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微笑右眼泪》樱落·忧燃

36、第三十六章

　　“她就是租界里大名鼎鼎的中国牧师宋查理的小女儿，宋牧师家的几个孩子都有留洋的背景，这小女儿也是学成由美国归来，说来也有段时间了。这不正忙着在社交圈拓展人脉以及继承宋博士的传教意志。”
　　宋查理？什么中不中洋不洋的名字，好好的还赶时髦叫查理，苏曼一听这名字不禁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这么说他们家很有背景了？”在中国什么时候需要的都是背景，没有背景的人有的只能是落寞的背影，这个年代虽然说比过去已经是飞速发展了，可还不是陆海空三项交通发达的时候，而且和外国人没个什么交情就冒然把孩子送去留学，谁家会有这么大的魄力。别说过去了，就打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出国还分个三六九等呢！
　　“早些年听说宋牧师在海外潜心学习基督教义，学成归来靠印卖圣经累积起了还算殷实的家底。”赖名川和苏曼走进了一栋在教堂后院的独立小楼，边走边说道。
　　光靠卖圣经就能让家底殷实，那圣经得多少钱一本啊？
　　“难不成这圣经都是金子做的？”苏曼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倒是惹笑了身旁的赖名川。
　　“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一天天都想些什么？以前没见你这么的异想天开过。”
　　赖名川小心的拉着苏曼踏上通往二楼稍有些陡峭的木质楼梯，自从苏曼上次跌下楼梯，赖名川就有了个后遗症，一和苏曼走到有楼梯的地方就分外小心不敢分神。
　　“我以前想的多了，你还能都知道？”苏曼无意之间回了一句嘴没想到却让赖名川的脸色从刚才的明亮变得些许阴沉起来。
　　得，又戳到他的死穴了，苏曼知道自己这话有些打击赖名川，也只能抓紧他的手不再开口。其实看着赖名川心细如丝，这心眼更是小的可以，只要是涉及苏曼以前的种种就总是能刺激到他，看来啊觉得不安稳的又岂止是她这个假苏曼，还有这个货真价实的真名川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你还没告诉我我们今天来是做什么的呢？”
　　苏曼为了缓解下尴尬气氛岔开话题，结果人家赖名川根本不买她这个账，到了二楼走廊直通尽头，密集排列的房门仿佛都是一个样子，充满了一种呆板的制式。
　　赖名川对这里倒是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左侧第四扇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早就有交谈的声音，被赖名川敲门的声音打断了谈话。
　　“come in.”飘出了一句请进的英文，赖名川这才拧开门把手。
　　可就在进去的那一刹那他稍微一愣随进停下了脚步，让跟在他身后的苏曼实打实的一个不经意撞到了他的背上。
　　“我说，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啊？”看起来这人怪瘦的一副没有几两肉的脸，怎么撞起来却又如此结实的背啊！苏曼不禁对刚才的触感在心底发表了一下感慨。
　　“你怎么不走了？”苏曼推了推迟迟不肯进门的赖名川。
　　等进了门苏曼才知道为什么赖名川愣在门口迟迟不肯进门。
　　“名川你怎么来了？”先出声的是柳绪茹，而卫瞻天还像是没醒过神一样，紧紧地盯着苏曼，眼睛一刻也不肯离开苏曼。
　　赖名川轻轻地牵起苏曼的手，却紧紧的握住这样的力道让苏曼不禁偏过头看了看身旁看似平静的赖名川。
　　卫瞻天的眼神也被赖名川这个举动牵引着，满眼的关切也被这一轻轻的牵起击的粉碎。
　　柳绪茹不用回头，看着赖名川的这个举动也知道他想宣告什么。
　　“我们今天来和神父商量我们结婚的事情，请帖还没有发出去，不过正好你们来我提前邀请你们，务必要出席啊！咱们从小到大的朋友，名川你可得要捧场啊！”似乎是宣战似的，迎上赖名川的那个举动，不等人问柳绪茹就自己报上今天至此的来意。
　　“我们一定会去的。”赖名川轻轻一笑，笑的那么平静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若无其事，可语气里加重的‘我们’表明了这句话的强调重点。
