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乌鸦嘴 ...
-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能时常一语成谶？
一页书可以肯定地说：有！
并且他可以担保，素还真一定是个中翘楚，三甲有名。
屈世途解释道，一页书此话并非是称赞素还真的卜算无双，只是无奈调侃对方的乌鸦嘴而已。
到底有乌鸦嘴到啥程度呢？
一页书看着远方红霞满天，纵然修行数千年心境早已是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地步，却也不由为素还真乌鸦嘴而额角隐隐抽疼。
曾几何时，不，应该说不久之前，他受云戟之伤，龙骨断裂半身不遂，那白发的跛脚少年亲手为他做了轮椅，并且细心照顾无微不至，就连药汤也是吹凉了送入他口中。而一页书无数次想说自己只是腰下不遂，但双手无碍无需人喂，却是每每对上那双殷殷期盼的暗红眸子时就败下阵来，只得苦笑着享受对方的照顾。
一页书受伤，天踦爵一人撑起苦境中原正道力量，自然是事务愈加繁多。一页书见他时常夜深不眠，来回奔走之余还牵挂自己伤势，每日按摩腿部防止肌肉萎缩的工作从不假手他人，实在太过辛苦，便劝说自己目前虽是残障，但日常小事均能自理，让天踦爵多多保重身体，专心武林大事，莫要为一页书一人耽搁时间。
前辈说笑了。
天踦爵听得他言，却只是一笑。
什么是武林大事？前辈的伤难道就不是武林大事？对天踦而言，照顾前辈本就是分内之事，我做得欢喜甘愿，有何疲累之说……再说……
白发的俊秀少年转了转眼珠，唇角微弯，若是哪天换天踦需要前辈照顾，前辈会嫌辛苦就不管天踦了么？
自然不会。
那时一页书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片刻后才又惊觉自己已落入少年的语言陷阱，只得对天踦爵的照顾不再多言。
然后现在……若是天踦爵人现在能站在一页书面前，一页书气得真想使劲揪揪他那张从来写满无辜的小脸——你、你你你说你这个人，怎么就能乌鸦嘴到这种程度！而且每次都是咒自己一咒一个准！
看着面前怀抱婴儿的屈世途，一页书和对方相对苦笑，两个人竟是同时无奈叹了口气。
“你是说，无梦生和鷇音子一见面，无梦生当场消失，鷇音子却变成了……”一页书看着屈世途怀中睡得香甜的婴儿，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变成了这个婴儿？”
“是。”
屈世途也是满脸苦逼：“根据无梦生提前留下的锦囊所言，说这是正常现象，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页书闻言长眉一挑，声音都不自觉提高了几度：“这叫，正、常、现、象？”
“哎……”屈世途眉毛都快打结了，“无梦生说，他们两者体内暂时计融合，虽抵消了逆时计的作用，但也造成了魂体时间不稳定。现在这种回归婴体是暂时现象，等到两个时计的作用趋于平衡，他就能恢复原身。”
“需要多久时间？”
屈世途抓了抓胡子，脸色更苦了：“这个……大概……快就三五天，慢就月余吧？锦囊里也没明确说。”他偷偷看了眼一页书又道，“一页书啊，你也知道这孩子身份敏感，现在苦境武林乱作一团，若是有个万一，我老屈可保护不了他……”
“吾知晓了。”
打断了屈世途后面的话，一页书接过婴儿：“他就留在吾这里，你回去吧。”见屈世途依然欲言又止，一页书不由奇道，“屈世途，还有何事？”
“这个……一页书啊，你要不用来参考参考？”
屈世途干咳了几声，他不自在地从怀里掏出本书往一页书怀里一塞，然后飞也似地溜之大吉，而一页书一瞅书名，也是禁不住哭笑不得——《养育婴儿的一百个注意事项》？真把他当奶爸了不成？
或者屈世途确实是一番好意，不过这本妇女界畅销书籍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
因为半个时辰后，一页书怀中的婴儿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个貌似年约三岁的娃娃。
胖乎乎的娃娃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面上的表情似是颇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口齿不清地道：“前沛？您肿么在这里？”
“你说呢？”
一页书故意黑着一张脸：“你说说，这次到底又是为何把自己弄成这样？”
娃娃缩了缩短得几乎看不见的脖子，低头小声嘟囔道：“只是出了个小差错……”
“前因后果吾已经听屈世途说了！什么叫小差错！”
一页书想想屈世途所说的话，就是一肚子火气：“若是不慎，你这身体将烟消云散不说，还会危及……呃……？”
话说了半截，一页书看着眼前的景象，满腹训诫之辞突然就卡了壳，半晌回不过神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正低头乖乖听训的小娃娃在转瞬之间就像被春雨润过一般抽芽生长，藕节般的四肢抽长，短胖的身躯苗条了，圆乎乎的小脸变尖了，几乎是一眨眼，穿着肚兜的玉娃娃就变成了赤身裸体的美少年，那一张丰神俊雅的脸上犹带迷茫之色，呆呆望着一页书，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前辈？”
