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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舞裙香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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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路,踏上了还能回头,但有的却只能一直走下去。
红玉脸上神色严肃地从外面走来。我约摸着,许是出了什么事,不动声色地支开青衣。
“娘娘,”她还是压低了声音,“陈公公今日一早被人发现溺死于宫中水塘里。”
“哦?”我惊叹,父亲这么快就下手了?
红玉接着说,“前几日,将军收到娘娘的信之后,便派人暗中调查陈公公。后来,据派出的人回报,在陈公公的房中发现了苏相所写的书信。”
我闻言故作大惊,“陈公公竟果然是苏相的人,那书信可确认过了?”
红玉不疑有他,继续说道,“绝不会错。将军反复作了对比,确定了是苏相所写。虽然那信上并未提及什么重要秘密,但那足以证明陈公公与苏相私下有谋,早已叛变。所以,将军才特此下令,暗中以此方式除去陈公公。”
她一股脑把事件的过程说了一遍。
我心里暗笑,这一计竟真的起了效。
“多亏了娘娘您发现得早。”红玉不由感慨一句,却并没有纠缠在陈公公这件事上,边说着,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娘娘,这是我们要在宫中安插的暗线名册。”
我接过来看了看,薄薄的一张纸上大约写十多个人,详记了安排于何处。
“可说了如何安排进来?”我小心将它收藏进袖中,问道。
“再过几日就是放老宫人出宫的日子,届时会新近一些宫人。娘娘您掌管皇后金印,总管宫中事务,安排这几个宫人是极简单的事。”
我看了看放在案头的皇后金印。
青玉流光,展翅的玉凤傲然立于之上,一看便是权力的象征。可见我入宫,父亲可谓是如虎添翼了。
可惜,我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皇上驾到。”
外面突然响起太监细长的高呼声。显然,这不是陈公公的声音。
李业面色凝重,快步走来,一双剑眉皱紧。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公公,长得高大,表情却怯怯。
李业故意又皱紧了几分眉目。我忙起身相迎,“皇上可是为了陈公公的事伤神了,”边说着,便拉他坐下。
他点点头,长叹一声,“陈公公这些年一直对朕尽心尽责,忠心耿耿,没想到今日竟死于非命。”
“皇上莫要太过伤心,陈公公若知皇上如此,定也可瞑目了。”
我说完这句,才注意到随他而来的另一人,细看,似乎是那日与他在云楼的那名带刀侍卫。
他两眼看着一旁的红玉,有些走神。我暗笑,这侍卫也太过大胆了,公然走神。
随着我的眼光,李业也注意到了。他清了清嗓,那侍卫顿时回神,不安地埋下头,不知所措,动了动按着剑柄的手。
李业没有责备,反而爽朗地笑了,“常玉,你似乎已到娶妻的年纪了。不如,朕就将红玉赐婚于你,如何?”
这话刚一出口,常玉便“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微臣失仪,罪该万死。”
我身侧的红玉也跪了下来,“求皇上收回成命,奴婢曾立誓,终身服侍皇后娘娘,不愿嫁人。”
他二人同时据婚,李业脸上一时无光,立时皱紧了眉。
我慌忙圆场,“他二人不想成家,许是已有了意中人。皇上小心棒打了鸳鸯,这件事依臣妾之见,还是作罢了吧。”红玉入宫的目的就是留在我身边监视我,她可不愿意出嫁。
李业听了,没有再说什么,只向常玉挥挥手,要他退下。
常玉也识趣,没再说什么,抱拳行了礼,便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也没有再看红玉一眼。
李业倒是极不高兴地瞟了一眼红玉,也不管我,拂袖而去。
他走得极快,我跟在他身后进了内室,对身后的红玉使了个眼色,她便识趣地关上门,没有进来伺候。
“朕适才,想借这个机会将红玉从身边除去,却不想常玉竟不懂朕的意思,公然抗旨。”见门关上了,他压低声音愤然说道。
红玉的确应该早日除掉,否则我今日也不必和李业演上这一出。
我点点头,“红玉在我身边,我便如同被掣了肘,事事都得小心。可若是除了红玉,又怕断了与我爹的联系。我爹虽送我入宫助他,却并未将所有事情告诉我。若没有红玉,事情却更加难办了。”
我虽是父亲一颗重要的棋,实则,却如同被架空一般,他并没有打算完全相信我。
“不错,若是能拉拢红玉,就是再好不过了。前些日子,朕调查你之时,便调查过她。可惜,只查出她六七岁之时入了将军府。关于她的身世,一无所获。”
李业的打算,我猜得到几分。借由身世,或许能够找到一些突破口。
我正想着如何是好,他却忽然笑了,“红玉之事,日后再想办法。倒是陈公公,如此简单就被皇后除掉了。如今朕的身边换上了郭公公,亦是朕的心腹。”
我敛眉一笑,“不过是利用了我这特殊的身份,所以这同一招,断不能用第二次。”
“皇后是否还有其他招数?”
