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隔壁的兼职 -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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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结束没几天饮食清淡的生活，感冒痊愈后的公子旋复投奔戕害健康的速食三宝怀中。但不知怎呢，方便面、调理包以前能吃得下，现在光是看外包装，口腔里就会涌上记忆里的腻味。
以他的超高标准而言，大学附近的合乎「好吃」标准的饮食铺子原本没几家，而难得几个同学邀他一道吃饭，结果见他皱着脸，半匙饭一口酒的，活像在用酒精洗喉咙，都不好开怀聊天了。顾飞曾对他中肯得几乎等于苛刻的建议表示不可思议，这长年酒里来味素里去的味蕾细胞没死全也罢，居然还能保持高端运作，真不是人。
不吃饭就会肚子饿，肚子饿又不吃饭的话，就得拿酒去填。公子曾想过是否要多花点心力在他的饮食上，可不需要经过他精密的头脑计算，肯定会压缩到其他的花用。他对吃饭这件事一直都不太上心，更不可能愿意为这方面增加额外的开销。公子固然是个货真价实而且千杯不醉的酒鬼，但他心中清楚若真要这样海喝下去，不要说身体肯定会倒，光酒比水贵就能马上让他在第一个月内负债累累。
思来想去，他的思绪转到他的邻居身上。
当然公子不讨厌白吃白喝，但前提得是花费脑力得来的报偿。占笨蛋便宜对他而言半点成就感也没有，不符合他的作风。隔壁那家伙嘛，说他精明也不差，但有时候又予人莫名其妙的信任，真当大家都一伙正派，不怕哪天谁就把他给卖了？但想到那变态级的身手，出卖他的人搞不好会先被打死。
对于欠顾飞这事，他心底其实不太乐意，不管对方是否在意这点，唯独这个人，欠着他是不好办的。
这回伙食费，谁晓得那傻逼真傻得拒绝他，并不算大大偏离他的推测，但着实意外一把。公子是切切实实不存任何一点花花心思，当真要还了这个人情，然而有被顾飞拒绝的前车之鉴，他只得推剑鬼去。那过份正直的邻居除了正直以外，思考回路似乎也跟别人不一样。
所以这是剑鬼会坐在顾飞家的原因。
「公子让我把钱拿给你。」
从踏进顾飞家门算起，已经过了十分多钟。剑鬼干了一杯茶，椅垫也差不多坐热了，和主人间的对话仍徒留在不着边际的问候。老实如他，不太会在言语上玩花样，一时半会找不到开场白，只得直接把公子交代他的事讲了。
「我就在想你怎么不说话，没想到是公子的事。」顾飞帮他添杯子，口里这样说着，脸上却没有意外的神色。「拿回去吧，要他不用挂心了。」
剑鬼犹疑着没说话，顾飞望着他，一派轻松地解释：
「你们大学生比较缺钱吧？公务员的薪资，够我花了。」
剑鬼愣了下，这问题的答案，剑鬼老早就听公子跟他说了，但还是依照公子的意思，多问了这么一句。然而顾飞的回答轻轻一抵，将他预先准备的几套说法全挡了回来。他抿着嘴转转眼珠，这话题他是接不下去了。
他叹气，语道：「你对公子挺好的。」
「没有的事，刚好住得近，方便而已。」独座沙发上的人摆摆手，「举手之劳。」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照顾他，还煮饭给他吃。」剑鬼说得诚实：「他挺喜欢你烧的菜。」
「是吗？我倒没听他亲口说过。」靠上椅背，顾飞交迭的双手遮去脸庞下半，黑色的眸子一闪一闪，忽地笑出声：「他也会称赞人哪！」
这话让剑鬼笑得有点僵，他随口应声，抓紧着机会又道：「所以关于这点……」
「如果要说钱的事情，那就没得谈了，我不是靠煮饭过活的。」笑容不变，但已有到此为止的意味。剑鬼该如何回复，垂下头看着在膝上的手指。
也许察觉到语气太重，顾飞别开目光咂了下唇：「如果公子真的很执意，那你就拿这笔钱，帮他买点什么好的吧。」
「这，没问题吗？」剑鬼不自觉坐直了，有些吃惊的问。
「什么问题？」顾飞不解。
「你对公子……」剑鬼尝试给飘渺的想法做个组织，可惜越凑越是碎不成形。
「你不也对他挺好的？」顾飞看他欲言又止的，心中奇怪。
也是，不说旁人观感，剑鬼自认对公子也是挺照顾的。点点头，顾飞所为与他不无二致，在这之前，他不也一直帮公子带便当？然而又想，两人之间仍有说不出的差别，隐约有些……有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剑鬼想着想着，话不自觉溜出了口。
