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用寂寞演奏一曲双钢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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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微笑】
每个微笑，都是记忆中最完美的最初。
韩诚牵着飞鸟的手，在游乐园里上窜下跳，完全没有了前几日醉酒时的那副颓废表情。他白净温柔的脸上，浮现着如樱桃般红润的笑涡，每看飞鸟一眼，笑涡就会深深凹陷一次。
她主动邀请他，他高兴雀跃，单纯得像个孩子。
“还记得，流行感冒那一阵，你不顾半夜门禁，拉着去吃麻辣烫吗？你明明不能吃辣，还要跟我比，结果输的好惨！”他兴奋的眉眼俊朗纤细，一边递给飞鸟爆米花，一边拉着她在旋转木马前来回游走。
飞鸟抓一把爆米花扔进嘴里，“你不觉得，你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了吗？”
“哦，呵呵，对不起。”他明白，想凭借这些描述就让她恢复记忆，也许操之过急。
“那么，我们去玩过山车吧！”这也许是个好主意，因为飞鸟最喜欢的游乐项目，就是过山车。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个节目也正是这个。
飞鸟马上摇起头，“不去，你不是坐不了那个嘛，坐了会吐吧！”
稍稍一愣，韩诚的眸子立刻泛起涟漪，“你想起来了吗？那次我坐过山车，的确吐了。你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哦，不是。”眼神瞬时一变，飞鸟回答地云淡风轻：“是琴若姐嘱咐我的。”
韩诚有些失望地垂下手，片刻，还是拉起飞鸟奔向过山车。他想要赌一把，即使自己吐了也没关系，哪怕她只能想起破碎的片段，他也要试一试。
飞鸟看着他紧紧握在护栏上的手，眼角流露出担忧。
过山车缓慢地行驶了起来，升高在最高点时，韩诚禁不住闭上了眼，飞鸟看着他死死硬撑却逐渐苍白的脸，轻柔地笑了。接着风驰电掣的，过山车顺着轨道飞驰了下去，像坠落的鸟儿一样，在风中翻滚滑落。
眼角的余光还能看到韩诚飞扬的发丝，飞鸟默然牵起唇角，迎着凌厉的风，对着天空大声呼喊出一句话……经过了几十秒的惊心动魄，过山车终于沉稳地停了下来。还好，这次韩诚除了脸色煞白，并没有什么大碍。
飞鸟命令他在长椅上坐了二十分钟，灌下他一瓶水，才准许他带领自己进行下一个项目。这回，韩诚选择了溜旱冰。为了学会溜冰，飞鸟曾掠夺了他整整一个大一暑假，他不信，连这个也唤不醒她的记忆。
但也许是因为生疏或是漫不经心，飞鸟的技术出奇的差，仿佛倒退到那个暑假之前。她一直不停地摔跤，膝盖碰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似乎随时就会完全弯曲，咔嚓碎裂。
她倔强地站起来，摔下去，一次一次打掉韩诚伸过来的手掌。
“飞鸟，算了，我们不滑了。”他不忍心再看她跌倒，只好滑过去揽住她的肩膀。
飞鸟幽然地叹气，“你看，我已经努力试过了，但是仍然找不回一点记忆。韩诚，你死心吧!”
“不，决不！”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动摇。
“那好，还有一个办法。”飞鸟使劲甩开他的手，任凭自己再次跌落在地面上，膝盖和脚腕都是火辣辣的痛。此刻，飞鸟眼底蓄满了泠泠的悲戚的光，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在空中一指，“弹钢琴吧，弹那首我们曾经合奏过的肖邦的《夜曲》，或许……”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韩诚顿时振奋了精神，嘴角如月牙般，高高上扬起来。
他们本就是由钢琴而相识的。
他带着她来到市内最好的音乐厅，那座舞台上的白色钢琴，曾是他的启蒙老师为他亲自订做的，直到如今也好好保存着。
他的指尖触碰在琴键上，微微颤抖着，如重获新生般，跳跃的喜悦。
飞鸟安然地站立在他的身后，将自己的脸掩藏在氤氲的阴影里。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每次琴键跳动，每次音符变化，她都能咀嚼出这悠扬音色里的缱绻、激越、寂寞和哀愁。
脸颊上，不知不觉，辛凉一片。
在乐曲结束前，她悄悄拭去了眼泪，换了一副美艳如花的笑脸，对上了他的眼眸。“真的很好听，很好听的夜色之曲。韩诚，我很想告诉你，我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和你的一切，然而，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她伸开手臂，轻柔地拥抱了他，然后，快速地抽离。
韩诚紧锁着眉宇，声色一点一点卑微下去。“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吗？每座城市，都有一对双钢琴。”他恋恋不舍地，缠绕住飞鸟的腕子。
飞鸟漠然扯开他的手，郑重地摇头，“不，不记得了。”
“那么，我们重新开始！”
“那琴若怎么办？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醉酒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才是最爱你的那一个。”飞鸟冷然地别过脸去。
