她救走,不是逞一时之快。
      小李不知道自己已经把下唇咬出了血。
      他仔细观察着,敌方有二十六个武士,其中有十二人正轮流等待着一逞兽/欲,八人外围警戒和保护,六人和领头的人在屋外准备着劈柴——他们是想事后放火?
      那个领头的人……宇智波佐助!
      小李发觉要控制自己的难度骤然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他不得不微微移开视线观察周围策划逃离路线。
      那边是……马匹?
      心生一计。

      接连三人突然感到了刀刃的冰凉。
      而疼痛几乎没来得及传播上去就已经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死于非命。
      墨绿紧身短打衣服的年轻男子拳脚功夫相当惊人的厉害,在敌方反应过来前已经撂翻四人,一把将樱色长发的少女裹进手上抓着的长外衣中,扛到了肩上,利落的破窗而出。
      “拦住他!”一名武士叫了起来。
      “他冲着马去了!”另一人也吼道。
      不是他二人不想追,实在是对方的身手速度都非常人可比。
      一道深红色的影子已经追了上去。
      小李抱着小樱疾奔,听得后面风声,不得已强行转身,硬生生拿反手的剑对上那被抛来势如雷电的剑,铿锵一声,两把剑齐齐落地。
      这一转身缓了速度,佐助已经面无表情的追了上来。
      小李手中的剑已经丢了,好在他真正擅长的从来不是刀剑。
      一脚点上守着马的敌人肋下,急速冲刺的力道和全身撞击的重量加上那矮身一肘关节处的铁护肘,成功将那人弄翻在地,再起不能。
      “忍着点。”小李轻声道,一把将小樱扔上马,再转身,刚好用拳挡住佐助自上劈下的一剑。金属撞击摩擦发出的火花和吱吱声,听得看得众人震惊——这小子拳这么硬?
      要知道,虽然小李带着指虎,但直接用骨头当上这足以碎掉它们的一击,本身就反映了这人的锻炼程度超乎想象。
      佐助一招未能得手,并不收剑,而是顺势改大开大合的劈砍为小巧阴毒的刺戳,同时一丵手已经抽出诸岳来,近身对着小李腹部一击。
      武斗家和武士最大的不同大概就在于,后者的生命在于剑上,拳脚只是辅助,而前者的全身,都是他的武器。
      不等佐助一击得手,他就感到脚步沉重,无法完成向前的撞刺,虽然内心惊愕,但一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小李居然狠狠踩上了他的脚!
      借着佐助踢人的力道小李向后退跳开,跃身上马,再也躲不开佐助的飞剑,勉强用小臂护住了面门而已——左臂一时间鲜血淋漓。
      小李狠狠一踢马肚子,他这人脚上穿的鞋是按忍装设计的,上面很不幸的带尖刺,马受痛长嘶一声,奋不顾身地向前疾冲而出。
      “追。”佐助想也不想的下达命令,“文男带的人跟我走,小次郎带的人留下来清理。”
      众人接令,然而没来得及上马就听得马群痛鸣,纷纷倒地,口吐白沫,喘气声渐粗,一个个的死了。
      下毒?这家伙倒和表面上看上去的大大咧咧样子不同,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先算好了后手的呢。佐助暗忖,一把抓起一匹马身上的弓箭,嗖嗖嗖的箭箭直指小李的后心和□□马的要害。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数十只箭纷纷追向那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的马去了。
      小李反手拼命挡击,但还是有为数不少的箭直直命中他身上,可惜的是,直到最后那匹马都没有受什么伤,一骑绝尘而去。
      “大人,这……”一人上前请示下一步动作。
      “原样安排,跟我去找马吧。”佐助绽出一个狼一般的微笑,“他跑不了多远了。”
      他亲手射出那三箭,每一箭都深深没入小李的后背。

      一通狂奔后,马速减缓。
      小樱已经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与刚才那种疼痛不同的颠簸将她从黑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秋日的风扑面而来,清新的,干净的,让人灵魂都可以澄澈的。
      温暖的肩膀和胸怀,牢牢控制住马辔,将她护在中间。
      她得救了?小李?
