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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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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鱼!
众人脸上起了一系列扭曲的变化,比先前听闻女妖的伞是千劫更为震惊。
因为,千劫只不过是冥界的一棵魔树,而骨鱼,却是天地三界的第一至凶至邪之妖。
说是妖其实并不贴切,因为,它的最终形态虽然是妖,但是最初的起源却是三个灵魂——堕落的神、矛盾的人,和执念的妖。
而且,三者必须同时出现,缺一不可。
“一千七百年前,冥王延乌爱上了药女项婵,项婵却被玄神夜帝所引诱,他们三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爱恨纠葛已经不可得知,只知道,最后延乌自毁,他的元灵同药女和夜帝一起腐化,变成了一尾鱼。”枯蝶垂下眼睛,悲悯道,“那条鱼长达十丈,无血无肉,仅剩骨刺,可肆意游走于三界之中,法术极其强大,以吞噬其他生灵为生。神族自然对此无比忌惮恐慌,出兵收降,但都不是对手,反而被它吃掉,号称天地主宰的神,第一次对一只妖无能为力,想不出任何办法……”
朱缘辞不解道:“既然它那般凶残,为何我从未听说?”相比之下还是那把魔伞更加出名,起码关于它的传说,有流传于世。
“因为它很少吃人。” 越方乘接道,“它极聪明,因此对食物也就极挑剔。人类的资质不如神族,故而,在它横行三界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天界作乱,很少来人界。”
“可是它这次却吃了八个人!”
简鸾音摇头道:“不是同一条。”
“诶?那鱼妖有两条不成?”
枯蝶道:“不是。之前那条骨鱼已经死了,现在这条,是新生的。”
朱缘辞好奇道:“那骨鱼那么厉害,又怎会死?”
“因为它太聪明了。”接话的又是越方乘,与枯蝶说起这个典故时的悲悯之色不同,他的脸上,呈现的完全是一种向往膜拜的表情,“它吃掉了那些神灵的同时,把他们的意念学识也同时转化成了自己的东西,懂的东西越多,它也就想的越深刻。到后来,它就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会诞生,为什么要生存,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又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地步……当它开始思考自身与这个世界的意义时,它就开始感觉到了痛苦。它不停的想,越来越痛苦,因此,最后的最后,它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如果要结束这些痛苦,就得死。于是它毅然选择了死。”
朱缘辞完完全全的呆住。
他实在没想到,那么极端的一场浩劫最后竟然会是以这样一种结局结束。
越方乘叹道:“骨鱼的成型条件极为苛刻,可一旦成型,就绝对无敌。所以……”
简鸾音沉声道:“现在这条还需要吸食人灵,而且看这些骨刺的模样,应该还没有完全成型,只要我们赶在它全部成型前将之摧毁,就没问题了。”
越方乘忧道:“但是单这么一小根鱼骨便已如此厉害,它的原体恐怕……”
朱缘辞看看他再看看简鸾音,急道:“无邪被它抓走了,救的回来吗?”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支离烁开口道:“这正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它为什么要抓走小侯爷——我的意思是,它为什么不直接吃了他?”
邋遢翁抚着胡须道:“没错,它若想要吃一个人,恐怕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需要。”
“还有,为什么它之前吃人时,都会与千劫一起出现?”
众人心中一沉:对啊,骨鱼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又和魔伞扯上了关系?
“第三,它为什么要幻化成一个女人的样子?促使它那样变形的意义何在?第四,如果它真想抓王爷的话,即使小侯爷扑过去救,也是根本无济于事的……这里面想不通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支离烁说着,将秋水般深凉的眼睛转向了朱缘辞,“九王爷,你能否为我解惑?”
“等等,你是在怀疑九王爷吗?”越方乘大惊。
支离烁道:“不是怀疑,只是想知道的更清楚点。”
刷刷刷刷,数道目光纷纷朝朱缘辞看过来。朱缘辞倒也没有生气,仔细回忆道:“确实,我自己想想都颇觉奇怪,也莫怪你们会起疑。之前我就见过那女妖,当时我一个人,而刚才,我也是毫无抵抗之力,要抓我很容易。不过我想,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我,可能与这个有关系……”说着,他将卫无邪送他的那个香囊从怀里取了出来。
枯蝶失声道:“啊!”
邋遢翁更是顿时睁大了眼睛:“啊啊……”
简鸾音最直接,索性一把拿走他手里的香囊,对着灯光举起来仔细凝视了许久,缓缓道:“是真的……”
“怎么了?这个香囊有什么问题吗?”朱缘辞迷惑。
“这是药女项婵亲手缝制的香囊,据说第一条骨鱼的诞生就与这个香囊有关,但究竟是什么关系,年代久远已经无从考起。你看,它的形状是个三足鼎,象征着三者合体;颜色似青非青、似绿非绿,对着光时,会浮现出名字。”简鸾音将香囊还递给他。
朱缘辞定睛一看,上面果然隐现出“项婵”二字。
枯蝶道:“虽然不知道这个香囊里究竟藏了什么神通,但,既然当年的骨鱼是由此幻化,现今这只多少与它也会有点关联,因此忌惮于你,不敢动你。”
越方乘问道:“如此说来,这个香囊可算是我们对付女妖、破解眼前之局的关键了?”
