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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美人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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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靶
笑声在潮湿的空气中回荡,使得狭小的墓室更加局促和阴森。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芬妮的的身体则开始不停地发抖和抽搐,倚靠着我的那一寸肌肤在惊吓中顿时湿冷起来。
你说用美人做靶,有什么根据?我觉得他的话实在离谱。
呵,我在这口棺上花了不下五年的功夫,什么资料没看过。不夸张地说,写个论文我也能混个考古学家当当了,更重要的还有实际经验,那些只会耍笔杆子的人怎么跟我比?辛明的神情十分得意,说话之间喷溅了我一脸的唾沫。
大话谁不会说呢,我也听说过的,很多老手都觊觎着这棺,你充其量也不过是入行三、四年而已,可不要糊弄小辈哦!我心想,不能被他给唬住了,打听打听就很容易知道,最近这两年,追查玉棺下落的人有好几队人马。
你倒调查的仔细,不错……他们那些老不死的,都要生锈了还想霸占宝贝。不过,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行里讲究的就是一个胆大心细。最关键的,是我找到了真正的行家。
他说到这里,语调逐渐升高,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听说过,一个外号叫作黑蝴蝶的考古学家吗?她是考古界的异类,总是研究一些古怪的随葬习俗和随葬物品。这美人棺就是她最先在古书中发现的,结果她的论文没有引起学术界的重视,却意外地在网络上流行了。接着,就被我们给看到了……他越说越高兴,丝毫也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正在一点一点,微妙变化着。
我相信她在文章中的推测,于是找了几个搭档,准备大干一场,验证验证也好嘛。谁料到,这时候其他人也盯上了黑蝴蝶。为了争取时间,我一不做而不休,干脆把她从家里绑架出来了,让她跟着我们去倒斗……
难道她没有反抗?我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有!当然有,可她也怕死啊不是?这个时候的辛明,完全显露出一副贪婪的嘴脸,肮脏猥琐。他甚至用手脚笔划着,是怎么将黑□□迫就范,和他一同挖开了第一个盗洞。
这么说,你不是一次成功落!我提出质疑。
哼,那是当然。不然我今天在这里做什么。他撇撇嘴,倒不避讳自己的失败,继续述说着他们如何寻找墓穴,直到挖到第十个盗洞时,他们才发觉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墓穴群,错综复杂,墓墓相邻,并且有许多前朝的盗洞横贯在其中。
这么说来,还真是扑朔迷离啊!我感叹了一声,心里却只担心后来发生的事情。
哎,你不要打岔了。黑蝴蝶说,这是个东汉时期的王侯家族墓,看起来许多墓穴都被盗过了,实际上最大的那一个墓室还是完整的,玉棺很可能就在那里面。而且,她解读了当时墓室里的古文字,上面写得很清楚:镇魂美人棺,美人入寝,遂能开。可惜,那时候我被一座虚假的玉石棺迷惑了,对她的言之凿凿不屑一顾。现在看起来,她是对的。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将视线重新交织到面前的玉棺上。
那双眼,左右徘徊,似乎又向外凸出了几分,眸子收缩成漆黑模糊的一团。
后来,黑蝴蝶怎么了?我瞪着眼,直愣愣地问。
做了假棺的活靶,死了。他语气平静,一脸的轻松。
那么,我对你有什么利用价值?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停止了呼吸。
因为一个人的倒斗太过危险,我必须有一个搭档,还和一个牺牲者。他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移到芬妮的身上,划过一道冰冷的圈。
在圆圈的顶端是芬妮柔软的身躯弯曲的半圆,那里有一只手附着在领口,宛若一支脱水的枯枝在攫取养分。意外的是,没有求救和尖叫的声音,而在辛明眼里此刻的我就是佛,一座泥制的佛像。
吱呀,吱呀……就在芬妮即将被推上玉棺的那一刻,千金重的棺盖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鬼吹灯
即使是天天在墓室来回的辛明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别说是鬼,就算是人,也无法将千金重量的玉石棺盖移开,更何况是在一个我们都看不到的地方。
不,不可能是鬼!这里面应该连尸体都没有的。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深呼吸了一会便放开了芬妮,转而拉着我往前走近,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它还在动!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在上下磕碰,舌头打结。
我……我也看见了。他拼命地镇定下来,却又被更大的动静吓了一跳。从棺材里传来了滋滋的摩擦声,非常有节奏地一停一响。我一咬牙凑上前想听得清楚些,结果一抬腿就全身松软失重,跌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辛明还能勉强站立着,手却找不到地方来支撑了。他摇晃着退后了几步,终于挽起我的胳膊往外走,紧接着甩开我大步跑了出去。
我嘿嘿地冷笑,从心底瞧不起这个人,匆忙地把芬妮架在肩上,也从墓室右侧走了出来。眼前是灰暗低矮的甬道,刚走两步头就撞在了顶上,泥土洒落了我一身。这样的情形下,芬妮只有尝试着自己行走,前面听得到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先走的辛明点燃了特质的超长火柴。
他在墙壁上找到了壁龛,里面的居然还有剩余的灯油,顺着一路点过去,勉强能照亮这条甬道的尽头。尽头那边有一道门,现在还无法确定是不是活路。辛明招呼我们赶快走,芬妮极不情愿地跟在他的后头,我则小心翼翼地走在最后。
嘀嗒,嘀嗒,墙壁上湿滑的水珠跟着我们的步伐滴落下来,浸透到我的鞋面上。倏得,我身后的光线昏暗了下去,是油灯中的一盏熄灭了。我不自觉迈大了步子,紧挨着步履混乱的芬妮往前走着,突然,身边的油灯熄灭了!在我的眼皮地下,又接着熄灭了三四盏。
辛明……你等一等!我拽起芬妮就往前飞奔,无论如何,在墓室里,只要是活着的便是同路。他仍是皮笑肉不笑地弯曲着手指,敲打着四周的土层,就在这时,最后两盏油灯悄然熄灭了。
我们再一次陷入了地域的黑暗。
嘎嘎的笑,从辛明嘶哑的嗓子里迸发出来。太刺激了,恐怕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吹灯!
