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魔法塔屋的厄忒娜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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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我已经不记得怎么醒来，只记得这是一间散发着淡淡木槿花香的房间，雕花的窗楞被厚重的金丝帘子遮挡着，桌子是勒斯国上等的楠木，布置在拐角的地方。是一个长发及腰的少年递给我一本诗集，二十四行诗，我读着这些深深浅浅的句子恍惚了，等再看到那华丽的绸缎封面的时候，天就黑了。
你还真能睡。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响指地上就出现了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食物和水果。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用点头示意我，可以吃。
那么，我开动了。我似乎饿了好多天，来不及看清是什么就都吞了下去，之后又是一个响指，地板光洁如初。少年深蓝眸子折射的皎洁月光影影绰绰散落在破损的门环上，一眨眼便消失无影。他甚至没有向我解释些什么，就从宽袖的长袍里拽出一叠毛毯，用长长的手指扔了过来。那淡紫幽光的手指，只一瞬，便迷乱了我的视线。
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房间里连一盏灯都没有，他碎碎的影子在墙壁上印出很好看的图画，比我脑海里的任何剪影都要奇异。喂，我试探性地与他打招呼，他却自顾安静地靠在角落里，不愿和我说话。脚边的毛毯手感很柔软，搁在手心里是源源而来的温暖，我迟疑了一会站起身，轻轻向他移动着步子，在距离一个手臂的时候把毯子放下。他似乎睡着了，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
或许他不喜欢说话，我小心翼翼地退回原地，顺便把坠地的窗帘拢了拢，扶着墙壁坐下。还是那淡淡的花香，突然间忽远忽近地蔓延到鼻腔，身体也跟着轻盈起来。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少年唤我起来，递给我一大堆和上次不一样的东西，而天空依然漆黑。
我睡了那么久么？这实在很奇怪，因为黑夜第一次显得如此漫长。少年没有回答我，只重复了上次的那句话，便又沉默了。我努力搜索一切可能的答案，忽然间明白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个魔法师！
少年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在否定我的话，紧接着一束荧光顺着他的手指倾泄而出，隐隐约约在空气中组成一串繁杂的字符。那是失传了很多个年代的布孜古文字：
恶魔，拉普耶鲁。
Two
当布孜王国出现第十三个城镇的时候，传说异常鼎盛地流失到胆小人们的耳朵里。许多年代以前，布孜国就矗立在勒斯河的北部平原上，国民们仰赖着神的恩泽建立了十二个方位的城镇，以对称的神旨图形守护着幸福和快乐。后来，一名好奇胆大的少女偷走了神的宝石，作为惩罚，布孜国失去了神的庇护，贪婪和欲望从人们心中滋长起来。
然而，这并没有完结，神打开了菲底勒兹大门，让沉睡千年的恶魔之裔降临人间。白色羽翼的天使亦不能解救罪恶的魂灵，只有天空之城的厄忒娜斯才能净化一切邪恶之源。
当里艾尔阅读着牛皮手稿开始幻想的时候，集市中央出现了一队骆驼旅人，叮叮铛铛地引人侧目。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粗糙的麻布腰带随意编扎着，操着一口浓重的布孜土语和摊铺商贩们讨价还价。
我们该回去了，殿下。跟随的从事官第四次提醒里艾尔回宫，可这位刚满19岁的布孜国二王子正玩的兴起，目光瞬间停留在一个西南角摆摊的黑衣男子身上。
占卜。我有兴趣。里艾尔掷出两枚金币，并把手伸到黑衣男子的面前。男子也不说话，只沿着里艾尔的掌纹抚摩了一会，稍微停顿了一下便把金币退还到他的手里，并在纸上写下一句话：吾非您所寻智者。