朱缘辞越听越后悔:如此珍贵的法宝,卫无邪没有自身带着,而是给了他。那个表明上看起来玩世不恭、调皮捣蛋、一点都靠不住的表弟,对他却是用心备至,可自己不但毫不感激,反而一直嫌他是个大麻烦。如今,他又为了救他而被女妖抓走,生死悬于一线……
一念至此,他连忙道:“无论如何,请你们一定要救出无邪!我、我、我……”说着就要下拜,越方乘连忙将他扶住:“九王爷这样实在是折煞我们了。除妖卫道,原本就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分内之事。现在最大的难题是——那只女妖抓着小侯爷去了哪里?”
众人沉默。
片刻后,邋遢翁嘿嘿的笑了起来:“关键时候,果然还是得靠我老人家喽……”
朱缘辞喜道:“你有办法?”
邋遢翁仰起脑袋,张开嘴巴深吸口气,其他人一见他那个姿势,纷纷后闪了几步,果然,只听“咳嗽”一声,一口浓痰噗地喷出数尺远,落到地上。
邋遢翁笑道:“我的小宝贝哦,快找找看,小侯爷被抓去了哪儿啊……”
浓痰在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像蛇一样蠕动着朝前方蔓延了过去。随之一起的,还有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气味。
越方乘将手放到唇边轻咳一声,慢吞吞道:“这个,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出去追妖,一部分留下来保护九王爷……”
他的话还没说完,黑影一闪,简鸾音已追了出去。这姑娘果然干什么都是行动派。而支离兄妹对望一眼,也乘着水晶球飞走了。
如此一来,屋内剩下五人。枯蝶看了朱缘辞一眼道:“我也去吧。这里就拜托翁老、飘施主同越施主了。”
越方乘其实也很想去追妖,但想到长生侯已被妖怪抓走,万一这个当今圣上的嫡亲弟弟也被抓走,恐怕不等妖怪来,皇帝就先砍了他们的脑袋。因此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留下。但那臭味实在难以忍受,他见朱缘辞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提议道:“九王爷先前受了惊吓,现在还是先回房休息一会吧。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放心,我们三人都会守在门外,卫护你的安全。”
朱缘辞忧心忡忡的点了下头,非常清楚这种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给他们少添麻烦,因此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户也依旧维持在原来的半开状态,朱缘辞想起早上,就在两个时辰前,卫无邪还在这个房间里,用他那白白嫩嫩比女孩子还要柔软好看的手帮他将窗户支起,唤他起床,心头就一阵难过。
再将那只香囊取出来时,就多了很多复杂的心绪——如果无邪没有把这么重要的护身符给他就好了,他就可以自己留着,就不会有事了……不过,那样一来,有事的人,就变成了自己吧。
为什么?为什么骨鱼会选中自己呢?自己明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任何法力。如那些除妖师所言,以前那只骨鱼非常挑食,喜欢灵力强大的生物,可这只却是吃普通人。在那八位遇害的贵胄子弟之间,究竟有怎样一种共同的特点,才会使那妖怪在万千人中,独独选中了他们?
仅仅只是身份而已吗?
“九表哥你可知道,这么多王孙公子里,就属你最有仙气。”
“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未必有你这样的仙骨呢。”
卫无邪曾经说过的话于此刻在耳际重新响起,总觉得在那样一张看似轻浮的笑脸之下,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洞悉,莫非他早已看出妖怪的意图?莫非他所猜测的那些全是事实?如果真如他所言,那么,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仙气呢?
明明、明明只是个凡人而已啊……
朱缘辞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时,忽然感觉到一种异样,好像有某样东西正在无声的朝他逼近,他一下子挺直了脊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最后,好奇还是战胜了恐惧,慢慢地、无比艰难的转过头去。
房门依旧紧闭着,屋外甚至能听见越方乘来回走动的声音,而房间里,多了三个人。
一个活人,两只纸人。
活人身穿黑衣、体型高瘦、面色枯黄。
朱缘辞看见是他,顿松一口气,展颜笑道:“原来是你啊,飘兄。”
来者正是随风飘,点了点头,朝他走过来。
朱缘辞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没事的,你们忙活了一上午想必也饿了,不如我叫人送些东西来吃?”
随风飘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却突然变了。
朱缘辞暗叫一声不好,刚想动,随风飘的手已朝他抓下,啪地按到他的头上,他顿觉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
屋外,越方乘正提着笔,在门窗上画一道道的符,对屋内所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