　　“对了瞻天，我的伴娘还差一位，让苏曼来吧！你说好不好？”回头娇笑嫣然的看着一直愣在那里的卫瞻天。
　　“这……”卫瞻天犹豫的看着苏曼，眼神里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从苏曼的眼神里看到一丝丝对他们曾经的留恋与不舍。
　　“我？我什么都不懂，可以么？”如果换做之前苏曼会认为柳绪茹是诚挚的邀请，但是自从上次和芷新那次对话，透过芷新的左顾而言他的神情，苏曼知道柳绪茹这是在挑衅自己，也是让卫瞻天对自己断了念头。
　　这样幼稚的把戏在二十一世纪早就进化的更高明了，电视剧里都演得快烂透了，这会拿到自己这里来使反而让苏曼觉得幼稚可笑，可苏曼倒是想装疯卖傻的陪她演下去，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借机断了卫瞻天的念想也是好的，对他对己怕也只能这样残忍的去做了。
　　“这有什么的，反正你和名川的好事也快了吧！我听说你们快要举行订婚宴了？正好提前学习下等做了新娘也不会觉得生疏啊！而且咱们也借机亲近亲近，大家都是朋友，你说能名川？”
　　卫瞻天一言不发紧紧的咬着下唇，就那样看着柳绪茹自顾自的说着。
　　“苏曼要是觉得可以，我倒是没什么意见。”赖名川低头看了看一旁的苏曼。
　　迎上赖名川关切的眼神，苏曼反而灿烂的笑着回应。
　　“我没意见，这是好事我也凑凑热闹，绪茹说的对啊！我得好好学习下。”
　　这一切的你侬我侬看在卫瞻天眼里仿佛如一根芒刺，深深的刺激他的心里，他只觉得此刻的心好痛，可是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曾经是自己放弃了苏曼，自己的妥协才让一切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瞻天，你说呢？半天不说话，也不是和名川不熟，弄得像是不认识似的。”柳绪茹轻轻的勾住卫瞻天的手臂，轻轻的扯了扯。
　　“好啊……苏……苏曼同意了，都好。”卫瞻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可心中的疼却让他完全不能流畅的表达要说的语句。
　　“对了，名川你还没说你们来做什么呢？不会也是要来和神父商量结婚的事情吧？”柳绪茹感受到了隔着薄薄衣料下卫瞻天有些绷紧的胳膊，这样的紧绷却让她更加加深唇边的笑意。
　　“今天不是，但是离那日子也不远了。”赖名川看着苏曼满眼温柔的笑着。
　　苏曼看着卫瞻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知道就算是要让他死心，可这样的明枪暗箭你来我往的实在是不太仁慈。
　　“名川，你们这会是把神父大人当做空气是怎么的？说了半天也没顾得上和神父大人打过照顾。”
　　被苏曼这一提醒，这一场勾心斗角的对话才算是告一段落。
　　柳绪茹和卫瞻天也因为商量婚礼的细节并没有离开，四个人就那么尴尬的同处一室和神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原来柳绪茹和卫瞻天都是虔诚的基督徒，赖名川小时候也是受他们熏陶偶尔来教堂转一转，这马里神父也是从小看着他们几个长大的。怪不得刚才问赖名川信不信基督，他说算是吧！原来是这么个算是法。

　　本来离开教堂苏曼以为就这么散了的，可没想到柳绪茹硬是要大家一起吃个饭，要是硬是不去也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也就随了她大家来到一处西餐馆子。
　　“我去趟洗手间。”落座不久苏曼就被这股平静下的汹涌波涛搞得有些头晕目眩，借着去洗手间想透透气。
　　“正好我也想去，我们一起吧！”柳绪茹起身亲热的拉着苏曼的手说道。
　　柳绪茹那凉的似冰的手一碰到苏曼的手心，让苏曼那么一惊不觉得浑身一激灵，她没想到这大暑的天人的手会这样的凉，凉的就像……凉的就像柳绪茹骨子里透出的那股目空一切的傲气。

　　“你好的蛮快的，不像外面传的那么严重嘛！”柳绪茹一面洗着手一面透过镜子打量着一旁的苏曼，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轻蔑。
　　“外面传的？传的都是些什么？让你有我病入膏肓的错觉？”她的眼神让苏曼不舒服极了，可若是被这眼神激到了，她岂不是丢了这百年后进化的人类的颜面不成。