眨了眨眼，似乎没听见一页书继续训下去让少年有些惊讶，他茫然抬头，片刻后才突然惊觉自己的视线水平线好像变高了……刷地一下臊了个大红脸，少年双唇一开一合抖了半天，才抖出一句：“前、前辈……可否给劣者……找一件蔽、蔽身之物……”
一页书有些凌乱地撇开视线深吸了几口气，然后认命地到后屋去寻衣物，只是当他抱着衣服返回时，方才那水灵灵的少年却又是不见，现场只剩了一个一岁娃娃撅着光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动作很像正在找地洞钻进去……
额头忍不住冒起了几根青筋，一页书沉下脸道：“素、还、真，你在干什么！”
娃娃动作一僵，然后捂着脸转过身来，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说些啥。一页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伸手就将娃娃抱了起来，只是对着那张嫩生生的小脸最终还是没忍心揪下去：“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嗯？”
娃娃扭了扭身体，脸在手臂里埋得更深了，一页书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吾不怪你，你也别捂了。吾还从不知道，素还真原来也是掩耳盗铃之徒么？”
“呵～”
怀里的娃娃吐了吐舌头，然后抬起脸来，他瞅瞅一页书的脸色确定了再无危险后，便盯着一页书手中的衣物，见一页书久久没有动作，娃娃干脆伸长了手臂想要自己抓过来。
“胡闹！”
不轻不重拍了下娃娃的脸蛋，一页书佯怒道：“就算给你，你穿得了么？”见娃娃瞬间垮下了脸，一页书好笑地又轻捏了下对方的鼻子，“也罢，仔细想想衣物这东西确实不适合现在的你，不过若是只求蔽体，还是有其他选择的。”
娃娃呆呆咬了咬手指，迷惘地看着一页书将他放到床榻之上，然后他视线里忽然一黑，一件重物霎时劈头盖脸压了下来……
难得恶趣味地等着娃娃自己从厚厚的被子里挣扎着冒了个头出来，一页书对着那张气喘吁吁的小脸故意正色道：“好了，在你身体时间趋于稳定之前，你就裹被子吧，这样也免得换衣服了。”
无视娃娃含糊不清的抗议，一页书连人带被褥一起抱了起来，然后“和蔼”微笑：“吾记得你说过，待你也需要吾照顾的时候，希望吾也能不嫌辛苦……吾当然一点也不嫌辛苦，所以你就好好接受吾之照顾吧！”
前辈！劣者明明不是这样说的！麦曲解素某的话啊！！
素还真心头发毛，然而幼小的躯体实在是限制了抗议的表达方式，娃娃愤怒挥舞的手臂轻易就被佛者塞进了被褥里，然后一页书一点素还真的额头，轻声叹道：“你啊你，就算要争取权利，也等你有这个能力争取的时候再说。安安静静待在吾这里，有这么困难么？”
素还真呆了呆，然后使劲摇头，一张小嘴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吐出一串串泡泡，而一页书耐心听了半晌，才发现对方是在说“波旬”二字……
“吾当然知道波旬之祸，刻不容缓，但目前台面上四大奇观、妖界和欲界互相牵制，一时倒也无虞。虽波旬视吾为心头之患，但要除吾，他就不得不考虑被其他势力趁隙攻击的危机。所以目前吾看似危险，实则安全，若非如此，屈世途也不敢将你交由吾保护。所以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担心吾，而是尽快恢复。”
对着不知何时又变回十七八岁少年模样的素还真轻轻一笑，一页书终于得偿所愿地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素还真，你要记住，只有你安全了，吾才能放心去对付波旬。”
“前辈……”
素还真抬头，脸色变幻，最后也只得垂头丧气敛了眼：“劣者明白了。”
接下来的几日，一页书可说是过得相当精彩，素还真的身体时间紊乱，有时是眼睛都睁不开的婴儿，下一刻却会突然变成垂垂老者，有时上一秒还端着碗姿态优雅地吃饭，下一秒就会立马缩水连筷子也拿不稳。刚开始时一页书焦头烂额，但时间一长竟也是游刃有余起来，甚至还有闲心观察下素还真难得苦闷的表情——只是当一页书越来越习惯于抱着素还真喂饭的时候，他不禁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屈世途所想的那样，有某种奶爸属性……
但一页书来尚不及为自己的未来的属性烦恼，悠闲的日子却是已经结束了。
那是一页书第一次看见鷇音子，玉带高冠的道者低垂了眉目，恭恭敬敬向他行礼，虽不发一言，但一页书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去吧。”
拂尘一扬，一页书微微一笑，而道者点头，再行一礼，继而转身而去。
一页书望着对方渐远的身影，忽然朗声道：“鷇音子，保重自己，若是下次再把自己咒得要吾照顾，吾就可不仅仅捏捏脸就算了！”五指轻捏又张开，一页书眼中全是笑意，“到时候，吾先打你的屁股！”
见道者背影一僵，竟是突然踉跄地绊了一跤，一页书终是再也忍不住长声大笑。
笑声缭绕，竟而久久不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乌鸦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