什么?我的骨头微微地发痒,每个关节都停顿了活动,身体僵硬在了原地。旁边伸过来几根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轻轻地触摸到腕上的祈福镯子。霎那的停顿,芬妮的手指像几缕丝线般缠绕上了我的手腕,将腕上的物什摸了个仔仔细细。
哈哈,我明白了。这一次是她的笑令我毛骨悚然。
似乎是在眨眼之间,芬妮找回了平日的活力和胆魄。她慢慢地向我靠近,用手摸索到我的耳朵,附上去轻声地说道:我会帮你。
稍稍侧身,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要知道,这行里还有一个行规:在墓室里,最该防范的不是鬼,而是人。
我假装没有听到她的话,动手在身上搜寻起火折子,就在这时,辛明大叫了一声:小心,后面有鬼!霎时,我感觉到肩膀在重重地下坠,重心不稳,整个人被往后拖倒。很明显,那不是鬼怪应有的动作,而是一个人在用擒拿术的手法,将我牢牢地锁在的胳膊里。
橡胶帽子!我以退为进,将下盘降低到最低点,一缩头从他钳子般的胳膊中脱逃出来,顺手一扯就碰到了橡胶质地的东西。他怎么会找到我们的,我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哼,真是歪打正着了。他显然也是刚刚发现我们的身份,有点吃惊地退后几步。别在腰间的一盏小手电忽明忽暗,将他的帽子映照得光影斑驳。
真的地图在哪?他果然是为此而来。
没有,根本就没有真的地图。我几乎听得见自己的话,在甬道中回响,斩钉截铁。
橡胶帽子不信,手不停地挠着耳鬓,一旁的芬妮插嘴:地图在辛明那里,我可以保证。
辛明讶异地挥舞着手掌,不是我,绝不是我!橡胶帽子想了一想,看了看他慌张的表情,又看了看我镇定的神情,拿起脖子上的口哨吹上几声,从甬道的另一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人,不由分说把辛明拖走了。
你们也快点离开。橡胶帽子留下了一盏破旧的矿灯,也匆忙走掉了。
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我无奈地注视着芬妮,她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想得到什么。
可不管怎样,现在玉棺就属于我们两个人了,不是么?真正的黑蝴蝶……
见血封喉
你……说什么胡话?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许多人都听说过黑蝴蝶,却有极少的人知道,黑蝴蝶表面上是一个人,实际上是一对夫妻。丈夫是那个真正的怪异学者,妻子则是精于倒斗的行家老手。他们成功利用了人们的惯性认识,掩藏了彼此的身份。我说的有没有错啊,考古学家佟沐!她狐媚的一张脸,在幽暗的灯光里点上了一抹红,扬起了迷离的尘。
我的确曾经是考古学家,也有妻子,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你自然是不愿承认的,不是因为她的过去,而是因为她并不爱你。她就是庄宁,出身于倒斗世家,技术一流,聪明绝顶。可惜她嫁给你只是为了利用你,盗取更多的文物和宝藏!芬妮的话字字如冰棱,在我胸口最薄弱的那一寸刺了下去。
说老实话,你挺值得同情,如果庄宁没有在那一次倒美人棺的时候发生意外的话!她的语气意味深长,故意停顿了几秒,等待我的反应。
哼,真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我早劝诫过她不要再干,是她听不进我的话!
