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那年谁遇见了我的小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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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我被人跟踪了。
当顾默默第八次从电玩店门口走过时，她发现了这个问题。根据影子的长度和形状来估计，应该是个男生，个子比她高过半个头，身形消瘦。她停下脚步，他的影子也停下来。她猛然回头，他动作矫捷地躲在了一棵大树后面。
顾默默笑了。
她看到了男生随风飘飞的衣角，是粉白的格子衬衫。这种款式她很熟悉，就像女孩子们都会记得韩剧里某个帅气短命的男主角一样，怎么说，这第一印象并不坏。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枚硬币，准确地让它滚落在大树的根部。目的很明显。
“呐，同学，这是你掉的吗？”男生弯下腰的姿势很流畅，直起来时就站在了顾默默的面前。他的表情很平静，耳垂却有一点点红。
“对，这是我的。”接过硬币，这次却轮到顾默默脸红，她像中了邪一样盯着男生细长的眉眼和俊俏的瓜子脸，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你……”有点结巴地，她伸出手指捏上男生的脸，还来回扯了几下。
男生不高兴地撅起嘴来，“喂，你干什么？”
“江澄心，是你对不对？我看过你的照片，老实说，你是特意从青岛过来找我的？”完全一副老朋友见面的口吻，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十八岁生日刚过，老天爷就送给她这么个大礼，她决定下个星期去酬神。
男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呃，呵呵。我不是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观测M16星云吗？这不，我来履行承诺了，顾默默。”
恍然大悟。
顾默默有点后悔，早知道，要他多许下几个承诺多好。本来，她对于观测星象是有那么一点兴趣，八个月前的一天她闲得无聊，才会在网上搜索全国各大高中天文社的资料，也就那么一眼，她看到了青岛市七中江澄心的照片，于是脑袋充血加入了学校的天文社，一个星期前刚走了狗屎运当上了社长。
她和江澄心约定过，一旦她当上了社长，他必须和她一起观测M16星云。
他的动作真快。顾默默想，这简直是天下掉馅饼了。
哦不，是天上掉王子了，嘿嘿。
更重要的是，今天晚上的同学聚会，有人为她镶嵌上一个华丽的门面了。
江澄心看着她眼珠子转的跟轱辘似的，脑门一阵冷汗。其实，他这次过来只是一时冲动，话说清楚了他就要走的，可是，顾默默一头清爽的短发看着还挺顺眼，他迟疑了一会，觉得也许可以把计划稍稍改变一下。
“那个，你晚上有事吗？”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异口同声。
顾默默把这个巧合解释为默契，笑得格外爽朗。“喂，你之前跟踪我那么久，就是想说这句话么？想找我约会？”
“呃，是啊。去看M16啊！”她说是，那就算是吧。解释越多，也许更麻烦。
“可是，我今天有同学聚会呢！都答应了的。”其实，她原本已经拒绝了。因为她那几个闺中密友，常常开玩笑说她没有男孩子追，她自尊心作怪，认为一个人去没面子。可现在，现成的便宜，她自然要捡。
女生很虚荣，哼，是又怎么样。
不等江澄心答应，顾默默拉着他的胳膊就往马路那头跑。她迅速地把他推上公共汽车，笑眯眯地刷卡、坐好，把他挤进双人座的里面。江澄心顿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自己是可怜的黑奴，而顾默默是绵里藏针的地主婆。
两个人一路颠簸，终于到达了城西的一处钱柜。顾默默笑盈盈地拨通手机，想通知那帮小妞自己已经大驾光临了，可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无奈的回答：“默默，我不是告诉过你，聚会取消了吗？你脑袋被车撞了？”
顾默默愣了一下，对于这件事没有任何印象。
电话被挂断了，她只好厚着脸皮对着江澄希傻笑，“那个，哎哟，你知道的哈，女生很善变的。她们说取消就取消了，真是扫兴。”
“哦，这样啊。”江澄希眼角一挑，“那该轮到我提议了，我们去旅馆吧！”
002
顾默默面红耳赤地走近学校大门，牙齿上下啃磨，企图把江澄希这三个字嚼碎。
不过是让她陪他去找青年旅社住宿嘛，居然说得那样暧昧，弄得她一晚上惊惶不安，差点没把人家青年旅社的门槛给踩破了！等她终于冷静下来，义正言辞地要狠狠斥责他一顿时，他居然一句：“你怎么还不走啊？”把她轰出了门。
