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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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究竟是影子。还是人。
Chapter01
（一）
扎成包包头式的发髻，蔚蓝色美瞳装点下的迷人大眼，精致娟秀的五官，个性十足的装扮。眼前的非主流美艳少女无视周围火辣辣的眼神，踩着高跟鞋，风情灼灼地走上了T台。烟雾袅袅的酒吧里瞬间腾起暗香。
清润不黏腻的嗓音破空而来。
时间的风翻云覆雨些了什么。
正如一切美好故事的开头一样。
我们的身边，总是存在着许许多多温柔的才华横溢的善良的尖子生们。他们高居在象牙塔的锋利尖端，胆战心惊地金鸡独立在那针眼般窄小的位置。偶尔的大风大浪，他们或是会微微滑下去，顽强地停留在象牙的根部，有或者被不幸地重重一击，惨况非常地彻底摔了下去。
当然当然，还有一种人。他们永远占据着象牙塔的最高处的高处。稳稳地岿然不动在那个位置。他们的目光永远看着天上，极少时候才会动动眼珠去关心下下面的战况。
但很遗憾的是，卓夕影不属于三种人中的任何一种。更直接点来说，她根本就不是任何程度上的尖子或是优等生。连中考考进这所重点高中，也是卯足了劲，挤破了头，才堪堪够着了最低门槛。
所以当这一刻，她看着手上成绩单的最下一行名次上，写的那个刺目的三位数时，连沮丧的心情都懒得提起来。
第二百三十二。幸运的孩子，要知道高一年级总共有六百五十个学生。她这个程度，好歹也是中等。嗯，微微偏上。
看到了自己的成绩，心中顿时无聊起来。她眼角的目光微微移到左边。同桌夏凉千年不变的笑脸隐隐有泰山崩于前的趋势。
——无论大小考试都是不跌出年级前五的夏凉居然没考好？
卓夕影内心暗爽。目光转动转动转动，终于随着那密密麻麻的数字落到了最下行。
第一百三十名。
——真的假的。
（二）
汉宫学院历来都有一个非常残酷的制度。
凡是汉宫学院的学生，不论男女，不论出身，不论成绩，每一天上学必须佩戴校牌。千万不要以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请你设想一下，假设你某一天兴高采烈地背起书包上学校，路上遇见一只快乐奔跑的牧羊犬，你怯生生地伸出手调戏了下他的毛发，却突然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和你同一个款式的牌子时，你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不错，汉宫学院的校牌就是跟狗牌同一个款式。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相像。
正因如此，总有些个小小的误会会不期然地发生在某些个纯良无害的同学身上。于是，时光倒流回期中考试当天早上。
安提一边翻书一边往学校走。男生精致的面容，配上温和的风吹起的黑色发梢，让人看过去有身处于少女漫画般的错觉。
“同学，检查校牌。”校门口的值周生非常尽职地拦住了准备往里走的男孩。
男孩站定，目光仍然牢牢地锁定在手中的书本。相信美少年的品味，这可不是所谓的写真集，这是实打实的数学参考书呢。约莫着该是检查完毕了，安提才把书放进了书包准备走人。
“同学，请等等。”
他疑惑的转过头看向脸色微窘的值周生。难得地开了口：“有什么问题吗？”
值周生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不是校牌……是狗牌……”
天上的乌鸦正在飞，地上的安提欲哭无泪。
“诶。居然已经七点半了。”走出盥洗室的夏凉这才发现到事态的严重性。她抿了抿嘴角，勉强掩盖住脸上的焦灼，顺手拿起餐桌上的一块吐司，缓慢地咀嚼起来。
“要送你去学校吗？好像是要迟到了呢。”夏父略略迟疑地开口。
“不要。”女孩回答的干净利落，“你尽管忙你的工作去。”
她一口气喝完餐桌上的那杯牛奶，背上书包就往屋外走。
空气中飘散着花朵和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淡淡香味，将整个早晨熏成一个美妙的蟠桃宴席，夏凉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无视掉内心的急切感，用往常一样的步调极其优雅地往学校走去。
从学校到家里，从家里到学校。两点之间存在许多的重叠性。一旦掐准了某个时间，相遇问题或是追击问题就会避无可避的发生。所有的数学归结一点就是巧合。
在这一刻，数学巧合定理再度被验证。
“乓。”一声响声惊雷般地轰走了树上飞舞着的鸟儿。
地上的书本散落了一地。女孩长长的头发从耳际垂下，膝盖半屈着跌倒在路中间，隐隐抖动的肩膀看上去像是很疼的样子。