　　“谁不知道这尤三爷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有几家被他看上的姑娘能活着逃了他的手，就算是逃了怕也不能完璧归赵了，没想到你倒是挺幸运的。”
　　柳绪茹这话里苏曼别的倒是没有在意，这‘完璧归赵’四个字着实让她有些被震住了，天呐！自己这段时间闭门疗伤原以为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想到……自己就不该没想到啊！那天那么大的一个宴会，而她那么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就那样被掳走了怎么可能一切都是风平浪静的，如果说像柳绪茹说的外面已经传开了，那么赖家二老也不会没有耳闻，为什么今天来的时候却是那样的不露声色，难道名川在家里和父母闹得很不愉快？
　　看到苏曼的神色有一些异样，柳绪茹得意的接过侍者递来的帕子，拭了拭手上的水。
　　“好在你是没事，要不然要一个男人穿别人破鞋还真是有些难堪呢！”
　　“哎！幸亏也好在我是没事，不然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为我担心衣不解带的又何止是名川这一个人。”苏曼缓了缓精神，边擦手边若无其事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不看那一旁立着的柳绪茹。
　　苏曼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柳绪茹当时就无言以对的愣在那里。
　　小丫头，让我难堪？伤人半百自毁五十，这点道理都不懂就敢放箭伤人？既然你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就陪奉陪到底，让你也尝尝打断了牙自己咽的感觉。苏曼转过头，心里盘算着脸上依旧挂着似乎不知其用意的笑容。
　　“好了么？我们出去吧！要不他们该等急了。”看到柳绪茹那一阵白一阵绿的脸色，率先走出了洗手间。
　　可苏曼并没有忘记刚才柳绪茹说的外面的传言，虽然是传言可传的久了自然会被人当做是真的，到时候难堪的真就不止是自己这么简单了。看来这段时间她苏曼确实是过的太浑浑噩噩了，竟然会让这样的污水泼在自己身上。
　　回去的时候桌上却只有赖名川一个人，卫瞻天的位子空空如也。
　　“瞻天呢？”柳绪茹看着空着的位子问道。
　　“他说他突然想起来洋行里还有急事让他处理，先走一步。让我们送你回去。”
　　本就刚才在苏曼那里吃了瘪的柳绪茹这会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一顿饭就那么索然无味的吃了下来，真是让苏曼有点消化不良的感觉。
　　送了柳绪茹回了柳家，苏曼着实被柳家财大气粗的府邸所震撼，可这样的震撼也没有让她忘记刚才在餐馆时听到的那句话。
　　“我这次遇见的事情外头就没有什么议论？”苏曼试图让这段对话开始的委婉些，可又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委婉。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赖名川听了这话，神色紧张起来，可也只是转瞬即逝。
　　“问问而已，好歹这件事发生的场所也不是什么市井巷间，总会有些离奇的传言演绎什么的吧？我只是想听听我的这件事，被演绎成了什么样子，是不是都能让说书的说上一段。”
　　“哪有你说的那样，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过了这么久了都过去了谁还会记得。”赖名川回答的倒是很流利，一副撒谎不眨眼的样子。
　　可是他忘了有的时候越是自然的对答如流却越是会让人怀疑，因为赖名川自己从来都没有发现他不会说谎这件事情。平时说话都是不急不缓的语气的他，只有要搪塞别人的时候才会回答的这般流畅。苏曼和赖名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可能别的不会那么了解他，可他说话的语气是最让她记忆深刻的。
　　“是吗？”苏曼知道他越是想搪塞自己，就证明这其中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常言道人言可畏，看来苏曼要想办法做好这个危机公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