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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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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chekov睡到下午才起床,他揉着眼睛从自己房间走出时,发现父母都出门了。
但是母亲给他留下一张纸条,嘱咐他一定要喝完桌上的牛奶,面包也要吃完,而且不能像上次那样又偷偷把苹果塞回橱柜里。
Chekov抱着牛奶瓶坐在沙发上,翻看着父亲前天给他买的科学画报。在喝到一半牛奶的时候他才回想起昨晚的事情,那个来自资本主义国家日本,说着发音奇怪的俄语,喜欢肖洛霍夫多于托尔斯泰的青年。
Chekov犹豫了下,还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前门处打开门。
邻居家的门是关着的。昨晚那位叫做sulu的青年似乎说过他要去学校办手续。看样子他应该去列宁格勒大学办手续还没回来。
Chekov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因为他想起了自己自告奋勇地许诺要带sulu参观博物馆和校园的,但后来他不高兴地跑掉了。
在紧闭的门前chekov突然感到有些愧疚。他的诺言许下的过于轻率,现在很明显,他不想为一个可疑的人做导游,但毕竟chekov答应了sulu要带他参观博物馆和校园的。他不应该食言。就像chekov的爸爸经常说的那样,一个人不能轻易许下诺言,但是答应了就一定要去做到,因为语言虽然虚无,但是每个单词的后面有着神圣的力量。
其实,远在父亲教导他以前,Chekov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这件事情。每个单词都有着无形的影子或者鬼魂相随,虽然在任何一本字典中也找不到释义,但是chekov知道。有些词的影子是明亮而温暖的,像是朋友、夏天或者是阳光在涅瓦河上的反光。但有些词是阴暗而冷漠的,如同被一个人用怀疑的眼神不断地打量着自己,比如审查、监视以及死亡。在那些词之中,还有些词像幽灵,不,那与其说像幽灵,倒不如说像禁忌一样穿梭在世界之中,它们不可碰触,像飘浮而不可见的沼泽。在靠近的瞬间就会被词语背后的鬼魂所吞没。
Chekov知道这些词。他知道禁忌所在。他知道自己可以跟父母肆无忌惮地谈论很多事情,唯独有些词是不可谈及的。即使是世界上最亲爱的父母,他们也小心翼翼地遵守着这个原则。那些词,比如党、政治方针、路线以及其它。三个月前,Медведь碰触到了那些词,后来他被逮捕,秘密审判,然后被处刑了。Chekov从那个时候开始害怕夜晚。
晚上父母回来后,母亲充满怜爱地拥抱并亲吻着chekov:“pasha,很抱歉我们来晚了,你饿了吗?”
Chekov摇了摇头,由于下午吃的那个面包,他并不觉得很饥饿。
Chekov父亲照例问他在家里做了些什么,这时他母亲已经走到厨房开始做饭。当饭菜都做好的时候,chekov因为有些饱,所以没精打采地拨弄着汤勺。
“pasha,要好好吃饭。”母亲留意到chekov的不老实。
“妈妈,您见过新搬到我们隔壁的人吗?”Chekov却放下汤勺,一脸兴致勃勃地问。
“Медведь?”母亲的语调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说下去:“Медведь的那间房间?”
“是啊,是一个日本人。妈妈,他来自日本,他叫hikaru sulu,多奇怪的名字!”
原本一直沉默着吃饭的父亲这时打断了chekov的话:“pasha,专心吃饭。”他虽然语调责备,但是神情却并不是很严厉。
Chekov的母亲这时却放下了勺子:“你说他是一个日本人?”
父亲低声咕哝了几句话,然后才低声说:“没错,是一个日本人。马特韦耶维奇同志今天下午把我叫去,就是为了谈论这些事情。”
“开始他为什么会找你谈话?”
“你要想到我的研究。亲爱的Irina,马特韦耶维奇同志不得不担忧这个,日本经历过广岛的原子弹轰炸,他们对核技术一向很感兴趣。一个日本人……我听说日本人在间谍方面是很擅长的。”
“既然这样,Viktor,马特韦耶维奇同志为什么会让一个日本人留在这儿呢。”这时chekov的母亲顺便起身去给父亲盛汤,一边疑惑着说。
“因为他来自日本的赤军。”chekov看着父亲皱着眉说:“他是为了学习革命理论而来的。如果因为一个革命者是日本人就拒绝他留下,这样会伤害到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革命者的感情,也会对全世界无产阶级的革命不利的。我们是老大哥,需要起到带头作用。”
Chekov含着一口汤却不咽下,他歪着头看着他父亲。那些话都合情合理,但是chekov觉得那不像是父亲的话,那像是“马特韦耶维奇同志”通过父亲说出的话。但不管如何,有一个名词吸引了chekov的注意。
“赤军?”Chekov问。
“就是红军。”
“跟我们的红军是一样的红军?跟tang祖国的中国红军是一样的红军?”Chekov不依不饶地问。
“按道理说也没错……”Chekov父亲有些犹豫地说:“不过他们刚成立没多久,可以说,是一群小孩子出于热情和对苏联和中国的崇拜,但是这些小孩子还没学会分析环境的能力,而且世界也早就变化了,唉……”
Chekov的父亲止住了话题。很明显他对此并不赞赏,但是天性宽厚的性格让他不愿意做多评价。
Chekov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如果他是日本的红军,就表明他跟我们是朋友啦?”