安提跳下自行车，有些慌神地去搀扶跌倒在地的柔弱女生，“对不起”这三个子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你……”他踌躇不定地去看女孩的脸色，看着散落一地的书不知是捡还是不捡，“……还好吧？”
“嗯。不要紧。”
轻描淡写的话语，语调并不是想象中带着哭腔的娇弱。
夏凉用手背捋开垂至额前的发丝，朝身旁的男孩投去一个温婉的笑意，转而低下头去拾掇着地上摔得分外狼藉的书籍：“你的书掉了，还不快捡起来。”
安提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去收拾一边的数学参考书。
“刚才车骑得太急。”
咝——膝盖传来的刺痛让夏凉不由得小声呼了一声。她借着男孩有力的大手，才勉强站直起身子。目光飘到校服裙的下摆，一层薄薄的平已经明显地翻了上来。
有些恶心呐。
她这样想着，转而不着痕迹地拉低了下裙沿，恰恰遮住了伤口，挡住了男孩往下看去的视线。
“今天要期中考嘛。很正常啊。”她淡淡地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考试？你也是汉宫学院的？”男生像是现在才发现到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一双眼怔忪地飘向她胸口挂着的校牌。
“不是还穿着校服么？”夏凉微微诧异。
“我一直觉得咱们的校服挺丑的。”
正觉得这个回答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女生刚想继续追问，却突然发现了话语中的深层含义。心里不禁有些窃喜。
似乎在变相的夸耀自己呢。
“能走路吗？要不我载你去学校吧？”安提小声询问。
“可以的。”夏凉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假话，“你先走好了。”
男生低头看了看手表，怕是要赶不上了。又看到女生信誓旦旦的样子，才放宽心来。
“那我走了哦……”
目送男孩的背影走远了，夏凉才勉强地撑起身子来走了几步。膝盖处的伤口大片的血迹流了下来。
幸好没被他看见，这样子委实狼狈呢。
“都伤成这个样子，还逞什么强。”显而易见的怒气从头顶传递到身边。她别过头，看到男生薄怒的神色。
怎么回来了。
心里像是泛起了波澜的湖，搅乱了一池春心。
“快上车来。等下到了学校带你去保健室。”
“诶——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从池上中学转来的安提？”车后座的女孩的语气带了几分难能可贵的诧异。
“很吃惊吗？”男孩莫名地涌上一阵喜悦。
“我以为是个很丑的眼镜男。没想到是美少年啊。”夏凉伸了个懒腰，几分随性地搭上了车座上男孩的腰际，“像你这样的人，应该很注重成绩的吧。你载我过去的话，恐怕来汉宫的第一次考试就毁了。”
“也是啊。想想还觉得挺亏的。”安提皱了皱眉头，嘴角却扬着笑意，“不过夏凉难道你不介意吗？”
“哈？介意什么——”女孩尾音处拖长了声调。
“名次一落千丈，跌出一百名之外。”男生含笑开口，“听我们班上人总说夏凉是三班不败的女神啊。”
“既然是女神当然不会跌出一百咯。”夏凉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
“啊哈，那打赌啊。”男生的语调兴奋起来，握着车扶手的力气大了几分，“跌出一百就请我看电影好了。”
像是蓄谋已久的邀请。
（三）
“季秋执，起来翻译这篇课文。”
钟平在一连点了三个同学，都不满意对方的回答后，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身居教室最后一排的沉默少年脸上。
男生抬了抬眼，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敛，接触到老师稍显局促的目光后，有些恹恹地站了起来。
“Dentists always asks questions when it is impossible for you to answer……”
流利的英文发音和完美无缺的语法句型。
配上冷漠美少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帅气个性。
就连号称是高一部最难搞最要事情要求最严格的年级主任钟平，此刻也露出了非常满意相当出色的脸部表情。
汉宫学院从入学至今永远年级第一的神话果然是强大的。
——“听说了吗，这次期中考试三班的女神夏凉居然跌倒一百多名了。”
——“假的吧，她哪次考试跌出前五了。”
——“……好像是考试迟到。最强的语文没赶上啊……”
——“不是吧，平白无故少了九十分还有一百多名，让不让人活啊。”