两抹身影，就这样，在钢琴前分离，渐渐地朝向两个方向，越来越远，越走越远。
第二天，精神萎靡的韩诚收到了一封快递邮件。那是飞鸟寄给他的，一本淡绿色的日记本，翻开扉页，是一串墨绿色钢笔笔迹：琴若，由此纪念，有关韩诚的那一切沉默华年。
日记本重重地从指缝间坠落下去。
撞击在，心口上。
【每段回忆】
每段回忆，都是双钢琴上不变的音律。
双钢琴，雪白的双钢琴，在飞鸟的记忆里，其实一直都未曾远去。
你猜到真相了吗？
其实飞鸟，根本从未失忆。
那还是高一下学期，全市举办的青少年钢琴比赛。她披荆斩棘闯进前三名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一次恍若梦幻的际遇。十五岁就已夺得全国青少年钢琴桂冠的韩诚，受邀进行表演。他希望能和一位选手合奏双钢琴，而公平抽签的幸运者，正是飞鸟。
他精湛的技艺和温润明媚的面容，只一眼，就在她的世界里生了根，发了芽。
她竭尽全力地练习，观摩他的演奏，聆听他的建议，甚至在短短的一个星期，就达到了能和韩诚合奏，却完全不会被掩盖光辉的程度。两人的合奏，如梦幻般迷人的音律，征服了现场的所有人。
她和韩诚并不是一所高中，不过相距不远。两所学校常常有交流活动，身为高中外联部的部长，飞鸟常常奔走在两校之间，久而久之，钢琴王子和钢琴公主的童话，也开始在校园里滋长、繁盛。
终于有一天，韩诚主动约她出去，却愧疚地看着她的眼眸，说：“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是谁？”
韩诚没有回答。飞鸟便从此陷入了夜夜失眠的梦魇，满心幽怨。后来她将这件心事，告诉了琴若。这时她才发现，原来琴若和韩诚竟是同班同学。她苦苦请求琴若帮助自己，帮她制造最后一次机会。琴若默然答应了，却没有料到这一次集体的户外出游，却开启了三个人黯淡的三年光阴。
那一日，韩诚带着飞鸟和琴若绕着林中小路穿行。琴若故意落在后面，让飞鸟能够和他独处。岂料，山中小路复杂多变，韩诚和飞鸟走错了路，着急着攀爬岩石想要回去寻找琴若的韩诚，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石块。
一块数十斤的石块从他脚下滑落，就那样，直直砸向飞鸟。
霎时，飞鸟的惊声尖叫在山中如炸雷响起。等送到医院，已经迟了。她的左手小指和右手食指粉碎性骨折，即使愈合，也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无法再弹奏钢琴。
听到这个消息的琴若，怀抱着飞鸟痛哭失声。而韩诚，惊骇地呆坐在一旁，不发一言。
那时的飞鸟，没留下一滴眼泪。
因为她笃定，韩诚和她，从此，有了一辈子的牵绊。
果然，几天后，她得到了韩诚诚恳的道歉，而她对于韩诚的表白，也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接受。事情终于按照她的期望发展，这个世界，除了缺少了钢琴，一切都美好得令人炫目。韩诚待她体贴入微，温柔周到，她开始觉得，他们一定能相伴相守，直到世界尽头。
直到，韩诚高中毕业的那一年，他考上了A市的J大，而琴若也举家搬到A市，飞鸟准备在暑假给他们一个惊喜。出门之前，妈妈交给她一个日记本，说是琴若搬家时忘记在旧房子里的，让她顺便带过去。
由于路途实在无聊，加上好奇心作祟，飞鸟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谁能料到，就是这件东西，震塌了她的整个世界。她的眼眸失去了焦距，仓惶而震惊地翻阅过每一页，每个字都是锥心刺骨的撕裂。
原来，那个韩诚曾经心有所属的人，竟是琴若。那年的意外发生过后，琴若对他提出了分手，心灰意冷的他接受了飞鸟的感情。琴若甘愿把韩诚让给飞鸟，却一直默默忍受着痛苦，用自己的方式，爱着韩诚，爱着飞鸟。
她不可置信地怀揣着这本日记，开始留意琴若和韩诚之间，浅淡如水的微妙联系。然而越是探查，越是感觉到自己的卑劣，琴若关心韩诚，超过任何人，她想方设法撮合他们，即便飞鸟失忆，也没有趁虚而入。而韩诚当初降格报考J大，究竟为了什么？她终于明白。
这两个人，中间横亘着她，默然相望着，想要触碰，却始终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她错了吗？
飞鸟被这个质问折磨到精神衰弱，她无法决绝地与韩诚分手，所以假装失忆来欺骗所有人，希望琴若能重新和他在一起。因为，她也早已失去了获得幸福的资格。处心积虑掠夺的感情，总有一天会成为一根根穿透灵魂的刺，留下无法弥补的伤痕。
她将一封信留在了琴若的书桌上，收拾好行李，启程前往另一个城市。在信里，她将告诉琴若自己最后的一个秘密，三年前的那一天，她其实看见了滚下的石块，但在那一瞬，是她故意没有闪躲，甚至伸出了手臂。
韩诚，本不该为她担负，任何的责任。
她亲手导演的这场悲剧，该结束了。
而她所有的心情，都在那日的过山车上，化作了一句沉郁的“我爱你”，随风消散而逝。
飞鸟在车上闭上眼，播放CD，聆听着那悠远绵长的钢琴曲，牵起了舒畅的笑。
这一次，就让她独自一人，用寂寞演奏一曲双钢琴。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用寂寞演奏一曲双钢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