我摇摇头,“我现下还没有计谋。倒是你,你在明处,总不能一味见招拆招吧。”
然而我这句话却得了他一句,“此事,朕自有计较。”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一时堵起来。
我很清楚,他也是不可能完全信任我的,自是不可能告诉我他的计谋。唯今之计,我不问最好。然而,我本决定放手一搏,处处遇堵,心里不免有些不甘。
忽然想起我袖中还有一物,便掏出那张宣纸,递给他。
他接过,扫了一遍,“何物?”
“这是我爹要我借选宫女一事,安插的暗线。”
他嘴角泛起一些冷笑,“萧将军这次可是自投罗网了。这些人,按他的意思安排下去,另找人暗中防范就是。”他说完又将纸张退还给我,“皇后还是誊抄一份为好。如此,便于行事。”
我点头自他手中接过,走至案前,提笔誊抄。
他负了手走过来,于我身后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赞道,“皇后的字,形体娟秀,却又暗透苍劲之势,实在是字如其人。”
我笑谑,“皇上谬赞了。”改叫他皇上,也权当回应他个玩笑话。
经他这么一赞,我恍惚间想起早一些年份里,义父常常执起粗大的戒尺,狠狠打在我手心,只因我一个简单的字怎么也入不了他的眼。每每如此,都是子玄握起我肿起的手,仔细教了我,才得以写好。
竟又莫名想到子玄身上去了,我定了定神,继续写。
我写好最后一个字,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到干了才递给他。
“皇后能写一手好字,不知能否琴瑟。”他收好纸张,问道。
衍山鲜有来人,子玄看书时,我无聊之下,也跟着义母学了音律,刺绣,诗画,甚至也涉猎兵法。
他见我点点头,笑了,“如此甚好,皇后不妨与朕一同去往萧台,也好琴瑟和谐一回,自然是有人想看的。”
他从不放过任何一个示弱的机会。沉迷音律,的确是一个不问政事的君王该做的。这一会,他更是拉上了我。
我哪有不奉陪的道理。
晚霞时分,萧台上响起绕梁之声。
我玉指抚琴,他口吹玉箫,一曲《锦瑟》婉转动人。他看着我的眼中满是柔情,清澈的双眸带笑。红霞映于他身上,忽然显出隐世仙人的光芒,纤尘不染。
我仿佛在他眉目中看到了子玄的影子,一样的同样如仙人一般,恬静美好。
明明知道他在做戏,我却还是有些分不清了。
恍惚中,我好似对着他真切地笑了,直到曲毕,我才恍然回神。
垂下手,眼波横行,子玄,我竟又想起了你。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想起子玄曾作一首《梦吟》予我。其中所诉,皆是他曾对我的深深情义。只是,这情义真真假假,我已无法分辨。
想着这些,手中竟不觉动了起来,将这一曲弹了出来。
如梦还真,本该满含深情的一曲《梦吟》,如今自我手中弹出,竟多了几分怆然。我渐觉自己失态,便空余半阕未奏,匆匆收了尾音。
李业听罢,无奈摇头一笑,“皇后此曲太过悲悯,不合此景,何不另奏一曲。”
我闻言,朝他点点头,打算换一曲。
正欲起手弹奏,忽见不远处正立着一抹白色。细看之下,发现正是林昭容,也不知她站在那里多久了,却没有过来的意思。独自立在那里,让人心生怜悯。
我开口唤她,“妹妹何不过来,也奏上一曲。”
她看了看李业,见李业点头,才起步走了过来。
“今日姝儿来的正好。此刻美人在侧,何不奏上一曲《天仙子》,正好应了景。”李业说完,又转向我,“皇后不曾见过姝儿舞姿,那可谓是天下无双。”
我朝林昭容颔首一笑,她朝我福了福身,长袖一抛,已做好了起势。
相互看了一眼,我抬手弹奏,和李业同奏《天仙子》。
玉指素臂,舞态生风,她当真像是从那九玄天宫而下的仙子一般。白色纱衣随势飘飞,一双水眸欲语还休。素手翻转,牵起烟云般似有还无的情愫,如清水一般渗进心里。
天仙子,此曲俨然为她而谱。
一曲舞毕,她本就苍白的脸庞显得更加剔透。
李业不觉大叫一声“好”,伸手扶她入座,“姝儿这一支舞实乃妙哉。”
“皇上谬赞了。”她低语一声。
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绵绵情意。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业哪里是真的爱惜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待到天已见黑,李业才收了兴致,看着她越发白的脸说道,“姝儿今日累了,还是早日回宫歇息吧。”
林昭容也不多言,眼中似有不舍,却应声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我看着她瘦弱的身形逐渐消失,突然又很是怜悯,转头对李业说,“今日何不就去了林昭容那里。”
他闻言摇了摇头,笑谑道,“大婚不足一月,皇后就将朕往他人处送,实在令朕伤心。况我朝祖制,大婚之后皇帝须得在皇后处住上一月,方可去往其他嫔妃处,这可叫朕如何是好。”
原来如此,我方才还想着将他劝走,看来短时期内是无望了,只得由他牵着一同回了游仙殿。
他今日也累了,回了寝宫便躺在床上便睡着了。我却有些睡不着,暗光中看着他的眉目出了神。
他忽而霸气十足,忽而温润如玉。眼神变化极快,但清水模样的时候要多上一些。
那双清眸看着我时,令我好像如临梦境一般,恍惚中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是子玄。
李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我忽然好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