——“嘿，小声点，你看季秋执过来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碰巧经过此地的男生不自然地抽了抽眉毛。
有女生在的地方就有八卦。这话讲得真有道理。
正当季秋执站在楼梯口纠结着是否放学去照惯例送女生回家的时候，一双纤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回头对上同班的叶熏儿略显焦灼的目光。
“班导有事找你。下周好像有全国化学竞赛的初选。”
钟平的办公桌前总共站了三个人。
很不凑巧，这三个人中有两个都跟他很熟。
季秋执白了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拼命朝他甩手的风祈明，一脸不耐地捏了捏手腕。
“怎么好像很不开心啊。”身后另一个男生强壮的臂膀瞬间圈住了他的脖子。
“……傅左一”青筋在跳，“放开。”
而一旁原本安安静静站着的卓夕影在看到季秋执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两眼就开始闪动着暧昧不明的光。
似乎夏凉口中所说的……无趣的男生，很是有趣呢……
好吧，她第一次开始庆幸自己的化学满分了。
“这次化学竞赛关系到高三自主招生的加分问题。不论是为了学校的荣誉，还是你们自己。我都非常希望你们能好好对待它。”
听上去是那么道貌岸然的话。
风祈明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颇感无趣地散开注意力，目光转移到身旁肩膀微微颤动的女生身上。
第一次见到有女生化学这么好呢。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细细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女。
短发大眼，肤色白皙，不是娇艳欲滴到让人过目难忘的女生。身材也一般。好像没有什么长得特别奇怪的地方啊。虽然好像有点面熟。
可即便这样，为什么化学会考的比他还高呢。
风祈明有些愤懑地伸起手，身体先于意识地靠近了女生的耳朵。一双咸猪手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女生纤细的手腕上。
“你叫什么啊。”
被调戏的女孩身子顿时一僵。卓夕影转过头来对上风祈明戏谑的眼神。内心的怒火长成了香樟树，四季长春啊。
第三次了……风祈明这个混蛋……居然又忘记了她的名字……
“贞子。”她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压着满腔怒气小分贝的丢去一个炸弹。
“……”这人没病吧。
风祈明颇有些受刺激。果然自己一和季秋执混在一起，魅力就会减掉好几万倍啊。这么小言的搭讪，如此暧昧的姿势，居然换回了此女的不屑鸟你。
“嗯，我叫花子。”再接再厉，你丢炸弹我打水。
“……”
正当风祈明失望地以为面前的女生不会在转过来的时候，卓夕影愠色的娇蛮脸庞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女孩微红着脸，嘴微微嘟起的样子让他有些窒息。
“风祈明，你想气死我吗？”
是什么情况……？
时钟被拨回到初二那年。
卓夕影背着书包哼着小曲儿在路上蹦跶地走着。脑海中还不断回味着科学课上新学到的有关物质微粒的新知，整个人被求知欲塞得满满的。
“同学，借下科学书行吗？”好听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女孩微诧着别过脑袋，一张稚气未脱却已有几分英俊眉眼的男生脸出现在了眼前。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衫，乱糟糟的头发被阳光照成浅金色。看上去很是养眼。
出于对美喜爱的本性，卓夕影愣了一会儿，欣然点头答应了。
“谢了。”男孩朝着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啊。”
“诶？”搭讪的套路嘛。女生的心中一动，一抹绯色悄悄腾云驾雾而起。
“别乱想啊。我只是想说到时候来你们学校好把书还你啊。你是二中的？”大大咧咧的性格，丝毫不在意女生听到前半句话时脸色瞬间的通红。
“我叫卓夕影。二中初二六班的。”女孩清了清喉咙，临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得还我啊。”
男生名叫风祈明。当时的卓夕影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背后究竟住着一个怎么样的人。她的颜控情节让她在之后的一个星期没有科学书。并且再之后，十分悲惨地托了老师补买了一本新书。
班主任朝她翻白眼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忆犹新。
