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三生》郁非鱼

7、蓝天不是气象而是自由

　　什么事情都是开头难，烟雨算是深有体会了。其实，做错事也是这样，错了一次，再多错几次也就不难了。
　　作为现代人的思想主导，比之于闷在家里，烟雨更不喜欢的是那种被束缚的感觉。

　　出了一次门，这外面的世界是如此的精彩，更是触动了烟雨。
　　开始的几天，烟雨还乖乖的待在家中，希望自己表现好唬得莫愁开开心心，再向她讨个出门令，正大光明的走出去。但瞅着娘根本就没让自己出门的意思，烟雨又开始动歪脑筋了。

　　这日，烟雨照旧由影儿陪着在后院练琴，练着练着烟雨就停了。她托起腮帮，一脸深沉的望着天，说到：“影儿，你有没有觉得府里的天没有外面的天蓝？”
　　影儿疑惑的说：“小姐，你怎么了？前几天你还跟我说同一片天，今日又这样说呢？”
　　烟雨听到影儿的回答也乐了，是呀，不是同一片天嘛。想想自己也挺没良心的，怎么能说府里的天不蓝呢？自己已在家受到如此宠爱，要是哪位不受宠的小姐岂不是觉得天每日都是黑色的。

　　转念，烟雨又想起自己久未与大哥、二哥联系，自己像人间蒸发一样未免也太不义气，打定主意，烟雨转头对影儿说到：“影儿，小姐对你如何？”
　　影儿向前一步忙急切的说到：“小姐对影儿时极好的，影儿知道小姐从未拿影儿当下人更没有当外人，影儿……”

　　烟雨一瞧那小丫头激动起来，有点惊讶于自己这句话的效果，忙说到：“别激动，别激动，影儿，我知道你对我也是好的，那是不是本小姐叫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呀？”
　　影儿一脸的坚定，“当然。”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影儿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烟雨可不管，忙吩咐道：“我现在去陪娘亲在正厅说话，待会娘和姑姑照例要在祠堂待到晚上，我们也要自己找点事情做不是，你就到娘亲的房里去帮我把这件东西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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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在正厅陪莫愁说了几句话，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忙退出来道：“雨儿不打扰娘亲了，现在去后院看书。”莫愁点头吩咐几声，就和几位姑姑往祠堂走去。

　　行至后院，烟雨远远看到影儿一脸警惕的在角落里候着，眼珠一转，烟雨想上前作弄一下这个小丫头。
　　悄悄地走到影儿的后面，烟雨冷不丁的拍了影儿的肩膀，影儿“啊”的大叫起来。

　　烟雨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影儿一回头看到是烟雨，拍拍胸口惊甫未定的念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
　　烟雨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影儿，我已断定你没有做坏人的潜质了。”转声问到：“对了，东西拿出来了吗？”
　　影儿把手中的包裹递给烟雨，道：“小姐，你看。只是夫人定的规矩……”
　　烟雨回头，掐断影儿的话，用的是再正常不过的语调：“影儿，你知道设置规矩的原因吗？就是让人来打破的。”
　　影儿怔怔地看着烟雨，良久。

　　话说，烟雨让影儿从莫愁房中拿的，正是两套男装，这两套衣服是烟雨让影儿偷偷在外面做的，但那日出门露馅之后，便被莫愁收起来，今天想溜出去，烟雨则必定要把这衣服先借过来使使。
　　“小姐，我们要先把衣服换过来吗？”影儿问到。
　　“当然不，我们要是在府中就换了衣服，那要是碰到其他人怎么解释，还是先出去再换。”
　　“哦，小姐说的是。”影儿笑答到。
　　“那当然，你小姐我是谁？”烟雨一脸的神奇。

　　影儿又凑过来，还可以压低声音说：“我聪明的小姐，从我们上次离府回来后，后院就总是有人守着，我们怎么出去呀？”

　　这影儿，话说得这么直白干什么？不过如何出去，烟雨也在发愁。要不翻墙，电视里不是经常这样写的吗？想到这，烟雨对影儿使了个眼色寻了一僻静地，就这里了。
　　影儿见阻止不了小姐便自告奋勇的说：“小姐，那还是我来吧。小姐说过要我一直跟着小姐，我要是翻不出去，小姐你也不是出不了门吗？”
　　说完，还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别的小姐听到这话可能会有点气恼，而烟雨则大气的把影儿的肩一拍道：“孺子可教也。”