里艾尔暗自惊叹，他怎么知道我在寻找智者，看来此人也非泛泛。这才认真打量起男子来，及地宽敞的黑色斗篷看不到脸，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指，略显尖锐的指甲让人不禁想到宫廷的女人，然而他的肩膀宽厚，定是个男人无疑。男人似乎也读出了里艾尔的好奇，微微把手指往衣袖里缩了缩，低着头作出“请”的姿势。
里艾尔欠了欠身，招呼着从事官来到隐蔽的角落。查清这个人的来历，要快。从事官哈哈腰，立刻朝另一个方向跑去。里艾尔越想越觉得有趣，甚至动了跟踪的念头，他立刻回过头去，不料黑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到王宫的里艾尔一夜未眠，因为查调了所有进出记录都找不到这个人，这实在离奇。难道是第十三城镇的人，只有那里的人才不屑于在王宫登记资料。里艾尔突然眼前一亮，命令侍从马上召红衣主教晋见，在布孜国只有他最清楚所有诡异的事情。
殿下，大事不好。您被种下了恶魔之印！红衣主教仔细检查了里艾尔的手掌，那只被黑衣男子触碰的手，顿时慌乱颤抖起来。什么？难道那个男子是……里艾尔联想到传说故事里的一章。恶魔之印，蛊毒至极，只有纯洁之女才有办法解除。
天空之城的纯洁之女——厄忒娜斯。
Three
好象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改掉了让我睡觉的习惯，因为我发现只要他一取出五片的蓝色花瓣，房间就弥漫起那淡淡的花香迷雾。趁着他打盹的工夫，我偷偷把花瓣从窗子的棱缝里塞了出去，然后悄悄地坐在他倚靠的软垫前面。他一苏醒，便被我灿烂的笑脸吓倒手指慌乱，哼哼呀呀地跳到桌子上面。我说，你下来吧，我想看看你的脸呢。
他还是不说话，瞪了我一眼便就着桌子的高度打开窗子走了出去。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爬上桌子，可外面没有土地啊，这是多么高的地方啊，我向下使劲望了望才看得到一棵漂亮的灵芷树，歪着脖子留下了他的一片衣角。你早点回来啊，我大声地喊，外面的风声簌簌地。
也许他真的听到了我的话，鸟儿回巢的时候他就一身沙土的从窗子外钻了进来，一个响指便又把我放在了一大簇毛茸茸的果子上面，我笨拙地从里面找到味道甜美的一些，便挥挥手让他收拾。他真的是不爱说话，虽然生气也不会大声地斥责我，只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变幻出小山高的丑陋虫子，那意思大概是吓唬吓唬我。只可惜，我觉得它们都很可爱，非常高兴地把它们装进柳树藤的篮子里，再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放进去。还有一些很调皮，不小心地爬到了他的袍子里，谁叫他穿那么长的袍子呢，怎么抖都抖不下来。最后他狠狠地一个响指，房间才又恢复了原样。
拉普耶鲁。我变化着音调叫喊生气的他，他漆黑的斗篷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曝露出一张月牙般皎洁的面容，长睫眼眶下的深幽瞳孔藏匿着一弯蓝紫泉水，渗透出一股吸力把我定在那里。没来由的震撼，我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直到他发觉时我仍愣愣地犹如雕塑。不知是因了什么，他仿佛认为我在偷窥，忽地拉上斗篷，背过面去。
对不起，拉普耶鲁。我摩挲着他的衣角，轻轻地告诉他我不是故意的。这次是很脆的一个响指，半空中出现了一行小字：没关系，厄忒娜斯。
厄忒娜斯？我叫厄忒娜斯，你给我的名字么？我反复念着这几个字母，感觉幸福极了。是啊，我甚至连名字都记不起了呢。太好了，拉普耶鲁谢谢你。我欢快地用游吟诗人的乐曲唱起拉普耶鲁和厄忒娜斯，它们听起来是那么的美丽，那么地令人欣喜。
Four
当常芋藤趁着朦胧的月光蜿蜒上窗楞豁口的时候，我决定要给拉普耶鲁一个惊喜，不动声色地爬下房间，埋伏在他回家的树林里。可我突然发现自己是没有鞋子的，只好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夜色中厚重的布帘一动不动地垂在那里，安静地像一扇巨大的铁门，阻挡着外面的百草纷香。