“哈？原来你就是那个傻帽女啊。”风祈明笑了起来，刚要咽下去的可乐又重新涌了上来，喉咙因为突觉的笑意岔了气，“咳咳咳……”
“自己白痴还好意思说我。”女孩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要不是你，我现在肯定是像季秋执夏凉安提那样的优等生。要知道当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让我对班主任产生了恐惧，我才不会对她的课感冒呢！”
“呵呵。你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有把书还给你吗？”
“……”女生的好奇心作祟了，“……不想。”
算了，旧事重提多傻啊。
夏凉整理好东西，蹲下身子偷偷拿出手机开始发短信。
——可以走了。
——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女生嘴边噙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使劲拎起了包。斜跨上肩膀，理了理校服衬衫后，便往教室外走去。
突兀的宽阔胸膛砸中了她的脑门。
“回家吧。”迎面对上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夏凉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向季秋执。
略带错愕的眼神让他内心泛起莫名的不爽。
“是有约会了……？”他停顿了一下，不期然地看到女生的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
“是啊。我很抢手的。”夏凉朝他翻了翻白眼，“以后送我回家，要预定的。”
膝盖上还是有些疼，走起路来不是很方便。女孩小心地挪着脚步，保持着一贯的得体笑容朝男生轻声道别。步子缓慢得好像多么漫不经心一样。
是谁呢。
心底有那么一个细弱的声音在叫嚣。
又是谁呢。
“看电影吗？”安提揉了揉女孩的长发，温柔的目光像是要化成水一般，连主动伸手接过对于女孩H来说拎着比较费力的书包这样有些暧昧不明的细节，也变得那么自然而顺理成章。
是不同于季秋执的类型呐——
你从来不会细声询问我的意见。
我们的交流永远是单方面的句号结尾。
“嗯。”
“怎么一个人啊。”风祈明小喘着跑向独自走着的季秋执，
“被甩了。”季秋执回过头去，目光平静得像一片沉寂的沼泽地。
“第几次了？第四次了吧……”细细算了算，风祈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
再多来两回，就一个手都数不过来了。
真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干点什么。
“反正都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好大的口气啊。”风祈明不以为然地笑笑，“你觉得你们就这么坚不可摧么？你觉得夏凉又是逗你玩吗？”
“……难道不是么？”季秋执困惑地看向他。
“哈。也不一定啊。”男生勾住对方的脖子，“其实我真希望你们能干净利落点——”
对方一脸嫌恶地推开身上的强力人型胶。
“那样你就能跟我在一起了——”
“……”
“哎哎，你走这么快干嘛啊。”
“滚远点。”
“我说笑的……”
不管兜转多少个，终点站的只有我啊。
你只不过做了几个圆周运动罢了。
况且明明是连告白都是那么大大咧咧的女生——
“嗳，要不要试着在一起看看。”
“理由。”
“我喜欢你啊。”
（四）
全国化学竞赛的决赛成绩公布。
一等奖：高一(1)班季秋执高一（9）班安提
二等奖：高一（3）班卓夕影
三等奖；高一(1)班风祈明
学校推选的六位参赛选手，四个获奖。和同省的几所重点中学相比较而言，包揽了浙江省分配到的一等奖的全部名额的汉宫学院显得相当出类拔萃。
广播大会上年级主任激昂的鼓励誓词，让每一个汉宫学院的学生都忍不住打心眼底的发出变态自豪感来。
夏凉和卓夕影站在光荣榜前。身旁女孩们的脸上都呈现出极为兴奋的表情。
——“好厉害啊。夕影的化学总是这么棒。比风祈明都高了。”
——“但是没想的安提也这么厉害。”
——“不过分数还是没有超过季秋执吧。”
——“对啊，季秋执据说全国排名也有前三。太强了。”
“夏凉你的眼光真好。”卓夕影几分戏谑地看向一旁专注凝视布告栏的女孩。
“诶？”女生有些始料未及，眉眼里透着几分诧异，“哪方面的眼光？”
“当然是挑男朋友的眼光啊。”卓夕影无视身旁一双双闪动着八卦之光的眼神 ，兀自地说了下去，“无论是最开始的季秋执，还是现在刚从池上中学转来不久的安提。都是很优秀的人啊。”
女孩的瞳孔瞪的愈发的大了。