父亲原本有些愁闷,结果被被chekov的话以及神情逗笑了:“我的小pasha,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昨晚做了一件不礼貌的事情。”Chekov放下汤勺,有些忸怩地说:“我指责我们的新邻居是间谍,我这些话可能伤害了sulu!他看上去是一个很友善的人,而且是怀着友好的愿望来到我们苏联的。”Chekov有些担忧的说:“真希望我昨天的话不要让他产生误解,他不要以为苏联的人们都是不礼貌而粗鲁的。”
Chekov的妈妈微笑着看着chekov忧心忡忡的样子。因为年龄的缘故,chekov忧心忡忡都显得是一种天真而孩子气的担忧——一种微不足道的,杞人忧天的担忧。比起大人将会遇到的烦恼而言,孩子们的忧虑简直像一种大人用以消遣的打趣。
“不如等那位日本人回来的时候,我们叫他过来一起吃点点心什么吧。他叫什么名字?……sulu吗?”Chekov的妈妈慈爱地看着chekov一下子雀跃起来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抚摸着chekov一头卷发:“毕竟是邻居。而且虽然是日本人,但却是赤军来着……说起来也是同一阵营的朋友……”
然而sulu很晚都没回来, chekov父亲开始指导chekov日常的钢琴练习。
在练习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的时候,chekov听到有人穿过走廊走来的声音。脚步声停留在自己家和邻居家门前那一块,然后许久没有听到邻居家打开门的声音。
Chekov想回过头看看是不是sulu回来了。但是他知道父亲虽然平时温和,但在教导的时候却是非常严厉。chekov忍耐住想回头的愿望,把要练习的内容认真地弹完。
“还不错,不过没有太专心。”一曲完毕,Chekov听到父亲的评语,这表示他今天的练习到此为止。他立刻转过头,看见sulu正微笑地站在他们家的门前。
在注意到chekov全家都看向他的时候,sulu流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神色:“抱歉……”
Chekov有些疑惑地打断他的话:“为什么抱歉?”
“啊?”
“你为什么要说抱歉?你刚刚做了什么错事了吗?”
“我觉得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抱歉?”Chekov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Sulu看着chekov,有些张口结舌,好一会儿他忍不住笑起来了:“啊,那是我们国家的习惯用语。”
“是吗?”Chekov纳闷地说:“真是奇怪的习惯。”
“很抱歉……”sulu习惯性说出口后,马上停住了话。他们互相对视着,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拉近了sulu和chekov家庭的距离。这时Chekov的母亲走上前,微笑着问:“您是我们的新邻居吧,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您吃饭了吗?”
“没有。”sulu笑着说:“列宁格勒大学太美了。我一直在校园散步,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
Chekov父亲原本冷漠的神情缓和下来,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自豪感,他刻意地搓了搓自己的胡子。chekov的母亲则亲切地拉着sulu走进屋子:“看您似乎也没买什么吃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这儿还有个面包,我给您热一下汤,您待会儿可以陪我们一起聊聊天,顺便给我们讲讲你的国家的事情。”
Sulu也没有推辞,他把大衣挂好,然后走到桌子旁边。Chekov的母亲将红菜汤热了热,sulu拿着面包就着红菜汤缓慢地吃了起来。Chekov的母亲走到一旁将钢琴盖好,然后坐到sulu身边,看着sulu将红菜汤不紧不慢地完全喝完。
在sulu致谢的时候,chekov父亲放下一直在看的报纸:“过来坐坐吧。”他的神情虽然比较严肃,但语气很客气。Sulu走过去,向chekov的父亲致意后再挨着他坐下。
Chekov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没有人注意其实已经到了Chekov的入睡时间,chekov也装作不知道,紧紧地靠在母亲身边。
“好吃吗?”Chekov的父亲突然出声。
“啊?”sulu有些没反应过来。
“苏联的黑面包不比日本的白面包,红菜汤应该也不合你的胃口。我想你暂时不太适应这儿的饮食吧,刚才看你吃的很慢。”Chekov的父亲谨慎又深思地看着sulu,说:“听说你在日本是出身于一个富裕的上层阶级,你的父亲好像还是一个资本家。要适应这儿的饮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吧。”
Sulu微微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chekov的父亲会知道自己的事情。但他之后笑了起来,他看着chekov的父亲,露出坦然的神情:“是的,您说的没错。我的确有点点不太适应这儿的饮食,但是我来这儿是学习的,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能身处在最先进的社会主义国家,得到革命理论的指导,我觉得这是一种超越物质享受的精神上的满足。至于我的家庭,”他沉默了片刻,但立刻平静地说:“我在离开日本的时候,已经跟我那个资产阶级的家庭断绝了关系。所以无论是白面包还是鱼子酱,都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了。而且,”sulu坚定地说:“只有一小部分人cai能吃上白面包的社会是一种可耻的存在,只有在全世界人民都能吃上白面包,那才是真正的幸福。而这才是我要奋斗的目标。”
Chekov忍不住抓住母亲的手:“但是你和你的家庭不再联系了吗?这样你是不是再也不能见到妈妈了吗?我想她会很难过的。”
Sulu脸上一霎那露出了软弱的神情,但他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chekov的疑问,sulu低声地说,像是解释给自己听一样:“我还有一个妹妹,而且我的父母将来会有新的孩子,没多久他们就会忘记我的,我的妈妈最后一定会忘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