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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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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那白衣男子蓦然拂袖,一声长笑,震得方圆十丈断壁上积雪纷纷下落。浑厚真元冲击之下,陵越顿感强压下的气血又起了一阵翻腾。他唯恐对方暴起发难,当下紧握剑柄,凝神戒备。然而出乎所料,那人接下来却未有甚动作。
“好一个天墉陵越!”白衣男子心中怒极,面上反倒显得沉凝似水,全不见了先前激狂神色,只转头向紫胤冷然道:“慕容紫英,这便是你教的好弟子。”
“......”听得此言,紫胤禁不住苍白了面色道:“师叔,并非如此!我...”急切言语之中似含辩解之意,但最终不过于口唇翕合之间消泯无声。
白衣人看似淡然之语,锐利犹胜剑锋,直刺中自己与紫胤隐在心中所埋的旧患。创口迸裂,模糊了血肉,一时难分是痛亦或快,却只觉淋漓吐尽胸中浊气。此后他却再不去理紫胤态度,举目环视四周——昔日巍峨的白玉楼阁早化作了冰雪之下一片残垣瓦砾,了无生机。当此境地,谁犹可知其当年胜景?
昔日“琼华”一脉,踞于昆仑太一峰绝顶,素以铸剑秘术为尊,凭借三尺青锋,斩妖除魔。极盛之时,何等风光?方圆之民乃至各修仙门派无不敬之。后其穷三代之力,凝日月之精,得望舒、羲和一双神器。琼华上下,本待恃双剑灵力,携门人飞升至昆仑天光处,得成仙身。只可惜........
其后,数百年流光飞逝,那已成了魔身的白衣男子仍旧恨极神界妄阻琼华飞升,无端降下天罚,使其门中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此血海深仇,若不能杀上天庭报之,终不能平复。但眼前之景,亦使他心中如明镜一般,自知无论如何处之,昆仑“琼华”,早已不存于世。这世间犹存尚可与“琼华”二字扯上一星半点干系的,除了一对阴阳双剑,无非余下自己与眼前这迂腐不堪的白发仙人。思及此,他心中更添气闷,再抬头时,眼底一点寂寥之色已被满面不屑掩去。
三人各有所思,寒夜的静寂宛如潮水般迅速蔓延开来,浓重得似有实质。最终,还是全然不知往事纠葛的陵越一声轻咳,首先打破了僵持:“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陵越由紫胤身侧抢前了一步,一个揖礼打得再规矩不过,可语出谨慎的同时,一双深邃眸子却是神光灼灼,毫不退避地迎上对方的审视,进退之间,一身上下并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那白衣男子侧目一瞥,将这青年一举一动,乃至好似出鞘长剑般的锋芒尽数瞧在眼里,不由得哼一声:“什么前辈后辈,吾名玄霄。你心中觉得不以为然,大可不必对我虚伪作态!”
“玄霄前辈言重,你我素昧平生,再谈不上不以为然。我...”
“好个素昧平生,无需废话!你无非要替人强出头,此事,却须问过我手中羲和!”话音未落,那赤红长剑已发出阵阵低鸣,于玄霄掌中腾起一片焰光。
陵越随紫胤修习铸剑之术多年,于此道浸淫颇深,自知此剑纳日之精魄而铸,得太阳火灵之力,绝不可等闲视之。而持剑之魔,非但修为骇人,更兼性情不定,那至刚至阳的功体正是与自身五行相克,更非易予之辈。眼前连紫胤真人都为其所伤,陵越自知毫无胜算。只是若要逃避,于他而言,绝无可能,因而肃然答道:“如此,请前辈赐教——”
“胡闹!陵越退下!”紫胤于身后沉声低喝,陵越还未开言,就见师尊长袖一拂,大踏步行至了二人中间。这素来端凝肃整的白发仙人,几曾如此怒形于色?陵越视之,心中一凛,然而又见紫胤口角一道朱红血迹,却更了坚定其刻下之心意。如此,师徒目光相接,无声之中,皆是皆不肯有丝毫退让。
这厢师徒二人之争未有定论,堪堪被晾在了一旁的玄霄口含冷笑,心中早就不耐已极。只是他素来自负,又自恃长辈身分,怎肯与之多费口舌、夹杂不清。他一意要取望舒之剑,本想教紫胤败服于自己剑下,先了了心头之事,再将这迂腐晚辈狠狠教训一顿。不想这人带着一身不知何处落下的伤患前来赴约,胜之原本不武,况于下重手教训。他正犹豫当口,半路又莫名杀出了一个小辈的后辈。未等他出手,这师徒便先争执起来,那样争先恐后仿如将要慨然赴死的神气,倒叫玄霄一股无名之火,燃之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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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自忖,领受师尊十余年深恩未尝回报,违逆师命是万万不该。然而当此境地,又绝计不该教师尊以身犯险。此刻他手中执剑,侍奉师尊左右,若不能尽弟子本分,守护周全,岂非背离这一生习剑修道之初衷?因此,即便犯下忤逆过错,亦不可袖手。他心怀如此思量,只觉十分的苦涩充塞胸臆,正要开口言明,忽感身前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无形压力竟逼得自己呼吸一滞。同时,紫胤也不禁为之眉峰紧蹙。
师徒两人侧目看时,正迎上玄霄冷然睥睨的目光。原来那灼烧之感,正是其一身烈炎之气大盛之故,纯阳功体提到极致,眉心一点朱红印记赫然散做几道火纹,长发眼眸尽赤,当真显出魔神之像。当下紫胤与陵越观之,心头皆尽一沉。
“玄霄师叔——”由昔日琼华一战至今,数百年来,紫胤与这位长辈之间的纠葛可谓一言难尽,对他之所知,自非陵越可比。
玄霄广袖一拂,立时截断其言语,语带讥诮道:“你让开,我之行止何时轮到后辈插言?”
“弟子僭越!”这时候,紫胤雪白眉睫微颤,对其凌厉目光亦是丝毫不避,只沉声言道:“师叔要指点后辈剑法,弟子不敢有所阻拦。是此子入我门下时日尚浅,修为浅薄,恐不能当。还望师叔手下留情!”
就玄霄禀性而言,紫胤对他的这一句话,说得极重,却是着意出言相激。紫胤心知此人这般必然是动了真怒,眼下无人可自他眼前安然抽身。既然终需一场恶战,倒不如强行险着。
“哈哈哈!”玄霄闻言,果真再崩不住一副冰冷神色,凤目之中怒火更炙,纵声长笑道:“此刻你倒知尊我为长了?玄霄素来最看不得你这般虚与委蛇,惺惺作态!当真愚不可及!”
紫胤自知玄霄对他芥蒂极深,这等言语早听了不知多少回。然而陵越在一旁见得师尊因己而遭人如此轻慢言语,心中内愧愤慨已极,当下更不多言,勉强平剑当胸打个礼让长者的起手架势,却听“嗡”得一声,森然剑气已是暴涨。
“当真好得很!”玄霄见状不禁冷笑,掌中羲和斜指,却是转头向陵越道:“小子无知!若能在我手中过得百招还则罢了,否则只可惜你师父一片用心——”
“得罪了!”
玄霄话音犹然未落,只觉一股罡风拂面,对面青年人出手如电,一剑刺来,寒光点点,已隐隐将其半身罩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