始料未及吧，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毫不避讳地提及你的风月往事。
故意的啊。
谁叫你难得的逊色于我了呢。
“夕影你不要乱讲。”夏凉伸出右手举到头顶，挡住中午有些刺目的阳光，“我可不是那么有魅力的人。”
所谓的掉出一百名，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在和你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应到恋爱的滋味。
不过已经没兴致去验证了。
电影院门口，男生举着手机，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抱歉哈，老妈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让我尽快回去。”
“那你回去吧。我自己看好了。”
女生无所谓地笑了笑，伸手接过男孩手中自己的背包。
——虽然你不曾对我温柔体贴。
——但至少你不会单方面的中断我们任何一次的约会。
大屏幕上上演着最近相当火爆的动作片，激烈的打斗场景下，是女孩毫无波澜的双眼。连眼神都是空洞的。
夏凉的指尖掐进了手心的肉里。痛得只想掉眼泪。
语文老师还是照常对着课本讲课。
干净的书本，用四种颜色的笔标注上了的笔记，右边的空白处还会添加了一些关于自己的见解。
不断运动着的笔游走在纸上。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夏凉，请讲一下柳永这首《雨霖铃》的写作意图。”
笔尖因为猛然的一顿断开。
女生长长的头发随着窗外飘进来的风轻轻飞舞起来。
夏凉站起身来，目光对上语文老师信任的眼神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厌倦感。
——凭什么，在我最钟情的东西面前，要应和你虚假的哀伤。
“柳永的一生坎坷艰难，仕途的不顺以及其恃才放旷的性格，注定了他今后悲哀的人生……”她缓缓地吐出一个个字，渊博的知识和得体的语言，清润的嗓音传递在三班教室。
离开京城的柳永，不能一展抱负的柳永，任性的柳永，沉溺在烟花柳巷中的柳永。她慢慢地讲述着柳永的生平，无视语文老师逐渐苍白的脸色和隐含怒气的眼神。全班都被此刻的夏凉给震惊了。
锋芒毕露，光华万丈，比平时更耀眼，更强势，更美丽。
“……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
下课时分。
“你生气拉。”卓夕影有些讪讪地推搡了下身旁女孩的胳膊，“早上我不是有意要这样讲的……”
“没啊。”夏凉浅浅地笑了一下，继续做着手里的英语阅读300篇。
“那你……”怎么上课的时候突然这么爱现啊。
话到嘴边却还是溢不出来。
“夕影是选理科的吧。”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从身边传来。
“呃，嗯，是啊。”
“真好呢。”夏凉停下手中的笔，愣愣地看着书本出神，“女孩子学理科，是很有意义并且很独特的事情啊。”
“怎么这样说呢。你的理科除了化学比我稍微差点，其他都比我好太多了。当然也可以选理科的。”卓夕影被女生的话惊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文科比较适合自己吧。”夏凉趴下头靠在桌子上，“每天晚上熬夜做理化生的日子真是一天都不想过下去了。”
受力分析，能量守恒。化学反应速率，分子结构式。对比着满是诗词歌赋的头脑和略带古典韵味的长相身段，真的怎么看都不大相配的。
时光正在飞速地汹涌向前跑。
六
“文理分科的意向表明天请大家交齐。”钟平走出1班教室门口时才想起来有这件事，赶忙拉了个同学把表传下去。
本身就是理科见长的班级，对于这个分科事项，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迟疑。
叶熏儿左手拿着理科表，右手拿着文科表走完了将近半个教室。两边的厚薄程度显而易见地对立起来。她挪着步子走到季秋执座位旁，轻轻开口，提醒还在专注习题的男生。
“季同学，是要理科表的吧。”
季秋执抬头，手正无意识地往左边探去，突然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男生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光。探出的手瞬间收回。
“给我文科班的意向表。”
随着天气预报里不断攀升的数字，太阳的温度愈发火辣摄人。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汉宫学院到处都充满着美好的风景。
