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回忆》思年华

3、第3章

　　时光平静如水地展开了，那是一个灿烂的夏天和温暖的秋季，我与每一位早起的上班族一样，踏着清凉的晨雾，去买油腻的油条和温热的豆浆，穿过层层的小商铺，挤着初晨的第一班车去人人羡慕的大公司上班。我就是在这条街上长大的孩子，在七十平米的经济房中享受着一家三口的幸福，我的父母从工厂下班后，常常骑着自行车，在喧闹的菜市场，为了一毛钱与小贩讨价还价，而不是随着私人直升飞机坠毁；每当夏日炎炎我拿着冰棒，跟同学一起冲出校门，在小巷中的黑网吧打游戏，而不是在谈判桌上面对一个又一个觊觎着庞大遗产的亲戚；我在蒸笼似的教室里，洒尽汗水，备战六月，而不是一步步踏入那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
　　秦枫。
　　看到他，就是梦醒时分。
　　在车上，我习惯从后视镜偷偷看他，他总是习惯倚在右边，落寞的表情望着窗外。有时候他会在疲惫中睡着，额前的碎发似有似无挡住两道剑眉，睫毛微微轻颤，像个安静的孩子。不知道在他的梦中，我是什么样子，是抢走公主的魔王，还是嬉笑怒骂的小丑。在叫醒他之前，我总会凝望着他，很久，觉得未来不需要担心忧虑任何事了，这一刻便是永恒。
　　“苏生。”
　　“是。”我恭敬地回应，除了吩咐，他不会跟我说话。
　　“跟我去机场接一个人。”我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的不同，一身高领毛衫、皮质镶边，带点西方贵族遗风的有褶带翻边长裤，简单的打扮却衬得他尔雅沉稳的气势中带点不羁的邪魅气息。
　　“是…什么人？”我不确定是否想听到答案。
　　“尹柔，我的…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在认识你之前。”
　　昨晚是不是没有休息好？为什么我的眼前模糊一片。

　　透过车窗，看着由远而近，相依偎的璧人，阳光格外偏心，只是为他们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眉宇间尽是柔情蜜意，十指相扣，就是一生的承诺。那对连体的完美艺术品，曾经有一半是属于我的。抬起手，捂住脸，却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沿着十指滑下……
　　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那个女人，温柔比美丽更好概括她的容貌，身材瘦削，双眉云淡风清，眼中兀自带一滴泪。
　　“飞机坐得累吗？”秦枫伸出手，将那个女人拥入怀中。
　　“没事，你等了多久啊？” 话声轻柔婉转，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心生怜惜。
　　手指穿过女人如水长发。似乎只是想与她亲近亲近。“也没等多久。”温柔的话语夺走了我身上最后一丝温度。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窒息了我的声音，窒息了我的快乐，刺痛的感觉从心口穿遍全身，脸上依然挂着冻结的微笑。不，不行，我必须清醒，我的手中还握着方向盘。
　　不敢回头，好像自己看到的是那架从天而坠的直升机，熊熊的烈炎烧掉了我全部的希望，我尖叫着，挣扎着，拼尽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直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无法靠近哪怕一步。年幼的我，看着烧成灰烬的幸福从天空飘落，抓不住，喊不出……
　　如今我已不再年幼，却守望这不属于自己的幸福。那短暂的时光是自己赊来的欢愉，终究还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