「哪里不一样了？」
处得这般近，近乎气音的三个字，耳力极佳的顾飞可不会漏听。他向前倾身，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这、你大爷一时要答案，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啊！剑鬼没想到会被对方反问，被顾飞毫不掩藏的视线盯得很是无言，言语表达的艺术，可从来不是他的长项。混乱间，他突兀地冒出一句：
「所以如果我生病，你也会煮给我吃？」
话一出口他就暗叫坏事，怎么头脑一时不清晰，问了这么个不知轻重的问题？这蠢，太蠢了，简直蠢得无以复加。
「会吧！」面前的人略微睁大眼睛，想必也对他这问话感到惊讶。但更令剑鬼惊讶的是，对方居然就这毫无意义的假设开始思考了。
剑鬼真不知该接什么了，他有些弄不清楚，平时两人交谈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怎么今天说起话跟鬼打墙似。看正认真思考的顾飞，他莫名尴尬，其实公子这邻居品行真是一等一的好，也没有哪里值得谁诟病的坏处，做朋友也算有情有义，但就是有哪边说不上来。
一旁的友人也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了，顾飞有点担心，遂伸手在对方前面挥了挥。
关于剑鬼的问题，他在脑中推演过一遍，仍然觉得学校宿舍太远了，不比住在隔壁来得方便，不符合时间效益。加上剑鬼是懂得照顾自己的成熟人，所以也没有为他特别费心的必要性。可朝这方面想着实有些对不起人，纵然顾飞认为是个玩笑话。
「你觉得公子怎么样？」剑鬼抬头，像是下过很大决心般，问了这一句。
「讨厌。」
顾飞不假思索，这还用说么？卻让剑鬼酝酿好的后话因他胜似真人实境秀里按铃抢答的速度喷了：「我不是问这个。」
「什么怎样不怎样的？」一开口就是个招架不住的犀利问题，顾飞不知如何回答，摸着下巴思索。公子是怎么样的人？这问题看似容易，实则太难回答了。
「……你给我出了个好问题啊。」
他苦笑，视线在屋内游移，公子是怎么样的人？他想。
目光飘啊飘地，最后落在窗外的绿叶上。
「这，刚开始因为老是敲敲打打的，对他印象很不好。但认识之后，倒觉得印象更差了。」他试着起了个头，笑了一下，感觉不错。「虽然长得那张脸，不过说话真是毒得要命，我刚开始还觉得奇怪，怎么没人拿胶带把那张嘴封起来呢。对了，无耻和自恋程度也是没有下限的，还特爱使唤人。老是说自己绝世的智商没人比，却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
声音随着话语的推进转弱，愈发像是自言自语。而后话声停止于谁都没留心的时刻，几秒后剑鬼才惊觉过来，顾飞双手交扣抵在膝上，陷入了个人的心绪中。
「……总而言之，虽然是个个性顶差的人，」他总结，「还行。」
顾飞自视答得寻常，但听者可就不太淡定了。
「你刚刚说公子……还行？」
「是啊，怎么了？」他回问。
「没什么，只是……」停顿了下，「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
「哈哈哈哈，原来他人缘真的这么差？」顾飞忍不住笑出声，可想起来客是那祸害人精硕果仅存的生死交，随即尴尬地压下笑意。
不过剑鬼老大的忠厚老实不假，压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会焦点全放在顾飞对公子意外良好的评价上头。这水深听了绝对会吐血的好评价，饶是老大也想八卦一下。
「不是说个性顶差？怎么又觉得还不错？」
「这个嘛……」顾飞露出为难的表情，歪着头进行脑部运动，结果他发现除了那张连女人都会嫉妒的脸和较常人聪明的优秀头脑外，还真的整理不出什么关于公子的、额外的优点，反而从记忆里挖出不少新仇旧恨。
「他脑子挺好的……但都拿来算计人。慢着，我突然觉得其实应该好好揍他一顿——喂喂，我开玩笑的啊，看不出来吗？」见人脸上浮现慌张的神色，他连忙补上后句。