好，仗着自己长得帅是吧？顾默默气鼓鼓地打开书包，把生物书摔在桌子上。一整节生物课她都没有好好听讲，一直思考着怎么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快下课时，他发来一条短信：“放学后，校门口见。”
她回了个大大的笑脸，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同桌陈筱梦一个激灵，捅了她胳膊一下。“默默，你脸色失常啊，谁得罪你了？”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也就是天花板。那意思是，天上掉的那块馅饼得罪我了。陈筱梦不明所以，只觉得她神经兮兮的毛病又犯了，不敢再问，埋头记笔记。
由于一直想着放学后的事，顾默默一天的情绪都处于极度亢奋当中。她不仅主动举手回答了了最讨厌的数学课上的三个提问，还帮着班长去领练习册，甚至勤快地倒了一次后门的垃圾。女生们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她也装作没看见，不再像平常那样跳起来反驳了。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场景，当江澄心搭上她的肩膀，从这群八卦女面前走过时，她们会是怎么样惊愕惨烈的神情。实在是太过瘾了！
因为她刚刚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并给江澄希发去短信：
救救我，我被校外的流氓盯上了，请你假扮我的男朋友，带我走出校门这200米！
不过一秒钟，江澄心做出了肯定的回复。她满意地托着腮，在最后一节的体育课上笑得走了神，三分钟后，被一颗圆滚滚的足球击中了后脑勺。
接下来，她被送进了医务室上药观察，并且一个小时后，还没能从头晕中挣扎出来。
“江澄心，江澄心……”她害怕他等不及就会走掉，不甘心地叫着他的名字。陈筱梦还以为她说梦话，兴奋地贴着她的耳朵听，顾默默心想干脆就遂了她心愿，顺便让她帮个忙。“筱梦，帮我通知校门口的江澄心一声，就说我受伤了。”
“行啊，不过他是谁？长什么模样？”陈筱梦竖起耳朵。
顾默默窃笑着白了她一眼，“很高很帅很白，总之你看到他就会移不开目光就对了。他，是我男朋友。”
陈筱梦惊讶地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来只会学习，不懂风月的书呆子默默。不过，还是艳羡地拍了拍她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
二十分钟过后，陈筱梦回来了，却是一脸的狐疑。“默默，你别玩了哈，哪有什么帅哥，校门口现在除了只哈巴狗，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顾默默坐了起来，拿起书包就冲了出去。也顾不得头疼了，她焦急地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确没有半个人影。她顿时感觉胸闷气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喂，江澄心，你个骗子！你人呢？”
那头也是怒气愤愤，“喂，顾默默，我这不是就在校门口吗？还说呢，你这么长时间还不出来？”
顾默默挂断手机一阵纳闷，顺着校门口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快走到后门时，看见了蹲在大铁门旁边的江澄心。这个笨蛋，居然连她学校的前门后门都分不清，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又没说前门后门。”他一本正经地犟嘴，还觉着自己挺有理。
“这是常识好不好，谁约在大门见面，会是在后门啊？”顾默默说得脸通红通红的。
“总之，是你没说清楚。”他还较上了劲。
看来，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是不行了。顾默默故意蹲下来系鞋带，把后脑勺亮出来给他看，然后，哗啦一下，昏倒在地。
江澄心慌了，手忙脚乱地去扶她，大喊了一声没反应，用手拍了几下没动静。他急了，把她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两只手往她身下一伸，瞬间就把她抱了起来。装晕的顾默默被吓到了，跟圣诞节的火鸡似的，脸蛋脖子耳根“腾”的一下全红了。
“啊——”她尖叫起来，两只手死命地拍打着他的脸。
“不要打脸！你这个丑女——”江澄心知道自己被愚弄了，也是很生气的，更何况顾默默正在摧残他最引以为傲的脸。有个词对于女生的杀伤力很大，他很清楚。
“你，再说一遍？”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争吵得气喘吁吁，走过了三组红绿灯才停下来。顾默默毕竟脑袋还疼着，不想再消耗力气，于是一屁股坐在河边的木凳上不吭声了。江澄心也觉着没趣，依靠在栏杆上，抬头看着银白的新月，不再理她。