      “小李?”她喃喃,微微回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和标志性的露齿笑。
      “醒了……来,抓紧了。”小李将马辔递到她的手中,下一刻,人向后翻了下去。
      小樱大惊,忙勒住马,这匹马经过这么久的奔跑,已经不再疼痛恐慌,乖乖停住。小樱翻身下马,感到□□的疼痛和腿软,咬牙撑住,往小李身边扑去。
      然后,她绝望的看到,那三支箭整根从小李正面支出来,分别对准了胃、脾脏和肺,小李已然无救了。
      “快走……他们……会追……上来的。”小李口中一股股的血往外溢着。
      小樱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开不了口,只有眼泪不住的充塞满眼眶,然后,簌簌而下。
      她摇头,不。
      小李还可以继续笑,笑的时候,呼吸会比哭更加顺畅,他的气管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应付哭泣带来的哽咽和呼吸堵塞了。
      “别哭……回家……去吧……只有樱都的樱花……才会……开得最美……”他喃喃,然而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他没有保护好她,他的过错;
      他把她带出来了,可惜,他没法再带她回到家乡去了……
      那个一到了春天,就会有无尽的花海的故乡。
      他还是个师傅责骂后躲在樱花树后偷偷哭泣的小孩子,被一个有着樱色头发的小女孩刮刮鼻子羞羞,却又同时被一张柔柔的手帕擦去了眼泪和脸上黑黑的泥迹。
      小女孩摆摆手,跑远了,只有烂漫的樱花和她的笑容一直留在他心底。
      最美丽的花朵,别哭……

      一个晴朗的黄昏,晚霞如同华美的绸缎舒展在浅蓝的天空之中。
      樱都的城门口人来人往。
      一匹马自已经点亮了几枚微弱星辰光芒的东边跑来,马上的人似乎已经累得力不从心,无力再约束马停在城门口接受检查。
      随着守城士兵上前呼喝的声音,马上的人身子一歪,倒了下来。裹着全身的斗篷中散出一头粉红的短发。
      “小樱?”正完成了检查要进城去的金发少年怔住了,忙冲了过来扶抱住她。
      “迪达拉……?带我去找我师傅……”小樱勉强说完话,晕了过去。
      “喂喂!你!”迪达拉心知小樱状况不妙,又没有看见那忠犬似的小李亦步亦趋的跟随,不安地向卫兵打了招呼,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向亲王府去。

      小樱再次醒来的时候看着周围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笑了起来。
      仰头,“师傅,弟子无能,给您丢脸了。”
      纲手眼睛已经不红了,只是一直死死咬着牙关,攥着烟杆的手紧紧的,全身的肌肉都好像在等待着一个爆发点,却一直不得其门而出。
      “小李死了,是吧?”迪达拉说话永远那么不经大脑,想到什么问什么。
      纲手勃然大怒,转身就要训斥他在这种时候还伤她弟子的心神。
      “师傅……”小樱轻声呼唤,止住了纲手的爆发,随即微微颔首,“是的,他死了,我没敢停下来埋葬他的尸体,宇智波带着手下追得太紧了。”
      那个姓氏使得全场的气氛又无端冷了几分。
      “走吧,小樱有话对纲手大人说,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添乱了,好好休息。”回来没几天的手鞠和小樱交换了个眼色,起身赶人。
      迪达拉挠挠头,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口,跟着一起出去了。
      屋中,只留下了小樱和纲手。
      “师傅,教我杀之道吧。”小樱淡淡道。
      纲手皱起眉头。
      小樱伸出自己的右手,她即使昏迷后也没有松开过右手的拳头,此时,徐徐舒展,掌心中,赫然是一枚粘着早已干涸的乌黑血迹的铁色指虎。
      纲手静默,她认出来那是阿凯专门为小李定做的指虎,也在之前为小樱的检查和治疗中知道了小樱身上发生了什么。
      “现在,我要自己保护自己了呢,一定得保护好啊,不然,等我死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小李呢?”小樱依然在笑,短短的樱色头发却随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对了,师傅,你还得给我开一剂避孕药呢,要是来不及,您就只能给我开堕胎药了——那可是难吃得多,也贵得多了呢。”
