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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花 ...

  •   一个浑身烧焦味的东西砸在我身上,把我扑下了那块停脚的石头;这次我的反应比上次要快得多,几乎在再次失重的同时,我没顾得上牢牢趴在我身上的东西,双手举起苗刀就对着石壁插了进去。这次我非常幸运,我面前是一条垂直的大裂缝,苗刀在石缝里火花四溅,降落了几米之后,我手里的苗刀成功地停在石缝里。
      苗刀和刀鞘卡的非常稳固,我大口喘着气,紧紧抱住苗刀,这才听见上面胖子他们的叫声,但是我实在没空回话,我现在正吊在悬崖上,一条腿完全没法用力,身上还挂了一个……一个……
      我缓慢地扭过头去看我背上的东西。一个黑红色大粽子的脸几乎跟我脸对着脸,它那令人作呕的皮肤触感让我出了一身白毛汗。不过这个粽子好像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身上还微微冒着黑烟,勉强能被称为皮肤的东西像被烧过的碳一样。它虽然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但是四肢紧紧地缠住我,木人已经被烧毁,尸气显然还没有散去。
      我一只脚蹬住石壁,两只胳膊抱着苗刀,使劲摆动身体想把那个恶心的玩意儿甩下去,它却纹丝不动,倒是我自己险些掉下去。我挣扎了一会,只能停下来。
      我喘着粗气,腿上的疼让我的脑子都快麻木了,额上的汗像流水一样往下掉。
      “吴邪,撑着点!我们这就来救你!!”胖子吼道。胖子很少正了八经地叫我吴邪,可见现在的情况有多么糟糕。
      “我……你们不要下来!”我拼命地喊了一句。其实我想说,我已经坚持不住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准备登山绳,就算他们能爬下来,我肯定坚持不到那时候。我的体重,加身上的背包加上粽子的重量,全靠我的胳膊和苗刀支撑,也许闷油瓶撑得住,我是不可能的。体力透支加断骨的疼,我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死死地抓着闷油瓶的苗刀。
      “吴邪!!再坚持一下!!”
      闷油瓶熟悉的嗓音就像一道光划过我混沌的脑子。惜字如金的闷油瓶连叫我的名字都少有,更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一下子恢复了一丝理智,用胳膊肘挂在苗刀上,大口喘着气,努力向上看去。
      那个用两支棍子在垂直的悬崖壁上翻腾跳跃的人,不是小花又是谁?
      原来如此!根本就用不着什么费时间的登山绳,只要有能飞檐走壁的小花就够了!
      小花再次用他那牛叉到妖孽的功夫,在半空中翻身,旋转,然后稳稳地落在崖壁上,几次轻盈的翻转之后,就毫无声息地一跃,落在我斜上方几米处的那块洞穴外的石头上。
      “小花……用枪打……打这玩意儿的尸穴!”我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这东西只是尸气还未散尽,如果要是能打中它肾脏下一寸的那个“开关”,它应该就会松手。但是我完全没法空出手来,只要我松开一只手,一定会跟粽子一起掉下去。而小花离我太远了,他用两根棍子在崖壁上行走也不能空出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他站在那块石头上,开枪打中尸穴。
      小花显然也这样想,他掏出手枪,缓缓地举起来。
      “哎哎,解当家你可别打中天真啊!!”
      胖子在悬崖上喊。小花更加犹豫了,从来都是自信而散漫的他,现在正咬着嘴唇盯着那粽子的腰部。这个粽子跟我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如果稍有偏差打中我,我一定会掉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部力气喊道:
      “解雨臣!!开枪吧!老子相信你!!!”
      小花听了这话一愣,然后眉毛就舒展开了,好像放下了一个压了他好久的包袱。他对我咧嘴一笑,特别好看。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永远也忘不了的事。
      他一手持一支棍,凭空向我扑过来。扑过来的同时,他一只手里的棍子精准地插进粽子的腹部,另一支棍子插进石缝。那粽子果然顿时尸气散尽,松开我掉了下去。然而我并没有为粽子终于离开而庆贺,因为小花的棍子并没有卡在石缝里,正在向外滑;而另一支已经随着粽子掉下去了。
      好在小花比我敏捷多了,他在自己身体向下一坠的同时抓住了苗刀刀鞘。结果他抓的位置非常微妙地打破了平衡,只听卡啦一声,苗刀就向外蹭出一寸。
      这时小花没有一丁点的犹豫,从我的腿上抽出那把带着鞘的短刀,穿过我的背包上面的带子,狠狠地扎进石缝,把我钉在石壁上。
      小花的声音微弱而又清晰,回荡在我耳边很久很久,没有散去。
      “吴邪,对不起。”
      我最后甚至都没看清他的脸,突如其来的,他松开抓着苗刀的手,消失在黑暗里。

      之后发生的事我没什么印象,隐约觉得有人抱住我,一个微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但一
      切都那么不真实,我只记得不知多久之后,好像一丝光亮照进黑暗的深海一样,我听到了闷油瓶的声音。
      “吴邪,疼么?”