女生穿着黑色的短裙，露出修长笔直的小腿，白色的衬衫上戴着自己加上的配饰。头发被高高的挽起在脑后，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更添了几分可爱。
男生则挥汗如雨地奔跑在球场上。外面的衬衫被当作外套，脱下来后露出里面各色的短袖汗衫。宽大的衣服伴随着奔跑掀起衣角，偶尔瞥见的男生腰腹肌肉能让女生在一边脸红老半天。
就是这样带着点迷人醉意的夏天。就是这样带着汗味的粘腻时节。
体育课间，卓夕影拉着夏凉跑到厕所里洗脸。她拧开水龙头，把水拍到脸上，被晒红了的肌肤间得到释放，像是得到了呼吸般的顺畅。
轻轻舒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身旁带着笑意的夏凉。
女生的长发依旧松松地散在肩膀上，只是用花绳在脑门处绑了一个小髻，露出了纤巧的耳朵，穿着干净的夏季校服。明明衣服的厚薄程度是一样的，可对比起来，自己就像个假小子，而人家倒是真正印证了古时候的大家闺秀，冰肌玉骨清无汗。
“嗳，夕影，夕影，你倒是说要不要过去啊。”夏凉轻轻推搡了下还在发愣的卓夕影，语气带着几分焦灼。
“嗯？你说什么？”女孩有些茫然。
“……”夏凉无奈地扶了扶额头，“怎么这时候都会放空啊……我是说，嗯……风祈明他们班在和我们班男生在打篮球比赛。你要不要过去啊。”
“……你其实可以直说你想去看季秋执打球。”夕影翻了翻白眼，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
夏凉白皙的脸庞腾起淡淡的绯色，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什么嘛……你不是也很想去看啊……”
“……”目光从敞开的窗口处投向操场。男孩子们矫健的身影显得格外光芒万丈。风祈明刚刚一个假动作抢到了球，正运着球发起进攻。
“诶？”夏凉看着呆若木鸡的卓夕影，眼底闪过讶异。
“季秋执好帅啊。”别过头来，女生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我已经不是颜控了。
中场休息。
季秋执有些烦闷地抖动了一下短袖汗衫，风钻进宽大的T恤，散走了小部分的炎热。大滴大滴的汗顺着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下来。
“不错啊，刚才那个扣杀的动作很帅啊。”风祈明举着矿泉水朝他丢来，“想在夏凉面前表现一下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
男生对着空气翻了翻白眼，拧开瓶盖，毫不客气地畅快淋漓喝了起来。
喉结上下滚动的样子让人看了有淡淡的心悸，是连男生都会忍不住被那样性感的动作所惊叹的英俊。
夏凉走到季秋执身边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怎么办呢，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女生撅着嘴，有些苦恼地看向他。
男孩转头看向女生，一向冷酷无表情的面庞难能可贵的浮现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连话语都是赤裸裸的调戏：“你着迷了吗？”
“嗯。”回应被散在风里，像一声短促的叹息。
——“为什么选了文科？”
——“不知道啊，糊里糊涂就选了。”
——“阿执，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又不是很委屈的事，干嘛这么说？”
真是少见的死鸭子嘴硬。
眼中腾起雾气，鼻子泛着酸意。夏凉清了清喉咙，午后的阳光照射着女孩清澈的双目。
“不要再让我难过了。”
“阿影呐。”
卓夕影抬头看见风祈明好看的笑脸，内心一阵汹涌：“谁让你这么叫我啊，有病吧。”
“那……”男生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在卓夕影的面前，好想所有以前追女孩子的技巧都钝住了一样。
“我可是陪夏凉过来的。才不是来看你打球的。”女生信誓旦旦地说道，“像你那种技术，骗骗糊弄下小女生还行，但我可是女篮队的。”
“哈，就你么——？”男生上下打量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就你这身高也够吗？至少也要夏凉那种程度啊。”
又是夏凉。
夕影别过头去，操场的另一端，身高一米六八的夏凉和据说一米八的季秋执面对面地站在那儿说着话。
和谐的背景搭配美少年美少女的组合。连身高都是契合完美的。
“不一定要看个子的。技术可是更加重要的一点。”
“那……要不要比比看？”风祈明举起篮球示意眼前的女孩，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