可是……她并不是意外死亡,她是被谋杀的,而那个凶手——正是你!她的话像千万颗钉子一样,冲我发射过来。
真好笑,我承认我是黑蝴蝶,也承认她利用过我。可我如何杀她,莫非在她身上安装了谋杀遥控器吗?我冷冷地说。
呵呵,事实上也差不多。你告诉她,玉棺是有机关的,而打开机关的钥匙正是你拥有的某样东西。可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钥匙,是你故意设计了一个陷阱,给她跳。一旦她拿着你给她的东西去开棺,就会被古老的暗器射杀。你就轻轻松松达到了目的。
哈,你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有什么证据吗?我眯着眼,笑得眉眼疏离。
你给庄宁的就是一只凹刻着梅花锁齿的镀金镯子,和你手腕上的那只一模一样!她直盯着我的腕子,不容我有所驳斥。
我从鼻子里哼出笑声,芬妮,你到底是谁?
一个也想得到美人棺的人,就这么简单。她终于说到了正题。
原来如此。刚才的那座也是假棺,其实我们三个人早都看出来了。你和辛明不说,都是各怀着鬼胎,等待我的行动。一座美人棺,竟然把人都变成了魔鬼!我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整理着思路,所有的一切都逐渐清晰了。
好,我带你去!事情因我而起,也由我来结束罢。
从一开始,地图就存在我的脑袋里,即便是庄宁索要,我当初也只告诉了她大概的方位。在幽暗甬道里,我的步子愈来愈快,穿越过那些本不属于这里的盗洞,我来到了一赌严密的夯土墙面前。抬起手掌摁了摁,对芬妮点了点头。
怪不得谁都没找到,原来在这么不起眼的墙后面!她十分兴奋地从脖子上牵出一条丝带,拿出一个与橡皮帽子同样的哨子,吹响了它。早该料到,他们是一伙的!十几分钟后,几个须髯横生的大汉跟随着橡皮帽子出现了,还有不久前被他们绑走的辛明。
人终于到齐了!我扬起脖子大笑了两声,眼眸深邃成一眼死寂的泉。缓缓地让到一旁,看着一行人急切地举起小铲和铁锆将夯土剥落下来。良久,他们打通了一方土,正要幸喜地查看时,才发觉那后面还有一堵更厚的夯土。
哈哈哈……你以为我真的会屈服吗?我得意地挑眉,一双眼紧盯着橡皮帽子,趁着众人疑惑的几秒钟,一伸手那只帽子扯落了下来。
庄宁,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帽子的下的脸,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根不是不什么神秘的盗墓贼,而是本应该死了的庄宁,经过精心伪装之后的我的妻子。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不但惊讶,而且表露出极度的惶恐。是的,她就是一个害怕任何自己掌控不了的事物的女人。而我偏偏是她无法掌控的。
从你的死讯传出的那一天,我就怀疑了。那么聪明并经验丰富的你,怎么会轻易地死掉,更何况是在了解过墓室结构之后。唯一的解释是,你想把我这个坚持不参与倒斗的人引出来,为了查明你的死因而亲自来到这里,并且一步一步地找到真正的美人棺。你为了达到目的费尽心机,无名店、周芬妮,包括辛明都是你设计好的局,为了让我不得不走到最后,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庄宁紧蹙着细长的眉眼,几缕发丝在唇边缭绕,眼眸中摇曳着星点的惆怅,仍是当初那般的俏丽妖娆。
我只是想证明,你是否真的还活着……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将我的千般担忧和万般怨恨硬生生掐断了。她到底是不属于我,不属于上面的那个世界,或许我早就该放了她。笑意缭绕,我微微扯开了嘴角,抬起右手的食指指尖,做了一个告别的姿势。
佟沐!她舌尖颤抖着喊了我一声,我的身子也陡然一颤。一闪眼,是明晃晃的锋刃抵住了我的喉。这次,是真的性命要挟。芬妮和辛明分别挟住了我和庄宁。
美人棺,在哪?在哪?我们已经没有耐心了。
我平静地取下手上的镯子,递给他们,也让庄宁将自己的那一只给了他们。地图就在隐藏在两枚镯子的花纹之中,它在附近了。说完所有的秘密,我轻松地垂下了眼皮,清冽的冷笑从我的唇边划过。
芬妮还算心软,劝说辛明将我们放了。我拉着庄宁的手飞快地往墓口走去,终于逃离了这个阴冷的是非之地。
为什么你肯原谅我?庄宁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敢松开。
因为你信了我对你说的那个传说,始终没有把那个镯子取下来。你还记得,它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吗?我轻轻地把她揽进怀里,让久违的温情将我们牢牢锁在一起。
庄宁嫣然一笑,得了啦不用演戏了!我是被他们胁迫的,从一开始就是啊!不把镯子一直带着,怎么能让你知道我还没变心哪?
呵呵,好啦我知道了!总之这一次还真是凶险,接下来就让那两个傻瓜去尝一尝镯子上蛊毒的厉害,我告诉他们梅花就是关键的,其实那是释放毒气的开关。哼,谁让他们来算计我们,真是自寻死路!
那接下来美人棺怎么办?
我举起手指往她唇上一比:嘘!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回家再制定下一个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