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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浮沉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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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一个人脆弱之时,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并不会觉得快乐。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脆弱。
慕容紫英时常会分不清是梦是醒,从即墨的花灯,到卷云台的漫天的风雪,一路行走,一路心伤,从始至终,无可回避。
朦胧里,身体和灵魂就像是分离一般,浮浮沉沉,找不到凭依。
玄霄一手抵在他背心,一边皱着眉,替慕容紫英将体内乱窜的真气,灵力疏导归位。
好不容易看着石台上的少年面上恢复些血色,才停了手,神色也无甚变化。
心念着,好歹是自己的师侄,发扬一下长辈的博大关爱,也不突兀吧,虽然是不大衬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
东方殊倚着石壁站立,眼里神色高深莫测,看玄霄停了手,才道“我说他这么久没出来,原来是晕过去了,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就算对你们琼华法诀没自信,也该相信我们白泽一族的本事。”
玄霄却是俯身,探手附于少年脖颈,触指冰凉,唯有一丝脉息,缓慢而平稳。
他说“你的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这么久还没醒。”
东方殊微微侧脸,看了看依旧沉眠的慕容紫英,他说“起效慢一点罢了,再说了,他多休息一会,也没坏处,难道你想他英年早逝。”
英年早逝,玄霄却是想起了鬼界的故人,他的师弟,云天青。
听闻他叛琼华,听闻他娶娇妻,最后听闻的,是死讯。
追着那凤凰花树下的女子,带走了他一生的执念。
神思恍惚间,却听到有人低低唤他“师叔…”
慕容紫英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辨认着眼前人的身影,那人瀑悬的黑发散在自己身侧。
那么长,那么长,他们之间又错过了多久。
人说发如品性,可这个天上地下都不放在眼里的男子,却是发如黑锦,顺滑如水,全看不出他的狠辣凌厉。
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慕容紫英说“望师叔原谅紫英一时唐突之言,人事百态难愈超脱,紫英修行尚浅,还没有完全看开的心态。”
少年神色安然,就好像那些伤痛不过云淡风清,如同记忆般从淡忘到遗忘,玄霄不由得有些怜惜。
是的,怜惜,哪怕只是一点点。
却又问道“慕容紫英,你当真想救云天河和韩菱纱。”
慕容紫英一怔,点点头,却又听到玄霄和他说“你一个人救不了他们,不过,也不能说没法子救。”
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紫英刚要问,却是被玄霄一手拦断,才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容紫英一留数日,居于幽缈洞偏殿之内,有东方殊的嘱咐,洞中之人皆以礼相待
可他实在是不愿多浪费时间,在得知东方殊为白泽一族,不由得有些开心。
帝巡游东海,得白泽神兽,能言,晓世间万事。
那日他探访玄霄,东方殊恰又在场,不由想问东海空桑之事,哪怕一线希望也不愿放弃。
东方殊却是轻笑着说“你有什么想问的,何必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紫英想问,东海之外浮山空桑,是否真有奇人异士,有逆转命格之能。”
慕容紫英才说完,却见东方殊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阴晴不定,那人径直往外走,说“凡人无知,企图妄改天命!你以为……”走到一半却又停下步子。
再回过脸时,东方殊已然恢复一派悠然姿态,他说“慕容紫英,私自逆改命格是会遭天谴的。”
玄霄却是在一边一声冷笑,人在做天在看,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是谁非,偏要以天谴判断。
慕容紫英只是微微摇头,他说“我不是定要逆改天命,我只是想为我的朋友做些什么。”
玄霄更是不屑,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挽回什么,不过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罢了。
“你一步踏出,再来回身,慕容紫英你可要想好,你看你玄霄师叔现在便是前车之鉴。”东方殊一次又一次的挑衅,玄霄只觉得如果不是看在这人与他有益的份上,羲和斩早劈了他千次万次。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不喜欢见好就收,东方殊又对玄霄说“你瞪我做什么,你是过来人,当然经验丰富,我又没有说错。”
是可忍,孰不可忍,玄霄一声厉喝“东方殊你当真找死!”
万千红光剑影顺然闪起,炽烈的火焰将石洞灼成修罗地狱,冲天红莲瞬息瞬燃。
慕容紫英刚要阻止,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想起某些事,那出鞘宝剑,寒光濯濯,明若星辉,却一时无法挥出。
因为他听到玄霄冷然问自己“慕容紫英,你想再一次与我拔剑相向吗,还是说,你不想救天河,韩菱纱他们了,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行!”
那人一袭红发翩然的人,绝世出尘,绕身烈焰如同要将这世间和自己一起焚毁。
慕容紫英手中的剑轻微铮鸣,剑意通心,他却是垂下手,笑得有些炎凉,说“师叔,我从来不愿对您拔剑。”
东方殊扶着坍塌岩壁身体往下滑,唇角的血止也止不住,却是放声一笑,伴着潮卷海啸声分外突兀,他说“羲和之力果然厉害,咳咳,玄霄,东海封印本就不齐,如今再无人可拦你,你今日脱困之事全与幽缈洞无关,此后种种后果皆尤你一人承担。”
玄霄挑眉道“你不加阻止,甘受羲和一击,也不过是为了撇清与此事联系。”
东方殊稍稍止住咳嗽说“呵,看来我还得感激你手下留情。”继而却是看向慕容紫英,他说“你完全不用自责,玄霄已近入魔,脱离东海是迟早之事,你的到来不过是成为他的一个契机。”
慕容紫英知道,东方殊此话已是客气,说的残忍点,意思便是,他不过是再被玄霄利用一次罢了。
一时之间,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觉得思绪纷乱。
玄霄却是再不想等,这鬼地方,他一刻也不想再待,留下一句“慕容紫英,你要救朋友可要抓紧时间,别到时候只有时间后悔。”
径自转身飘往洞外,也无一人阻拦。
慕容紫英看他离去,不由急行几步扶住东方殊,那人却只是摇摇头,对他说“小家伙,你太过善良,你以为我如果真要拦住玄霄,他会这么容易离开。这东海,我呆的太久,如今我对人心却是真的有些好奇。”
“可这件事对你没有丝毫好处。”慕容紫英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我不过是想看一场戏罢了,再说,你怎知我得不到一点好处。”东方殊推开慕容紫英的手,又嬉笑道“你还不走,你师叔可在上面等你。”
海底浮光掠影,众生缘聚缘灭。
东方殊看二人已走,不由心念,天上地下都已成劫,谁也没有资格说无辜。
慕容紫英避水上岸,却见玄霄已在岸上等他,海风吹得那人,衣也翩翩,发也翩翩,当真是惊为天人。
春潮沾衣。
玄霄看少年一步步走向自己,步伐坚定沉稳,如同一片天光下,迎接另一个开始。