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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狭小的居室里一支小小的蜡烛摇曳着昏黄的身姿。
      端朴尴尬的笑着,打破了沉默。“真是抱歉,因为见到了玉,我还以为——”
      “没关系。”不知该对两位破窗而入的客人说什么好,泰麒局促不安的动了一下身子。
      “总之,真是对不起。”清晓低声的道歉。
      想要打破尴尬,李斋看向清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戴国人。”
      “我是山客。听说高里是海客,对吗?”
      泰麒轻轻的点头。
      清晓注视着眼前的温和笑着的少年,心中涌起奇妙的感觉。在这里,在这个充满神仙和妖魔的仿如虚幻的世界,竟然可以看到和自己一样,生活在虚海另一边的人。
      小小的居室又静了下来。
      端朴微微思索“请问是风汉亲自把驹虞借给你们的吗?”
      “应该是吧!”李斋语气不稳的答道。按照端朴的说法,那个在奏与他结识还欠下他的人情的浪荡子风汉,以常理来推,应该就是享国500年的稀代明君延王小松尚隆本人。
      “那么,虽然冒昧,请务必将驹虞借给我。”
      李斋露出为难的神色,泰麒却一口答应了。
      “高里!”
      “清晓和端朴不会把玉用于坏事吧?”
      “当然不会。”
      “我相信你们。”泰麒用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端朴和清晓,“玉就拜托两位了。”
      “高里!”
      “清晓和端朴和我们一样,也是戴的人民不是吗?”泰麒对李斋报以温和而固执的笑容,“所以,虽然我现在没有什么力量,但也一定要尽我的所能来帮忙。”
      “我以犬狼真君的名义起誓,放心吧!”端朴响亮的回答。

      东方开始发白时,清晓和端朴带着名为玉的驹虞回到了玉坊。
      “端朴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啊!”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惠治扶着桌子大笑着。
      “竟然从窗户跳进去还大叫着‘我可找到你小子’之类的话,真丢脸。”玉叶的眼睛扫视着归来的两人。
      “不过竟然借到了驹虞,应该不算一无所获。”
      “只能碰碰运气了。”端朴把写好的书信揣进怀里。对于义军来说,如果与州师作战的话,先不说胜负如何,损伤如何,打赢了的后果会比打输了更糟。
      “我们手中的筹码太少了。但是,”虎伏站了起来,望向窗外笼罩四方的黑暗,声音压得更加低沉,“已经没有时间了,戴国,还有——”
      虎伏沉默了,静静的望向被层叠的山峦遮掩着的北方。

      阳光象往常一样为琳宇的城墙勾勒出金黄色的轮廓,而象往常一样生活在阳光下的琳宇城的百姓,却变得格外不安。
      清晓和端朴来访的第三天拂晓,一千由鬼薪组成的义军手执武器,攻入了琳宇。当李斋从梦中惊醒时,一个她和泰麒都熟悉的少女的声音,正在这条街道上嚷着义军不会扰民,要所有人不要惊惶之类的话。
      “李斋!”那个声音现在变得微微沙哑,“昨晚受惊了吗?”
      “清晓?!”
      感觉到周围的不安的目光,清晓把头上裹着的白布摘下,“我是鬼薪中的一员,没告诉你们真是抱歉。”
      “没~,高里!”
      李斋惊叫起来,身后的泰麒,脸色苍白着,倒在了地上。

      泰麒微微的睁开眼睛,嵌着玉石的豪华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一只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他不禁向后缩去。
      “应该已经退烧了。不过,还不能下床。”轻快的男子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清晓一直担心的不得了呢。”伯劳端起桌子上的水,递到他手里。“这里是前任乡长大人的住所。”
      泰麒露出迷惑的表情。
      “总之你先听医嘱没错。不过真是乱来啊,竟然跑到这种血腥的地方来闲逛。”伯劳对想要开口的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等你可以起床的时候就明白了。”
      门轻轻的被关上了。泰麒不安而困惑的重新倒向柔软的床铺。
      体力一点一点的恢复,在醒来的第三天,泰麒和前来探病的清晓一起走出卧室。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抬起手挡在额前。
      李斋站在院子里,身边站着一个灰发红瞳的男子,注视着他。
      心脏瞬间剧烈的跳动起来,他迟疑着僵在那里。
      男子露出充满关怀的笑容。
      心跳的更加急促,泰麒无意识的张开了嘴,那个名字却在他喉咙里哽住了。
      男子向他走来,温暖的手放在他肩上,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奇妙的仿佛仙乐似的响起,“蒿里。”
      象要确定什么似的,他看了看清晓和李斋,后者正向他作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清晓回头向庭院里望去。夕阳下三人的长长的影子,奇妙的融合在一起。
      “骊影和高里,是虎伏的家人吧!”
      “嗯,一定是。”