      我缓缓地抬起头,小花留下的矿灯散发出昏暗的光,我正坐靠在冰冷的石墙边,闷油瓶盘坐在我对面,两手扶着我的左腿。他直直地盯着我,脸色不像平时那么无情,反倒有几分怜悯的意思。
      我又愣神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我坐在实实在在的地面上,而不是被钉在半空中。我盯着闷油瓶看了好久,他那苍白的脸和乌黑的眼睛就在我眼前,我却好像又没看到他。我的大脑像是凝固了,慢慢地问:
      “胖子呢?”
      闷油瓶一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又很快恢复了。他把脸靠近我,仔细地端详我半晌,像是有点担心的样子说:
      “胖子半小时前就去探路了。”他顿了顿,“他跟你说过了……你还记得么?”
      我缓慢地摇头,我显然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好像有一段短暂的空白,就像一张卡碟的唱片。在那段空白之前,有一个镜头死死地堵在我心里,就连我看着闷油瓶时,那个镜头还是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那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吞没了小花的黑暗……
      没法拒绝这个现实,解语花,我小时候的玩伴,解家的当家,那个说见到王八邱直接打死算我的,在最关键时刻给我提供一条出路,想要救伙计奋不顾身的小花,为了救这个拖油瓶的我,掉下去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住了闷油瓶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泪流满面然后放声大哭,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闷油瓶紧紧地抱着我,我也紧紧地抱着他,就像抓着全世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过了一会,我渐渐平静下来了。头和腿都疼得像是要炸掉,但似乎像这样紧紧贴着闷油瓶微凉的身体,身体上和心理上的痛苦就没有那么强烈。
      “吴邪,”闷油瓶仍然一动不动地抱着我,平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们出去吧。”
      我的身体一僵,慢慢放开抱着闷油瓶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艰难地说,“出……出去?”
      “这里太危险了,尤其是对你来说,”闷油瓶低沉着声音说,他离我非常近,认真地与我对视着,连呼吸都洒在我的脸上,“连解语花都遇难了,你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呆了半晌才问道,“那三叔他们怎么办?”
      “其实我不说你也知道,”闷油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犹豫着说,“他们生还的几率……很小了。”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我愣愣地看着闷油瓶,像是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他看我盯着他不说话,又轻轻开口了,“你能站起来么,我带你走。”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那浓重的黑色里有我看不懂的东西。
      为什么我心里这么难过,难过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离我而去了。
      闷油瓶,张起灵,小哥,这些名字对我来说算什么,我对他来说又算什么?我心里的那个张起灵到底是怎样的?
      我心里的张起灵……
      那个对着天空发呆的张起灵,身手最强的张起灵,忧郁的张起灵,失意的张起灵,微笑的张起灵,说带我回家的张起灵,总是留给我背影的张起灵……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能不相信他呢?
      像是一片阳光突然冲散了我眼前的和心里的迷雾,我一下子明白了闷油瓶眼睛里朦胧的黑色。我突然觉得很轻松,刚刚冰冷的手脚也终于开始回温了。
      “小哥,我的腿断了,没法走。”
      我身上仍然因为剧痛而颤抖着,但我强迫自己始终注视着闷油瓶的眼眸。
      闷油瓶好像松了口气。他把我的左腿轻轻抬起来,低着头说,“没有断,只是脱臼了。”
      “你能给接上吗?”
      闷油瓶看着我点点头,“但是很疼,你要忍一下。”
      我脸色惨白地一笑,看着闷油瓶一手抓住我的脚踝,一手按住我的膝盖上方,轻轻转动着,马上就要发力。
      我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汗水从额上滴下来,但我没去管它。
      “你真的能给接上吗?”
      闷油瓶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对他的本事产生怀疑吧?
      “能。”
      “真的吗。”我用了陈述句。
      闷油瓶手上停下了,微微蹙眉瞪着我,我咬紧牙关挤出一个冷笑来:
      “你根本就不是小哥,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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