　　这可把躲在树上的人看得是一愣一愣的，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主仆。忽然感觉旁边有人过来，树上的人一回头，忙跳下来恭敬地说到：“公子，您来了。”
　　来人正是沐逸飞，自上次与莫颖一别之后已有几日未见。
　　这几天，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莫颖的笑容，爽朗的、骄傲的、坦然的还有狡黠的，怎么也挥之不去，想着想着，就不自主的踱到这边来了。

　　沐逸飞对手下点点头，问到：“水洌，有什么情况？”
　　水洌低声回道：“回公子，依公子的吩咐，这几天我只在外面守着。这家人似乎不常与外人交际。很少有人出门，而那天我尾随而至的莫公子更是没有露过面，里面的消息也几乎是一无所知。只是这家似只有一位小姐，常在后院弹琴。”
　　“哦，是吗？”沐逸飞随水洌飞身上树，顺着水洌的手指方向看去，待看清，沐逸飞的脸上顿时浮现似惊喜似惊艳又似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笑对水洌说：“看来，莫公子要露面了。”

　　水洌看到公子的笑容呆愣了一下，公子可是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沐逸飞看到旁边有些失神的下属又命令道：“去把后院的家丁引开。”水洌领命而去。

　　而那厢，影儿终于慢悠悠的摸到了墙头，烟雨在下面一边扶着一边轻声说：“影儿，你别晃呀，你这样晃迟早是要掉下来的。”
　　而影儿这边已是极不稳还一个劲说到：“小姐，我没晃。”
　　“哗”的一声，话音还没落，影儿就从墙上跌了下来，眼看影儿就要与大地深情相拥了，烟雨心一横用身体给影儿铺了一张人肉垫子，两个人同时痛得叫起来。
　　怕被人发现又不敢大声叫。

　　影儿看到烟雨怕自己摔着而接住自己又是一阵感动：“小姐……”
　　影儿的声音带着因感动而有的哭腔而来，烟雨一边揉胳膊一边说：“打住，我怕你摔坏了没人扶持我。”影儿听到这话却是吃笑起来。

　　而在树上的沐逸飞眼里的笑意却是更甚了，证实了莫颖是女儿身时，他虽喜但不至于太惊，毕竟他心思细腻也能猜出一二，但看到后院这一幕，他则是惊大于喜，如此善待下人的主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个了。
　　但他们这个法子是出不来府的，这府墙甚是高，就算是勉强爬上来了怕也是跳不下去。
　　沐逸飞远远看到水洌向这边过来，并示意事情已经办妥，看到这，沐逸飞顺手剥下一块树皮，向草丛那边砸去。

　　“小姐，那边好像有动静。”影儿机警的说。
　　“嗯，”烟雨点点头，起身往那边走去。
　　“可能是小孩子扔东西进来了。”影儿猜测到。
　　“应该是，”烟雨答到，忽然提到声音：“影儿，往这边过去是不是就是后门呀？你看看外面有人守着吗？”
　　影儿得令而去。

　　不一会儿，小丫头喜冲冲的走过来说：“小姐，刚好没人，会不会是有小孩子捣乱，看门的离开了？”
　　“哎呀，管它，我们出去再说。”烟雨可不想管这些有的没的，今天机会难得，老天又特别照顾，不出门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烟雨不禁开心的踏出家门。
　　看到那女子展开的笑容，只觉得她跟记忆中的一副画像重叠，但到底是谁呢？想起这次出门，再看看这位莫颖，沐逸飞的眉头却是不自主的凝起来，许久不见的痛色翻涌而上，这，到底为何？

　　沐逸飞对水洌吩咐：“你一路负责这位小姐的安全，可能过一会儿莫颖就要出现。”
　　水洌听了公子的话，觉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这一批守卫，是刚换上来的，对于，这位公子，虽敬重但知之甚少。但看到这位小姐进了院子外间的一间偏房，出来的是莫公子，就算真明白了。

　　沐逸飞最先到达望江楼。掌柜一看此人前来，忙上前迎到：“沐公子，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了，尹公子还专门差人来问了呢。”
　　沐逸飞听完客气道：“最近俗事缠身不得已，望掌柜派人通传一下尹公子，若他得闲我们也好聚聚。”
　　掌柜忙讨好说到：“这个不劳公子吩咐，远远看到您来了，我就差人去请尹公子了。这个尹公子之前就交代过了。我这就带您到楼上雅座。”
　　好机灵的人，沐逸飞不禁付到，随即跟掌柜上了雅厅。