      泰麒和李斋就这样毫无痕迹的融入了鬼薪义军之中,对外的身份就是虎伏,也就是骁宗失散的家人。由于三个人都对彼此的关系守口如瓶,虽然周围的人碍于礼貌并未多问,但各种猜测却在鬼薪中暗暗的流传开来。
      “骊影是虎伏的妻子吗?”清晓一边清点库房里的兵器一边问。
      泰麒的手僵在半空。
      “果然不是吧?这下子霞环他们可以放心了。”
      “但是——”泰麒抱起捆好的弓箭。
      门口传来低低的野兽的吼声。端朴牵着玉站在门口,身边还有板着脸的玉叶。
      “端朴!怎么样?”
      “又哄又骗又威胁的总算达成一致了。不过,要先给一部分定金。”
      泰麒帮忙着一起点出要送给恒旋的玉石,装进马车。端朴和玉叶却因为一点分歧吵了起来。想要劝阻的泰麒被清晓拦住了,旁边的人也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闲在一边的伯劳双手托住腮。
      “啊呀,年纪大的人最喜欢看年轻人的打情骂俏了。”
      “年纪大的人?”泰麒吃惊的看着伯劳那张怎么看都不到二十岁的娃娃脸。
      “我是飞仙,年纪已经记不得了。”
      “算了吧!在这里自称飞仙去骗吃骗喝的人,是要多少有多少!”刚刚败下阵的端朴瞪着伯劳。
      “是啊,”玉叶也调转火力,“就算是骗子,伯劳也是最差的一个,飞仙会用这么普通的名字吗?!”
      “哎呀哎呀,看来下次要换个更有气势的名字呢!”伯劳拍拍听得有点发怔的泰麒,与清晓抬着梯子走进库房。院子里的人都大笑起来,惊的停在房檐上的麻雀纷纷振翅飞向天空。
      泰麒轻轻的笑了起来,那是他在琳宇露出的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戴国弘始8年9月初,文州琳宇乡的鬼薪攻入了乡城,而从州城赶去平逆的州师,却在路途上以乌龟似的速度不停的拖延着。利用这个机会,鬼薪们迅速的集合起对官府不满的人群,为下一场战斗作准备。
      泰麒从可以下床那天起,就被指定到库房帮忙,之后又被要求到酒狂的作坊里打下手。
      在琳宇有几十位剑匠,也就是锻造或修复的兵器类似铁匠的人,其中技术最高超的就是酒狂。因此,虽然身为鬼薪,酒狂却一直住在州府东院冬官府专门制造兵器的作坊里。
      自己只需要在这里擦擦兵器,拉拉风箱,递递工具而已。和在涟的时候好像。泰麒有点怀念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次出访。
      “在酒狂身边还呆的惯吗?”
      伯劳笑嘻嘻的倚在仅有泰麒一人的小小的作坊门口。
      泰麒把手中的剑小心的码在一起。“酒狂对我很照顾。”
      “那个家伙只是自己偷懒而已。”伯劳身后出现的年轻男子轻声的嘟囔着。
      泰麒的脸微微发红,把男子手里剑刃呈锯齿状的剑接了过来。
      “真是,这个时候还跑去喝酒。”男子用泰麒可以听到的声音抱怨着,斜眼瞄了瞄西斜的太阳。
      “反正明天这个时候会帮你修好。”伯劳倚着木质门框,满不在乎的晃着身体。
      男子瞪着眼睛,把钱袋扔在桌上,转身出去了。
      “放心好了,”伯劳看着泰麒叹气的脸笑了起来,“明知酒狂的习惯仍然这个时候送来,根本就不会是急事。”
      “不过——”
      “啊,真是一个爱担心的小家伙——清晓的剑打好了吧?正好可以给她送去。”

      伯劳把抱着新剑的泰麒拽出作坊,用单手纯熟的把作坊的木门带上。半强制的被带到州府的南院的泰麒,还未曾进入院门就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
      泰麒迷惑着跨过门槛,通过回廊间的空隙可以看到一身狼狈的清晓与一名高瘦的男子手拿木剑对视着。
      是在练习剑术吧!泰麒在一怔之下想起了清晓说过最近向蛰世请教剑术的话。
      “赶上了呢!”伯劳小声说着,向泰麒竖起食指。