“……哼。”赌气般地接过篮球，卓夕影愤愤地往篮球架下走去。
“比投篮。交替比赛。一人十个。输了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意气用事的结果往往是不好的。
风祈明以四比八的绝对优势大败夕影。
尽管夕影是学校女篮队的队员，但也只是刚刚入门的阶段。相比之下，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奔跑在篮球架下面的男生诸如风祈明一类的则显得更有把握。
“投篮其实并不在于身高方面的优势，除了经验和手势是重要的要求外，还有一点就是专注。”季秋执倚在篮球架边，用话语暗示着身边有些局促的女生。
刚刚还在担心一向爱面子的夕影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心情不爽的夏凉顿时舒了一口气：“夕影别的方面可能不如风祈明，但单凭专注这一点，就看她平时对化学题的态度而言，是绝对不会逊色于风祈明。”
“……除非，她是故意的。”
不错，卓夕影是故意的。
只是单纯的很想知道男生会提怎么样的要求，那个要求是否和自己心底里期盼的一样。所以东想西想间就这么分了心。
原本只装着物质结构和有机化学分子式的脑袋里，好像被塞进了一些怪怪的不该出现的东西了。
“你说吧，什么要求？”女生耸了耸肩，大大方方地表示愿赌服输。
“我的要求就是……”男孩凑近女生的耳边，将剩余的话语悉数倒了进去。
夕影的眼眶微微撑开。不可思议地神情在对上男孩认真执着的表情时轰然软化成三春暖水。
风吹起女生的裙摆，温柔的语调和温暖的叮咛，像是夏日里最沁人心脾的荷花香。芬芳一直凝聚到心底。
“分班考试好好考……”
出乎意料的答案。确实在是最需要的目标。
我希望暑假回来之后，我们在同一个班。
七
夏天到来的同时也意味着期末的临近。
迫在眉睫的会考和分班考让整个高一年级都充满着奋战的气息。
高一1班，作为全年级唯一一个理科重点班，在很多种程度上，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期许和鼓励。
对于整个班集体来说。
“要维持这一年的记录。将全年级前五十名霸占二十个的辉煌延续到底。”
对于个人而言。
“季秋执，要继续霸占年级第一的宝座，争取和第二名的差距从三十分拉到五十分。”
“风祈明，要收心。不要成天把名次当成跷跷板，今天第六明天第六十的事情千万不要在发生。”
……
钟平喊人的次数越来越多，不断翻飞的试卷和成绩表堆积成老高的一叠。所有的竞赛班被停止，所有的副科被霸占，所有的自习变成讲评习题，所有的夜晚都变成了赶作业的车。
在一切考试面前，全方位教育、学生综合素质发展，身体是本钱的等等的理论都成为了狗屁。
名次分数才是硬道理。
数学课代表满脸泪痕地从办公室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叠星期一测验的数学考卷。因为本身卷子难度比较大，再加上每晚赶作业赶得头昏脑胀，没能好好复习，一向数学成绩优异的课代表柳轻尹也被硬生生地考了趴下。
一百分的卷子，磕磕绊绊只拿了七十二分。
数学老师劈头盖脸一阵数落，眼泪就啪啪啪地淌了下来。
“嗳，别难过了。老徐个性不就这样啊。虽然他嘴贱，但也表示重视你呐。”傅左一有些看不下去，帮女孩接过手里的试卷，轻声安慰。
出乎意料，女生抬起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考92很了不起吗？”柳轻尹尖锐的声音刺得他耳膜发颤，“下次我一定会把你打败的。你别高兴的太早了。”
就是这样的人。
即便说出安慰的话，也会让人感觉到是以一种俯视的姿态。
没有刻意地摆出奚落的意思，却会被对方误解成为有意的讽刺。
面对鲜艳的阿拉伯数字，所有同学爱、师生情都被刷上一层灰色的油漆，叫人辨不清真假虚幻。
四十八双眼睛射过来，教室的空气降到冰点。
眼见傅左一濒临暴走的面部表情，风祈明赶忙上前接过柳轻尹手中的考卷。
“呀，秋执又是满分啊。”
红艳艳的大勾灿烂地彰显着其非凡的魅力，将四十八双眼睛瞬间腾回分数上去。
——“靠，我居然看错题目了。”
——“又粗心了。”
——“啊啊啊，我怎么计算错误了。”
仍旧是学习氛围浓厚的一班。只是很多潜伏在心底的东西悄悄发生着质的转变。象牙塔内的争夺从来都是惨烈无比、杀人于无形的。
季秋执接过试卷，埋头继续研究手里的物理题。桌盖下的手机振动。信箱提示有新的短信，是一个未被加入电话本的号码。男生带着几分诧异地点开未读消息。
——“我回来了。”
四个字瞬间在男生的瞳孔里沸反盈天。
八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在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