　　片刻功夫，尹若风就赶来了，两人自是一番寒暄。
　　这两人虽未深交，多年识人的经验却让两人的眼光都是惊人的准，对方的气度和谈吐都绝非一般人能够比拟。但现下两人未明深浅，虽有惺惺相惜之意，却没表明最真实的自己，只谈近期见闻和各地风俗。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烟雨的身影才慢悠悠的出现在楼下，这也不怪烟雨，毕竟出门比较少，对大街上的事务好奇心比较重，东凑凑西瞧瞧也到这个点了。
　　正寻思着怎样才能找到两位兄长，不想，一到“望江楼”就听到掌柜说沐公子和尹公子在楼上雅厅。烟雨心想这还真是巧合，殊不知这巧是人为得之。

　　烟雨本性极喜结交朋友，且是那种交心何管认识时日长短之人，对于这两位兄长，一个气质独特对自己亲切天成，另一个仗义疏财，真诚坦荡，烟雨都是极为敬重和喜爱的，遂拉着影儿上二楼去了。
　　“大哥，二哥，看到三弟我是来迟了。”烟雨上楼看到二人，俏皮的说。
　　沐逸飞听到烟雨的声音又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再配上烟雨这样的笑脸，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到是尹若风上前扶着烟雨回到：“哪里的话，真没想到三弟今天也出来，我们三兄弟可真不易又聚在一起。”
　　看到尹若风握住烟雨的手，虽知他叙的是兄弟之情，但心中还是有一丝别样的情绪。
　　遂招呼道：“是呀，着实不易，三弟刚来，不如先喝杯茶休息一下。”
　　烟雨刚跟影儿过来，两人一路叽叽喳喳早已渴了，上前说到：“大哥，别说，我还真渴了。”
　　说完，坐到沐逸飞旁边的位子上。烟雨喝了一口茶忙向两人介绍：“大哥，二哥，这是跟着我的小壹。”
　　影儿这个名字太女气了，烟雨在进门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样介绍影儿。两人略点了一下头。

　　影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虽知道自己的小姐特立独行，但背着夫人来见两个大男人，而且都还生着这付模样，从刚才情形看，两位与小姐还颇有渊源。虽三人兄弟相称，但毕竟男女有别，刚才那个尹公子还拉了小姐的手，这要是夫人知道了怎么办。
　　但是当面又不能拆小姐的台，影儿在门边站着真是进也不得退也不是。

　　而那厢烟雨看到影儿在门口左右为难的样子，忙对两位兄长说：“小壹比较拘谨，望兄长不要见怪。”
　　随后，又对影儿喊了一句：“小壹，你也渴了，过来坐下来喝杯茶吧。”
　　听完这话，沐逸飞只是淡笑不语，心想：“这才是三妹的真性情吧。”
　　而尹若风则是眼睛里闪过几丝诧异，但看到沐逸飞的表情，又看到小壹立于门边，虽是男子的打扮。但举止轻柔，极易害羞，而看三弟对这小壹照顾有加且邀其同坐同饮，万不是主子对下人的态度。
　　遂打趣道：“大哥，我们的三弟，可真是让我们眼界大开呀。小小的年纪，就已经携美同游了。”

　　沐逸飞当然知道真相，但听尹若风口气知他只知那小丫头是女扮男装，而不知莫颖也是，心中有些无可奈何，脸上只是淡笑。
　　而烟雨则大惊影儿的性别这么快就暴露，但又不便多做解释，只能尴尬的说：“哪里哪里。”但还是有不自在的。
　　沐逸飞看到烟雨的神情，解围道：“三弟年龄尚幼，你就别打趣他了，今日难得我们三人相聚。听闻洛城中洛河冬日也别有一番风情，不如去看看如何？”

　　烟雨此时也觉得屋内的氛围较诡异，也许出门透透气也好，遂立马同意。一行四人准备到洛河，可这望江楼与洛河还有些距离，如何去又是个问题。尹若风提出骑马前去。
　　烟雨连马都没有摸过，自是万不敢骑的。话说这洛城偏北，且城内人大多好马。若别处也就算了，但在洛城，像烟雨这般大小的也有骑术不精之人，不能骑马的却绝对是个异数。

　　烟雨那个悔呀，看来今天出门之前应翻翻黄历，上面肯定写着不宜出门，貌似自己的破绽越来越多了。
　　正在烟雨思索对应之策时，沐逸飞说到：“姑娘骑马多有不便，三弟还是跟小壹一起乘车可好？”
　　烟雨猛打了一个激灵，虽说“姑娘骑马多有不便”应该提得是影儿，怎么感觉大哥的眼神若有似无的向自己瞟过来，还带着一股怪笑的意味。联想今天几次都是大哥代为解围，莫非……