俗话不都这么说：平时越是好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比谁都凶狠？况且虽然不曾亲眼见识，顾飞的身手剑鬼到底是相信的，若不是他本人好定性，公子大概早被打残了。
「你一时这么问，我也回答不出来。」顾飞两手一摊，脸上写满无奈。
剑鬼理解地点点头，顾飞和不久前的自己出如一辙，然而再问下去就不成了，没看到人已经握起拳头准备算总账？识时务者为俊杰，剑鬼觉得是时候该撤了。
「我倒是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好起来的？」正当他准备告辞，顾飞突然问。
「呃，这过程太复杂了，要说个清楚实在不太容易——总之当时我们有各自的烦恼，大概是这些烦恼把我们聚在一块、吧。」
「所以就是『当你们苦逼在一起』。」顾飞了然。
这话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这一刀两断的概括实在是……剑鬼满腹辛酸泪，只得往肚里吞。
「……其实当朋友还不错。」耳边传来一声嘀咕。
剑鬼偏头过去，发现顾飞的颊际耳根泛红得不太自然。
「你那个……」他搔搔自己的耳廓。
「怎么？」
「那个……」方才说不出所以然的不对劲又冒上心头，剑鬼顿然因突然冒出的想法语塞了。
「……也没什么、被蚊子叮到吧？」
学着他抚上耳畔，对方耸耸肩没答话。
「那么打扰了，我有点急事……」剑鬼匆忙站起。
「没的事，有空再来啊。」
顾飞点点头，如往常到玄关送他。
及到门前，剑鬼深呼吸鼓起勇气，道出一句他近来很想跟顾飞说的话。
「其实我顶高兴你能和公子做朋友，毕竟长久以来，他身边的人一直不多。」
青年不语，嘿嘿一笑，笑容很是腼腆。
道别之后，剑鬼理了理躁动的心思，下定决心该为自己买副隐形眼镜。
回头看向关起的门扇，他蓦地理不清这回拜访，究竟是来干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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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真这么说？」公子有点讶异。
剑鬼点点头，双手飞快，默然刷副本。公子的人物站在屏幕一角，随着按键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帮队友回血。
小王等级不高，被刀光法术一轮密集招呼后，吼了最后一声响，尽职负责地仆街吐宝去。这次不过是友情赞助，帮公会里的队友小号刷件装备，公子捡了个钱袋，其余的战利分配他一点也不关心，照例在队伍频道中冷嘲热讽一番后，大喇喇地下线。摘下耳机，他打了个懒懒的呵欠，转向身边友人。
一分钟后，剑鬼登出游戏，无奈地脱下头上的耳机。回头望着方才在游戏里不可一世的嚣张补师，下线前谁都看不见的一条私密，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出去再说。」他拍拍他的肩膀，走到柜台付账。
走出网吧，迎面扑来的新鲜空气让人不禁深深吸了一大口，凉爽的晚风带走脑中迟滞的昏沉感，顺带把剑鬼难耐的烟瘾收走大半。公子拎个酒瓶子走着，安静地等他说话。剑鬼重点交待了第二遍，把刚才在网吧里大略带过的说法补了个齐。
「……这样啊，」听完下午的拜访，公子沉默了好一段路。剑鬼清清喉咙，期望能假装不经意地，从细微的脸部变化里观察出点眉目，结果只见与他并肩的男人摸着玻璃瓶的细颈，酒一口一口地灌，也不知留心看路了没，脚下走得又稳又快。
「看在老子华丽的智商帮上他大忙的份上——」待酒见了底，他舔舔润过酒液的唇，幽幽说道：
「看来他总算领略到，和本公子做朋友是他担待不起的殊荣啊。」
剑鬼深深回望着他。公子转动脖颈，好兴致地，突然欣赏起街上的车水马龙来。
「不要开玩笑了。」
他想起了未完的事项，从衣袋里掏出了发皱的信封。
「老子从来不跟你开玩笑。」
公子仰头检视着干涸的瓶底，兴犹未尽地将空瓶与信封塞进肩包中。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隔壁的兼职 -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