      纲手一把抱住了她,泪如泉涌,很快就泣不成声,只有这时,才能看见那些平时被纲手掩藏的很好的皱纹纷纷冒头。
      纵然是曾经视天下无人嚣张狂狷的纲手,也已经老了。
      而她唯一的弟子,却生生受此折磨。
      小樱却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没有眼泪。
      小李死前最后都还念着樱花,斯人斯花,却再也见不着了他。秋天,万物凋零,没有樱花。
      小樱割断了长发,握在小李手中,策马离去。
      她的长发和她的泪都已经一同葬送在那片蓊蓊郁郁的森林中,那个张开双臂保护她的人大约已经是化作了豺狼虫豸的美餐。
      仇恨,她自铭刻在心。
      别的痛彻心扉,就任岁月慢慢消磨吧。

      这样大的事发生的时候,佐井并不在樱都。他此刻正在出羽本山城龙火寺。
      缁水和他相对静坐,已经一个下午了。
      “我只是想要与真正的鬼巫女见一面,就令你如此为难吗?”佐井淡淡道,打破了这间禅室一下午的寂静。
      “求神问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变得如此消极了呢,佐井。”缁水没有用禅语和他打机丵枪,只是神色并无动静。
      “北天之乱后,真正的鬼巫女就被神庙的诸位神官护送离开了镜天神社,后来坐镇其中的,不过是一个伪装的普通巫女,更无鬼巫女的大能,那些预言,都是当时的鬼巫女预先留下的。”佐井慢慢掏出一份小小的情报信。
      “如果说世上还有谁知道真正的鬼巫女在什么地方继续着巫女的传承,那么,也只有当年镜天神社的大神官镜浪大人您了。”佐井跪地,躬身,深深的一个拜礼,“我恳求您,救救鸣人。”
      缁水沉默着。
      很多年没听见有人叫出他的真名,很多年他以为世上再无人可知当年事,事实证明,他小看了这些后生们啊。
      他私心很是喜欢佐井和近十年前有过匆匆一面之缘的鸣人,但他依然有他的坚持和理由,不能告诉佐井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你既然能探听到当年事,想必也应该知道当年异变突生,兵荒马乱之中我护着最后一任真正的鬼巫女离开了镜天神社后,就在乱流中失去了她的消息。她是死是活,有无后继传承,再无痕迹。浪迹半生,也没有找回鬼巫女,无颜回镜天神社,我才遁入空门,躲避责任的。”缁水的语气沉沉,那场发生在五十年前的祸事,彻底改变了他的后半生。
      “这样啊……”佐井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恢复了跪坐的姿势,低头,任刘海遮住表情,只是说出了一句轰得缁水眼前一阵金星的话,“既然如此,北天之乱这个局,也是时候鱼死网破了。”
      佐井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眸的黑让缁水心中如坠冰窖——那是很多年前他见过的眼睛,就是这种深黑如夜的时刻,佐井无言地拒绝了成为自己的弟子,一语定下与波风水门的师徒关系,转身离开出羽本山城,归来后对着观音像虔诚的祈愿……每逢他做出什么事关重大的决断的时候,那双眼睛,都会深幽得如通往九幽冥域的渊谷,更何况,此刻,那种眼神更是隐隐带上了一种轻微的笑意——疯狂的笑意。
      “北天之乱之后,大氏族不是彻底消亡就是再无可能重归昔日荣光,天皇子嗣却得以逐步坐大,得到众多小诸侯的拥护,同时,通过战争实现中央集权,彻底归权于天皇陛下……”佐井笑了起来,明明已是深秋,他却还带着一把折扇,此时轻轻敲击着左手心,竟然透出了一股散漫的味道,“多好的计策,当年是哪一位定下的?那位少年时就无辜卷入叛乱被‘歹人’所杀,为后人同情不已的容海天皇?还是那位当时被称为举世无双第一人,六道千手一族族长柱间大人?一丵手实施这个计策的出云宇智波一族族长斑是个傻子,想不出这样疯狂的天才计划。”佐井眼中笑意更甚,“好吧,也许最后一位足够疯狂也很有行动力,但敢这样赌天下人心,信人不疑身家性命乃至全族交付的事,那位疑心病重的老爷子,做不出来。”
      缁水眯眼,一滴汗随着他额头眼角的沟壑浸入了眼睛,后背有着更多的汗慢慢渗出,但他依然保持着不动不声仿佛一座塑像般死寂的样子。
      “不得不说,做得超乎想象的好——只要天下一统,不论是新月京里那位还是樱都里这位赢了,都会达成这几十年前就定下的疯狂目标——前提是斑真的能赶在他死之前让手下的能人们跟着一起去死,或者我们这位爱看云胜过繁华世界一切的亲王能得胜——这样,天照大神的血裔,将真真正正成为世界上唯一的神明,那位过早驾崩的容海天皇会成为北天之乱的最后赢家。这,也是你一直从容的守护了神殿传承数十年,安静等待的最终结果吧?”