　　烟雨带有愧疚的眼神瞅着沐逸飞：“谢谢大哥。”
　　一句话不明所以，触动烟雨的目光，沐逸飞不禁也一怔，好机灵的人，已知我识别了她的身份，不禁又是一笑。这样的容貌也许不是仅有，但是这颗玲珑心思这份纯真和率直，真是难得。
　　沐逸飞眼睛微一亮，但只一瞬，对尹若风说：“二弟，我们先行。”尹若风也是一笑，虽觉得事情发展有待考究，但未深想，只道是大哥想成人之美，虽吩咐掌柜备马车，与沐逸飞两人先行。

　　一上马车，影儿就叽喳起来：“小姐……”
　　“小壹，你再不改口，全天下都知道了。”烟雨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截住影儿的话。影儿这个丫头，看似精明，一急起来也是个爱犯糊涂的主。
　　影儿吐了吐舌头忙道：“少爷，我看沐公子和尹公子精明得很，要不是沐公子几次出面缓和，我看还真瞒不住了。”

　　烟雨也点头称是，但她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想当初自己女扮男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说大哥和二哥也绝非一般窄见之人，与女子结拜想来也并无大碍，不过自己扮男装怎会这么容易识别？
　　烟雨答非所问的对影儿说：“小壹，你看我的装扮如何？”
　　听到小姐这句话，影儿也不禁盘算起来，笑道：“少爷是样貌俊朗，举止风流，一路上不知惹碎多少姑娘的芳心。”

　　这小丫头，烟雨气结，但还是不忘臭美的讲了一句：“这是自然，呵呵。”转而又沉着声说到：“我是问你少爷我扮得像不像？”
　　影儿听见了也忙正色起来，压低声音说：“这是冬天，小姐你穿着男袍，只是略显身材单薄，身形上面不会出问题。脸上，每次我都会用线墨将你肤色描暗，连脖子也是，就算是眼尖的人也瞧不出你本来肤色。这脸嘛，遮是遮不住，但小姐举止大度，我看也不会出问题，而且小姐在外面讲话也是常压低声音。”
　　听得烟雨直点头。

　　“小姐，看来刚才是我多心了，怎么会被发现呢？”影儿笑嘻嘻的说到。
　　烟雨则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又轻笑：“怎么不会被发现呢？”随即，将眼睛转到车外：“不是有人已经发现了吗。”

　　刚停车，外面就有尹家的下人过来请烟雨过去，烟雨问到：“沐公子和尹公子到哪里了？”
　　那位下人知他是尹若风少爷的朋友，忙恭敬的答到：“这位公子，我家少爷和沐公子已在府上的船上等你，我这就带你过去。”
　　二哥不是洛城之人，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他的酒楼和游船，而这可能还只是管中窥豹，看来他来头确是不小没错了转念想想，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追究别人，自己连个名字都是假的。一失足成千古恨，烟雨脑海中忽然想起这句话来，为人贵在诚，自己要尽快表明身份才好。

　　烟雨跟着那小厮向沐逸飞和尹若风走去，远远地看见两人立在船头，正在交谈着什么。烟雨第一次以女性的视角打量起两人来。

　　沐逸飞今天着一身浅黄色的长袍，式样简单柔和，正如他给烟雨的感觉一样，亲切温暖的兄长形象，外套仍是紫杉，在风中起舞，又给人一种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雍容华贵。那张脸精致而不失刚毅，正是翩翩怡然。

　　而转眼看到尹若风，他的脸上则少了沐逸飞那一股秀美，宽眉大眼，也甚是一张惹女孩子喜欢的脸，那股傲气天成，也必是一路走来平步青云才会有的姿态。

　　尹若风仍一身蓝袍，袍上用锦线绣着花纹，烟雨隔着远看不真切，这一身更是把尹若风衬得英姿飒爽，两人比肩而立，竟让人有这满河旖旎皆为他们所有之姿。
　　烟雨不禁心慰，又不禁淘气的想：“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捡到了宝。”

　　而这头两人也注意烟雨到了。沐逸飞看着翩跹之姿向自己走来，脑海中却有几幕在回想。这个女子，初遇时，自己便对他心生几分亲切，然后让自己做了这一大串计划外的事，自己的人生本是计划好的，因她而悄然出轨，是福还是祸呢？
　　而这边尹若风也望着这个方向在深思，这位三弟虽年龄最小，但他深知三弟才是真正维系三人关系的核心。

　　大哥身份必当尊贵，但如同自己一样总有太多的心思，虽都有深交之心，但却也不是短日便可实现之事。惟这三弟，性情开朗，让人没由来的免却戒心，他才是真正无所求之人。
　　看着三弟走过来的身影，尹若风联想起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他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大哥，一抹难见的热烈虽即逝但已收入尹若风的眼里，顺着大哥的目光看去，正是那个身影，尹若风的眼波转了转，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