拉普耶鲁，你为什么不准时回家。我插上窗栓，背对着窗户不理会那笃笃的敲击声。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夜晚的森林可是会有野兽出没的呀，我生气地对他嚷嚷，脸颊上却有一种奇怪的液体流淌到嘴角，咸咸的。
你真傻哦，厄忒娜斯。绿色的荧光小字伴随着一道银色的火焰出现在我的眼前，刚刚还在窗外的拉普耶鲁此刻已捧着我的下颚，眉宇弯弯连成一片。我的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忍不住用冰冷的双手去拥抱他，他惊慌地向后退步，趔趄着倒在地板上。
好了，以后要听话。拉普耶鲁。我微笑着帮他拍打斗篷上的尘土，猜想他一定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很顺从地躺在厚厚的毛毯上，不久就睡沉了。我一边用檀木梳子梳理我的头发，一边兴趣盎然地注视他的姿势。上身和双脚弯曲着蜷缩在一起，耳朵还不时地仆仆晃动，拉普耶鲁连睡觉都十分可爱呢。我轻轻地在房间里翻找到一只碳木和一张旧纸绢，就着晨曦的阳光描下拉普耶鲁安详的模样，然后塞到上衫的内衬里。
这一觉可真长啊，拉普耶鲁。等到面前的少年伸着懒腰睁开眼睛，我赫然发现自己细软的金色发丝垂满了地面，淹没了我的双脚和织锦长裙。看着他疑惑的神情，我相信这不是他使用了魔法，只是这么长的头发几乎占据了一半的房间，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其美。我从发根底部把头发分成三股，交错缠绕成一根粗长的辫子，随后扯下窗楞上藤蔓最坚韧的一截系在尾端，再一点一点放到窗外。
瞧，拉普耶鲁，以后你就可以顺着我的辫子回家了……
Five
拉普耶鲁低头望了一眼水波中苍白的面容，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里艾尔王子现在必定在到处寻找他的下落，一切出乎意料地顺利。
这次一定要取回灵元，拉普耶鲁喃喃自语着，裹紧了黑色长袍再次来到玻度城堡。城堡门口没有设置关卡和士兵，如往常一样迎接着四方的商人和游客。拉普耶鲁低头走进了市集，热闹的人群和杂耍团簇拥在中央，街道的另一边就是通往皇宫的入口。
不许动！邪恶的东西，我等你已经三天了。对于突如其来的红衣武士，拉普耶鲁似乎早有防备，镇定自若地面对来人呵呵冷笑着，在几十只符咒权杖的押送下来到了皇宫中庭。守卫森严的庭院平台上坐着一位气质高贵的年轻人，宝石腰带，金缕短衫。
我中了你的恶魔之印。说说，你的条件。里艾尔低沉地询问拉普耶鲁，他那只圆润的高贵右手已然失去了血色，显露出灰暗的脉络。他没有花费时间去寻找传说中的纯洁之女，因为他清楚这个施毒的男子肯定有着某种目的，毕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独自行动是非常危险的。
灵元！拉普耶鲁一个响指里艾尔的手上就出现了一张纸，只有这两个字。
原来，你是上次屠魔行动中逃掉的那一个，里艾尔若有所悟地对身边的红衣主教使了使眼色，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即使我归还了灵元，你也无法救我，这笔交易从一开始就没有赢者，你想和我玉石俱焚吗？
不，拉普耶鲁用摇头表示了否定。里艾尔的手臂上顿时显现出一组红色的字母：厄忒娜斯。
什么？里艾尔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他既然能找到传说中的女神，为什么竟不能解救自己呢？不过，值得一试。里艾尔命令红衣主教把一半的灵元拿到拉普耶鲁的面前，并且慎重地提醒他，如若你骗我，没有另一半，你还是会枯竭而死。拉普耶鲁重重地点下头，把半个灵原吞了下去。
走吧，带我去找纯洁之女。里艾尔召集了一百多人的红衣法师，在兵士的保护下坐着软轿紧跟在拉普耶鲁身后。
其实，拉普耶鲁根本连天空之城都没有去过，他所做的只是在东边的卡威箩森林里埋下陷阱，等待精灵朋友们把里艾尔的军队拖住，再把那半颗灵元抢回来。神圣的纯洁之女怎么会轻易帮助一个没落的恶魔后裔呢？从一开始他就设计好了今天的局，等待着里艾尔王子落入他的圈套。
