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魂之道路》林泉子

4、变奏3

　　（三）
　　“这只是青春期的叛逆，你要学会向回走。”

　　“可我并不想走回去。浪费时间。走相同的路，于我，有意义么？”“你现在也在走相同的路。‘道路’是没有不同的，不管你走了多远。”“那样的话，回去岂不是也没有意义？至少，现在，我的双脚指向前进的方向。而你，这位一直在劝我返回的本地居民，正在跟我一起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叹气，又是叹气。”我笑，“你应该是个聪明的人，对吗？聪明的人都悲观。”他用那只完整的左手揉揉我的头，但并没有说话，似乎马上就要转身返回。可我知道要怎么留住他。从我进入这个世界，并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要怎么留住这个固执，聪明，悲观，也有点小善良的青年人。他要找的，现在的他是找不到的，可我能给他一些他想要的。

　　站在我前面一点的他还是转身了，闭起双眼，慎重地迈出了第一步，刚好卡在了我双臂的V字形里。他比我高很多，我用手臂环住他的腰。然后，认真地、坚定地，让他的不完整的手，能够完整地感受我的头。

　　先是柔软的短发，划过耳际落在颈动脉周围，用湿冷而粘的血肉去触碰温暖的血管脉动，之后用它包裹住锁骨。我要对他说一些真心的话，踮起脚去看他的眼睛。

　　“没有别的问题，不是叛逆。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我没有寻找到。找到了我想要的在哪里，我就一定已经回去了。”
　　“现在的我，与刚来的我，已经不同了。你也一样，对么？‘道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们也是‘道路’的一部分，可我们的相遇一直在相互改变着对方，对吧？”“……”
　　“走吧，陪我，我们去与更多的人相遇，总会找到，能改变我们状况的人，我们总能，改变些别人的什么。”
　　“你不相信我，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可我相信你，没有理由。”
　　“你固执、聪明、悲观，是我生命中的完美形象，但这不是信任的来源。我能说得清或说不清这种信任，你都一定不会跟我走。但我相信你，如果是你，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你一定会陪我的。”
　　“我不是个聪明的人，小而轻，绝不优秀。刚刚好能够自保，因而决不会成为负担。所以走吧，一起走吧。不要因为前面的道路是相同的，就放弃了寻找新的路。”

　　……
　　……
　　我说了很多，他只是听着，没有表情。现在我只是烤箱里的小饼干，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身旁的他的温暖。信任即使是盲目的，错误的，也是值得坚持的。没什么理由，如果我不犯傻，那么我就不会这样来这‘道路’了，我就会是那个固执、聪明、悲观的人了。这是我的不幸，却也是我的最大幸运。这块饼干是不是甜美，似乎不再重要。

　　“你说……一起走。是，旅伴么？”明明是一成不变的空白的天，我却觉得它落下了很多柔软温暖的白色羽毛，和他声音的质感相同。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什么东西快要跑掉。
　　我慢慢抬头，发现他也在抬头看天，心情忽然好了起来。“是啊。是‘驴友’啊……一起走吧。”
　　终于松开手，把还有三分之二水的水瓶递给了他，他猛灌了好几口，提着水瓶一脸纠结似乎被呛到。而我，勾起，然后握住他血肉模糊的右手，微微笑着。

　　我，道，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