      清晓的剑划了个半圆向蛰世左肩砍去。
      蛰世很轻易的把剑架住了。“剑就是用来杀人的,别想那么多花哨!”
      少女微微喘息着,摆开防御的架式,但不到十秒钟就握着右手倒在地上。身上脸上沾满了尘土的清晓半跪着,喘着气抬头看着眼前男子毫无表情的脸。
      “有力气的话,就站起来。没有力气的话,你的成绩也就仅此而已。”
      身上传来近乎麻木的痛感,相比之下,每吸一口气,肺部的干涩更加难以忍受。
      “你的剑术缺少霸气,虽然基础还算扎实,但是到战场上仍是毫无用处。”
      “霸气?”清晓露出迷惑的神色。
      “所谓霸气,各人的理解不同,但是一定要内心坚定,相信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剑。还不站起来吗?!”
      清晓勉强的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次摆出防御的姿势。蛰世的剑抖了个剑花,平平的搭在清晓的肩上。

      “太差了!”
      “如果是战场的话,你己经送命了!”
      不断的被击败,清晓的手脚和身体各处都传来疼痛麻木的感觉。
      “喂,到此为止了!”
      顺着喊声看过去,是伯劳和新来的蒿里,站在飞檐下,蒿里的手里抱着一把崭新的剑。
      伯劳笑嘻嘻的把蒿里扯了过来。“再打下去天就黑了。要不要去喝一杯,蛰世?蒿里也去哟。”
      “那么,我告辞了。”清晓向蛰世行了一个礼,从泰麒手里接过剑,向内院走去。
      “清晓似乎很喜欢缠着玉叶啊。”伯劳抬起手拖住想要离开的泰麒。“喂!不要逃跑啊,蒿里。”

      在鬼薪占领琳宇的第三天,城中的店铺就以各种名义重新营业了。但是,在这种时候,生意最为兴隆的地方只有一处——酒铺。
      “再来一局!”
      那是一种类似牌九的以小木板为道具的赌博游戏。
      酒狂端起酒,原来的名字已经不再为人所知,由于每天都沉浸于酒精中而被称为酒狂的男子正努力瞪着发红的眼睛。
      “算了吧,你已经把三十年后的工资都输了进去,还有赌本吗?”
      “当然,那么,就赌我的女儿如何?”
      “女儿?”
      “她可是一个美女呢!”
      蛰世冷冷的笑着,“我们可都是抛弃了家人的人啊!即使他们还活着,也不可能让你来抵酒债吧!”
      “一定会再见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女婿?”酒狂含糊不清的说着。
      我们造反的理由?
      只是想与家人见面而已,只是如此而已。
      前几天和惠治的对话浮上心头,泰麒扶着摇摇晃晃的男子走向门房,酒狂轻声的嘟囔着“一定已经是大人了——琅璨——”

      “我的确是犯了错,但是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把犯过的错误抛出去——可以有悔过之心,但是绝不要软弱!”
      在空无一人的内廷中,借着月光,清晓重复的练习着今天学习的招式。
      “人是会犯错误的,就像拔出的剑一定会被用来杀人,你一定要记住。理所当然的犯着错误,理所当然的活下去,人,就是这样子的。”
      蛰世的话,虽然简单,但是却很难达到。每次挥剑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时玉叶的脸。
      “不要软弱!”仿佛眼前站着那个庞大的妖魔的身影一样,清晓狠狠的挥下一剑。
      “真是了不起!”背后传来赞叹的声音。
      手里抱着包袱的蒿里正站在回廊里。
      “蒿里?怎么——”
      “是骊影让我来取衣服。”黑发少年把手上的包袱放在栏杆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清晓的剑术真不错。”
      “哪里。”清晓把剑放入剑鞘,走了过来。“蛰世说还差得远呢。”
      “你不是打败了惠治吗?虎伏也说作为一个初学者实在令人吃惊呢!”
      “是吗?不过,离我的目标还差很多。”清晓用布巾擦着汗,也坐了下来。
      “目标?”
      “我想成为朱氏。以前听端朴说过黄海里的事,而且,我喜欢骑兽。黄朱之民是没有王的庇护,没有家公的庇护,在妖魔肆虐的地方仍然可以生存的人,而且,我也想看看其他地方的风景。”少女微笑着,深黑色的眼睛看着泰麒。“蒿里日后打算干点什么呢?”
      以后吗?泰麒微微的涨红了脸。“我想,大概会还是这样帮助虎伏吧?一定要让戴好起来才行——”
      “蒿里的说话腔调还真像个大人物啊!”
      “怎么,我——”
      看着惊慌的少年,清晓愉快的笑了起来。“如果戴的人都像你这样想的话就好了——不过你的话和虎伏实在很配。”
      “诶?”
      “一国兴亡的大事,”清晓依旧笑着,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虎伏和这样的事很配。”
      “真没看人的眼光,那种事应该和我联想在一起才对。”
      “伯劳!”两个人同时惊叫出声,自称仙人的好事者站在门口呵呵的笑着,手里抱着盛食物的竹盒,“晚饭都被人抢光了,你们两个还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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