太阳的光芒已经照射不到针叶丛林的深处了，厄忒娜斯一定等得着急了吧，拉普耶鲁催促着自己要快些行动了。忽然间密麻的黑色球状物体大大小小地从道路两旁倾斜而出，伴随着痛苦的尖叫声和红衣军队纠缠在一块。拉普耶鲁迅速脱下长袍，取出恶魔冥剑向红衣主教刺去，一晃而过的白光，红衣主教未及投出符咒便倒地身亡。紧接着的混乱呼喊声，拉普耶鲁搜寻到了主教身上的那半颗灵元，使出幻像移位术冲出包围。为了避免里艾尔的追击，拉普耶鲁一直绕到森林边缘的托姆河边才把灵元吞下，恢复魔力的时间很长，他不得不步行回家，直到看见那熟悉的尖顶塔楼才松了口气。
Six
噢，拉普耶鲁。厄忒娜斯终于感觉到辫子有动静了，她兴奋地走到窗前把辫子往上拉起，考虑着扮个鬼脸吓吓他。然而最后惊讶失声的却是厄忒娜斯，她看到这个爬上窗台的男子分明不是拉普耶鲁。
你，是谁？厄忒娜斯顺手在桌子上拿起一只银质的餐叉，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
里艾尔，伟大的布孜王国的第二继承人。男子很有礼貌地行了一个触膝礼，眼睛却直愣愣地瞪在厄忒娜斯面容上。原来他没有完全相信拉普耶鲁的话，在出宫之前就秘密吩咐红衣主教派出嗅味蜂去寻找拉普耶鲁的居所，没想到竟有这样大的收获。不管这个女子是不是纯洁之女，里艾尔都多了一层胜算。
我不认识你。厄忒娜斯仔细打量着不速之客，在发现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之后放松了警惕。就在少女眨眼的那一瞬，一股冷冽的气流迎面袭来，尖锐的剑锋抵在她的眉心，而在另一端，陌生男子的咽喉被一团汹涌的幽蓝火束包围着。
拉普耶鲁!少女惊喜地发现黑色斗篷风一般飘舞在一步之外，而他苍白的脸颊上布满了汗珠。
灵元发挥作用的时间非常有限，你能支持多久呢。里艾尔以嘲笑的口吻注视着拉普耶鲁，而袖口中隐藏的软剑又移出了一分。说，她是不是纯洁之女。
不错。我就是。厄忒娜斯微笑着答道，那么不容质疑的语气。这次，面前的两个男子都惊愕地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厄忒娜斯神色自若地从里艾尔的尖锋下走了出来，举起双手在胸前合十，珍珠般的银色光圈呈扇形波散开来，其中的一屡穿过里艾尔的手掌，化作雾气消散了。
现在，恶魔之印解除了。厄忒娜斯学着拉普耶鲁的手势，一个响指间便拉起黑色斗篷从窗口跳了下去。拉普耶鲁的肩膀两旁立刻生长出一双黑色的羽翼，载着厄忒娜斯飞向森林上空。
现在你恢复了魔力，可以和我说话了吧。厄忒娜斯紧抓住拉普耶鲁的衣领，饶有兴致地趴在他的背上和路过的大雁打招呼，忽然间想起有些事情还没有说明。
你怎么知道我不说话是因为魔力不足。难道你真的是……可，你是我从花园里拣来的呀……拉普耶鲁回想着一刚刚发生的一切，惶如梦境。
呵呵，我只是使用了一个古老的布孜国法术，就把你们都骗了。要知道，真正的厄忒娜斯怎么会看上你这么无能的小恶魔呢？嬉笑着的厄忒娜斯使劲掐了一把黑色羽毛，拉普耶鲁疼得哇哇乱叫起来，一个不留神跌撞上硕大的榛树枝。
厄忒娜斯！你没有事么？拉普耶鲁头顶着枯黄树叶紧张询问着，眉头皱巴巴地凑在一块，慌张的样子像极了木偶小丑。厄忒娜斯扑哧伸开手臂，把拉普耶鲁揽到怀里。
以后都要准时回家哦，拉普耶鲁！
哇，放开我！哦——恩，我知道拉。
End
当布孜王国的第三十四代国王里艾尔封闭卡威箩森林的时候，第十三城镇又开始流传起这样一个传说：
美丽纯真的厄忒娜斯七世出生在隐行的天空之城，长大到16岁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十分好奇，有一次她乘坐天空之梭路过卡威箩森林，因为靠得太近而被强风卷落，掉落在恶魔拉普耶鲁的花园。之后厄忒娜斯在拉普耶鲁照顾下恢复了神力，但她没有告诉恶魔自己是谁。因为她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了善良的拉普耶鲁，即使永远返回不了天空，也要和他相守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魔法塔屋的厄忒娜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