清风拂面，柳枝摇曳，河面上波光潋滟，月光如柔白的薄纱一样笼罩在河水上，这般的景色，很是令人心旷神怡。两个人沉默了一会，都不知不觉平静了下来，一前一后遥望着璀璨的星空，眼底里都闪烁着一弯星光。
“今天的北斗星好亮啊！”又是异口同声，两个人“噗嗤”一下都笑出了声。
“不如，明天我们就去看M16星云吧！”这次是顾默默开了口，天文社明天没有活动，望远镜正好可以空下来。而且，不会有人打扰。
就他们，两个人。
她偷偷瞧了眼江澄希，脸在月色中，渐渐的，慢慢的泛出一簇簇嫣红。
003
按照江澄心的说法，他因为已经被学校保送复旦，所以高考前的这一两个月都不用上课了。这样的成绩，怪不得她曾发过数十个奥数的题目都没有难住他，他的理想是天文学，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必然是高人一等。
想到这里，她还是自惭形秽地叹了口气。手中的苹果已经洗的发白，她看着水里那张平凡的脸蛋，开始有点明白那些韩国明星为何出道前都要整整鼻子、磨磨下巴了。或许，她也能考上复旦的话，妈妈会奖励她一次整容也不一定。
她总说自己的女儿约长越丑，那么，她理应负责。
在心里打好了算盘，顾默默开始拿起菜刀切水果。她想要表现出贤良淑德的一面，让过去八个月在网络上认定她是假小子的江澄希，对自己刮目相看。她把水果沙拉装进保鲜盒，跨上自行车向学校前进。
最近天黑的都比较晚，他们要观测星象，最早也要等到6点半。
顾默默拿出钥匙打开天文社的门，正要开灯，一阵风从窗外吹来掀起雪白的窗帘。一个人影影绰绰显现在暮色里，把她吓出一身冷汗。好一会，她才发现，那是江澄希坐在窗台上，双脚摇晃在窗外，长过耳鬓的发丝迎着风飞舞着，勾勒出他静谧清俊的脸。
美好的仿佛是一幅写意素描。
“你怎么进来的，这可是四楼啊？”她有些不舍地开了灯，一把将他拉了进来。
“爬进来的呗。”他说得轻描淡写，还弯起手指弹了顾默默的额头一下。“别那么紧张，我掉下去你也没损失嘛，又不是你男朋友。”
蓦地，顾默默的脸色很不好看，在灯光下甚至有些斑驳。她低着头抱起望远镜和支架，爬上了天台，做好了准备工作，直到江澄心慢吞吞地走过来调整角度，她仍然沉默得像个幽灵。气氛就这样凝固起来，很别扭，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江澄心调整了半天，仍然没有找准坐标。顾默默仰着脸，注视着他焦急而认真的样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他的衣角。“你找不到M16了吗？把坐标告诉我，我来试试吧。”
“不行，我说了要帮你找到的，这是承诺哦！”他回绝得理所当然，顾默默的眼眸却瞬时亮了起来。
她身体里的力量似乎又充盈起来，僵硬的面部轮廓逐渐柔和了。她取出水果沙拉，打开盖子，在江澄心的跟前绕来绕去。他总算注意到了，笑呵呵地伸手过来接，却狠狠打了个喷嚏，不偏不倚地喷在沙拉上。
“糟糕，我不是故意的。”他眼神无辜，像个犯错的孩子。
顾默默既难过又忿恨，但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根本发不了火。好吧，尽管他的行为有故意刻意以及恣意的嫌疑，但是算了。她早就知道，自己对他不可能有免疫力。
“休息会吧。”她有些话一直想说，于是拉过他的胳膊，两个人挨在一起席地而坐。“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坐标对吧？能告诉我，我和你的坐标距离有多远吗？”
这是她和他的暗语，虽然他们只在网上谈天说地，讨论学习，嬉笑怒骂，诉说烦忧，甚至这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关于那种朦胧而纤细的感情，大家早已心照不宣。
临近高考，谁能保证，他不是想做一个了断。
江澄心怔了一怔，随后摸着脑袋笑弯了眉眼。“我哪知道啊，我连自己的坐标都还没找到呢！”
哦。这就代表，他拒绝了。尽管猜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但顾默默还是稍稍有些难堪，她埋下头不再去看他的脸，默默地走到望远镜那里，关上了镜盖。
“好了，你已经履行承诺了，江澄心，你回去吧。”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只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一场梦能够做到底。神赐给了她一个王子，陪她度过了有生之年最珍贵的一段时光，如今魔法消失了。她也该醒了。
江澄希脸色木然地望着她，眼眸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掩盖在漆黑的暮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那年谁遇见了我的小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