      缁水的眼中,终于,掠过了一缕光芒,转瞬又一片死水无波的景象。
      “你老了,不可能在这里干掉我。”佐井慢慢地,一字一句的说道,“只要我不死,而鸣人又醒不过来,天知道会不会某一天我就突然跟着北边那位二少爷一起发疯了,做下些背弃天皇、不利于苍生百姓的错事来……”
      “说不定,某日你就会听闻,月鹿亲王和天皇陛下双双神秘身死,可能是自尽遇刺,可能是坠马跌跤,甚至可能是染上了花柳病,春秋天伤风感冒也来势汹汹……”佐井的笑容居然越发甜美,说得他自己好像都觉得有意思起来,“然后,北天之乱的真实目的,再一不小心被人发现,私下传传,相信再也没有哪位诸侯会心向着天皇了……”
      “你居然威胁我说要杀掉你自己的主公?杀掉月鹿亲王?”缁水被这个逻辑深深震撼了,“他不是鸣人的表哥,你的至交好友吗?他如此信任于你,身家性命全数相托,你却这样神色不改的和我说要杀了他?”
      “没错,他是我好友,貌似还是我跟着混口饭吃的人——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
      “除了鸣人外,没有什么大事值得我放在心上。要是非得弄到鱼死网破,我也不介意把所有人送下去陪鸣人玩,他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孤独,这样,就不会了。”
      遇上一个疯子,还能怎么办?缁水知道,佐井狠厉非常,说得出做得到。
      “好吧……”
      他屈服了。
      佐井乘着自北而南袭来的风雪奔向樱都,带着可以对一直半生不死的鸣人来说可称之为划时代的好消息。
      小樱已经在不过两月间把一套拳法打得有模有样,制毒伤人的功力也稳步提升着。
      这个秋末冬初的日子,一切好像都有了好转。
      直到手鞠取下一连三只鸽子脚上的暗信,第一封是正在野外修行的小樱报平安的,第二封是佐井告知这次出羽之行得失的,最后一封,却是张黑笺。
      黑笺是种非常严肃的报丧信格式——北上扮演傀儡师周游于各个贵族豪富之家备受欢迎的傀儡师勘九郎,被一名贵族刁难,宴上一人当场格杀了他。
      其实那事态远远没达到严重的程度,但那深蓝长袍的男子突然就冷嗤了一声,“代我向樱都那位殿下问好吧,勘九郎君”
      语毕,勘九郎四肢齐齐断掉,大股大股的鲜血喷得四面八方都是,他眼神一呆,在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横尸当场。
      佐助是什么时候拔剑砍断了勘九郎四肢,洞穿了他的心脏?那一剑,从头到尾,无人可观!
      “又要变天了……麻烦的人,好像大成了啊……”鹿丸苦笑。

      来年春末,新月京方面开始了北上统一北陆道的征战,宇智波佐助正是此次战争的主帅。
      此时,距离鸣人和佐助的初遇,不过四年而已。
      距离鸣人长眠不醒,亦是快要四年了。
      而佐井,终于知道了有这么一个人,身处千里之外安宁的西南水乡,足不出户,天下事却可尽知。
      本代鬼巫女,紫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涡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